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走了

莉莉很快给艾薇儿回复了邮件,告诉她已经和主办方联系过,等艾薇儿回到纽约,拿着邀请函,就能出席这次的时尚秀。

艾薇儿满意的点头,将电脑合上,卧室的梳妆台上,放着两张机票,是下午南宫琰特地订的,明天晚上七点的飞机,头等舱。

“明天我要见到你。”

不知为何,她脑海中忽然浮现了冷曜宸的身影,平静的心潮彻底乱了,正在收拾衣物的动作也蓦地停顿下来,艾薇儿蹲在地上,昏暗的壁灯散落一地微弱的光线,她苦恼的皱起眉头,不明白到了这个时候自己还在犹豫什么。

不是已经做出了决定吗?等到所有的事结束,就带着爸爸和姐姐的骨灰,从乡下把妈妈接过来,一家人定居美国,可现在,她反而犹豫了,想到冷曜宸在教堂里略带祈求的表情,想到他这段日子以来,为她所做的妥协和改变,想到他……

“该死的!”这个男人永远只会把她的心搅合得一塌糊涂!艾薇儿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不管了!”反正她一定要回纽约,至于她和冷曜宸……嘴角扬起一抹略带苦涩的笑,就当是有缘无份吧。

收拾好行李,蓝泽一正好将玥玥送回别墅,他站在别墅的大门外,静静看着这栋洋楼,没有见到艾薇儿,他过了一阵后,便转身离开了。

蓝泽一很清楚,五年的时间,在他和羽恩之间造成了多大的差距,曾经两小无猜的人,变得生疏,变得客套,他甚至快要记不得记忆里笑得干净、善良的小女孩到底是什么样子了。

摇摇头,顺着夜色缓步离开。

“不去和他道别吗?”南宫琰站在卧房外,身体随意地斜靠在门框上,睨着悄悄站在纱窗后,一直目送蓝泽一离去的艾薇儿。

她敛去眸中的复杂,淡然的开口:“没必要了,其实泽一哥哥想见的,是以前的夏羽恩,不是现在的艾薇儿。”

这一点,早在他们相遇时,艾薇儿就感觉到了,泽一哥哥一直在寻找着她身上曾经的影子。

“呵,”南宫琰忽然有些同情蓝泽一,压下心底的情绪,他富有磁性的嗓音缓缓在房间里飘荡开来:“早点休息吧,别熬夜。”

“嗯。”艾薇儿应了一声,等到玥玥进屋,给她泡了个澡,抱着自己的宝贝女儿沉沉的睡了过去。

一夜无梦,第二天一大早,艾薇儿吃过早餐,就随便扯了个借口,离开了别墅,前往医院,她答应过冷曜宸,今天回去见他,或许这是最后一次了。

眼眸里闪过一丝不舍,车速开得极其缓慢,越是靠近医院,那抹不舍就愈发加深了几分,黑色宝马车停靠在医院的安全区域,艾薇儿静静坐在车厢内,迟迟没有动作,视线缓慢地落在眼前的住院部大楼上,脑海中浮现过她和冷曜宸曾经的过往,一幕一幕如同电影般,飞快的闪过她的眼前。

五指猛地握紧方向盘,她深深吸了口气,既然做了决定,就不该优柔寡断,她忘不了冷曜宸对她的伤害,是该放下的时候了。

拉开车门,一阵凉风迎面扑来,艾薇儿的脸上再难看见任何的留恋,只剩下一片清冷。

抬脚走入住院部,米苏正在病房里和冷曜宸说着话,不过艾薇儿只听见她叽叽喳喳的声音,而冷曜宸则心不在焉,视线总会时不时扫过玻璃窗外的走廊,像是在等待着什么。

“喂,表哥,你别一副痴情等待的样子行不行?你真的不适合走这个路线。”米苏幽怨的开口,她说得口水都快干了,可冷曜宸却半点反应也没有,让她怎么可能不恼火?

艾薇儿拧开房门,脸上挂着优雅的微笑。

“呀,你可算是来了。”米苏惊喜的欢呼一声,她终于能摆脱照顾冷曜宸的任务。

与米苏的欢喜相反,冷曜宸几乎一眼就看出了艾薇儿今天的不同寻常,似乎多了几分决然,少了几分犹豫与挣扎,他心底隐隐有种不详的预感。

“能出去一会儿吗?”艾薇儿擒笑开口,只是那笑容不达眼底:“我有些话想单独和他谈谈。”

米苏再傻也知道,此时的情况有些不对劲,她担忧的看了艾薇儿一眼,见她神色坚定,也只能呐呐的点头,转动着轮椅离开了房间。

冷曜宸吃力地从病床上撑起身体,枕头竖在床头,他半坐着,修长的身躯包裹在蓝白交替的病服中,显得有几分羸弱与憔悴,一双深不可测的漆黑眼眸眨也不眨的看着艾薇儿,似审视,似疑惑。

“我今天来是向你道别的。”艾薇儿故作淡漠的说道,冷曜宸呼吸一重,愕然的看着她。

为什么?

虽然他没有说话,但他的想法全部写在了脸上。

“我定了下午的机票回美国。”艾薇儿故意漠视掉他脸上的惊讶与怒火,语调平平,仿佛是在说吃饭喝水一样简单的小事。

冷曜宸一身平和的气息蓦地变得诡秘、森冷起来,目光锐利,直直刺在艾薇儿的身上。

“这个决定很早以前我就做下了。”她淡漠的说着,“我回国的目的,你应该很清楚。”

冷曜宸只是冷冷的看着她,看着她的红唇一张一合