永远晚一步

“组长,上面发来指令,让我们暂停A4231的起航。”瞭望塔中,一名机场人员朝自己的顶头上司汇报道。

“什么?”组长愕然的转过头来,“怎么现在才说?”

A4231早就起航了,现在是想停就能停止的吗?

“可……这也是刚刚下达的指令啊。”年轻的工作人员委屈的嘀咕道,他已经在第一时间通知了自己的上司,哪里会想到,飞机已经离开机场了?

一辆黑色的保时捷蓦地停靠在机场外的停车区域,米苏打开车门,膝盖一软,险些滑倒在地上,她咬着牙将冷曜宸从后车厢扶下,推动着轮椅走入候机室。

宽敞的大厅人来人往,冷曜宸阴鸷的眼眸锐利的扫了过去,在茫茫人海中,寻找着那抹熟悉的倩影。

不是她!不是她!都不是她!

心尖的恐慌瞬间蔓延过四肢百骸,冷曜宸的气息愈发阴冷,俊朗非凡的面容生生狰狞着,如同地狱深渊爬出来的厉鬼般,格外骇人。

米苏被他狰狞的表情吓了一跳:“表哥,你先冷静,一定要冷静。”

羽恩也真是的,这个时候怎么还要离开?她难道不知道,表哥现在有多生气吗?

冷曜宸的脸色铁青一片,握着轮椅扶手的双手上一根根血管暴跳起来,如同蜈蚣,紧贴在他的手背上,看上去尤为可怕。

“飞往纽约的航班起飞了?”他抓着一名机场的员工,从牙齿缝里挤出来这么一句话,嗓音冰冷刺骨,深幽的眸子里,压抑着一股祈求与期盼。

不要是真的,不要离开他……

心底,有一个声音不断的呢喃着,恳求着。

女员工穿着一身笔挺的制服,奇怪的看着眼前这个俊朗的男人,忽然,脑子里灵光一闪:“啊!你是冷总!”

那场盛大的婚礼后,即使是最底层的人,也认识这位天之骄子。

冷曜宸用力拽住她的手腕,狠声问道:“飞机起飞了?”

言简意赅的五个字,却带着毁天灭地的愤怒与暴虐,他几乎快要克制不住心头的暴躁,双眸猩红一片。

员工被他冰冷的气势震慑住,脸色迅速一白,木讷的点头,“是……是!十分钟前已经起飞了。”

“轰!”冷曜宸的脑子里仿佛被核弹轰炸过一般,一片空白,眼眸中的微光彻底黯淡下去,连呼吸也显得格外轻盈,“起飞了?”

仿佛从云端上缓慢飘落下来的话,带着一股让人心碎的绝望。

米苏眼眶蓦地一红,再也忍不住,撇开头,捂着嘴痛苦的呜咽出声。

员工再一次点头,无情的在冷曜宸疼痛的心脏上,狠狠刺了一刀:“恩,已经起飞了十二分钟了。”

手缓慢的松开,冷曜宸提着的那口气,瞬间消失,他整个人失魂落魄的靠在轮椅上,脸色惨白如雪,嘴唇颤抖地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满脑子,只有一个念头,她走了,彻彻底底离开了他的世界,她真的不要他了。

“艾薇儿……”为什么,为什么要离开我?

“艾薇儿……”为什么你要走?

“艾薇儿……”

他一遍一遍呢喃着,呼唤着她的名字,在这宽敞的候机室内,那健硕的身影,落寞得让人心疼,周身散发着一股绝望而又悲凉的气息,仿佛被整个世界所抛弃般。

“表哥!”米苏急急唤了一声,她绕到冷曜宸面前,蹲下,用力握住他冰冷的手掌,望入他那双无神、空洞的眼眸中,心大力一抽,钻心的疼痛在身体里迸发,“我们去找她!把羽恩找回来。”

冷曜宸恍惚的看着她,许久后,涣散的眼眸开始恢复清明,一束阴鸷如魔的光芒溢满了他的眼底,苍白的嘴角颤抖的扬起,些许诡秘、嗜血的弧度。

“你放心,”他将手掌轻轻挣脱出她的掌心,一字一顿,缓慢地开口:“我会把她找回来的。”

话语极轻,却带着一股毁天灭地的坚决,看着他冷静而又疯狂的表情,米苏背脊上蹭地爬上一股凉意,只觉得羽恩这次恐怕真的要倒霉了,她从没见过这样的冷曜宸,那不惜一切的狠厉与暴虐,让她心头发怵。

艾薇儿莫名的打了个寒颤,眉头紧锁。

“冷了?”南宫琰睨了她一眼,伸手向空姐要来一张毛毯,体贴的盖在她的身上,“你先休息一会儿,还有七八小时才会到,别勉强。”

艾薇儿摇了摇头,贝齿轻轻咬住唇瓣:“我总觉得很不安。”

刚才的那抹心悸的感觉,让她心慌意乱。

“毕竟这里是你的故乡,你会舍不得,会觉得心里难受很正常。”南宫琰将她的不安看作是对这片土地的不舍,或许还有对某个人,他说得云淡风轻,但艾薇儿却知道,绝不是那样的!

她脸色暗淡无光,淡漠地点点头,没什么说话的心思,闭上双眼,压住心底的那抹不安,沉沉睡了过去,没有发现,南宫琰眼眸中一闪而过的寒光。

飞机在凌晨三点抵达美国纽约,莉莉打着哈欠举着一个用中文写上名字的牌子,等候在通道外准备接机。

艾薇儿牵着玥玥和南宫琰一道,优雅的走出通道,莉莉眼眸蹭地一亮,朝她招招手,“总监,这里!这里!”

她响亮大方的声音,在机场内绕梁不绝,不过西方人习惯了用热情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喜悦,倒也没人觉得意外。

艾薇儿抿唇笑开,看见莉莉活灵活现的模样,她仿佛回想起了这五年来,她在美国经历的种种。

“总监,酒店已经定好,而且公司也为你准备了出席时尚秀的礼服,我明天下午会陪你去试装。”莉莉笑吟吟的说道,甚至还揉了揉玥玥的脑袋。

艾薇儿略感意外:“公司为我准备的?”

她原本代表公司与冷曜宸洽谈合作的事,却被迫回到国内,签订了与R公司的另一份合约,按理说,公司应该会辞退她才对啊。

“是啊,董事会开会决定,为你保留总监的位置,你这一次回来,正好能重新回到公司工作。”莉莉笑着解释道,在公司里,艾薇儿的身份绝对尊贵,一个独自打拼五年,最后成为时尚界设计大师的女人,她有能力,有手腕,怎么可能得不到人的敬爱呢?

艾薇儿眼眸微微一闪,总觉得公司会这么好说话,有些出乎她的预料。

“你和莉莉去酒店,玥玥我来带着,等你参加完时尚秀,忙完接替手续,再回你的家。”南宫琰善解人意的说道,知道她这次回来前期工作很繁忙,体贴的承担了照顾玥玥一段时间的任务,并且还为此感到满足和喜悦。

艾薇儿感激的笑了笑,“谢谢你。”

“你和我,还用得着说这些吗?”南宫琰无奈却又纵容的看着她,多日来,心底的压抑与烦躁,都在踏上这块土地时,全部化作了云烟,她回到了他的王国,他会用余生,去爱她,去呵护她,去陪伴她。

再也不会让她受到任何的伤害了。

南宫琰让人将行李先送到酒店,再护送艾薇儿抵达下榻的星级酒店,等到她进入房间,才领着玥玥告辞离开。

艾薇儿脱掉身上的皮革外套,只穿着一件黑色的修身背心,露出那雪白如羊脂般的肌肤,还有那曼妙的身躯。

饶是同为女人的莉莉,也被她完美的身材给弄得口干舌燥,“总监,我终于知道为什么公司里那么多男人把你当作女神了。”

她夸张的捂着脸蛋,眼眸中散发着饿狼看见肥肉的绿色光芒:“MY,GOD,如果我是男人,我一定会追求你的。”

艾薇儿随手取下酒柜上的红酒,深红色的液体滑入杯子,一股浓郁的香醇味道,在空气中弥漫开来,递了一杯给莉莉,她眉梢微微一扬,笑得优雅:“别和我开这种玩笑,你知道的,我一向对谈恋爱没有任何兴趣。”

这五年中,不乏有追求她的人,或含蓄,或狂热,有人为她一掷千金,有人为她奉上一颗真心,只不过最后都撞了南墙,从没有一个成功过。

莉莉原本以为回了一趟国,总监就会有所改变,可现在看来,人是精神了,一直缠绕着她的阴冷气息,仿佛消散掉,整个人散发着光芒万丈的绚烂光晕,只是,其他方面,似乎完全没有进展。

莉莉幽幽叹了口气:“身在福中不知福的女人啊。”

“不说这些,你老实告诉我,公司怎么会给我留下总监的职位?”艾薇儿一直没想通这个问题,她并不觉得,自己重要到,能让一个大牌企业为她无限期保留设计总监的位置,这根本不符合常理。

“我也不知道,只是听说是有人给董事会施压,不过事情的真相不重要,重要的是从今往后,我还是你的助理,你还是公司的总监。”莉莉不愧是土生土长的美国人,性格热情、大方,甚至有些粗神经。

艾薇儿眼眸闪了闪,没有再询问什么,只是将这个疑惑深深的记下。

两人又谈论一会儿关于两天后时尚秀的事,凌晨五点多,艾薇儿露出了些许疲惫,莉莉这才起身告辞。

她送走了助理,脸上无懈可击的笑容,也彻底的淡化下去,赤裸着脚,走到落地窗边,看着窗外这座繁华的都市,却再也找不到那种能让她心安的感觉。

明亮的眼眸里,泛起了淡淡的迷茫与悲哀。

“冷曜宸……”他现在在做什么?

这个念头在脑子里一闪而过,艾薇儿连忙摇头,既然已经决定分开,她就不能再去想他,握紧拳头,她将桌上的红酒一扬而尽,走进浴室,洗漱后,便躺在宽大的双人床上,沉沉睡了过去,一夜好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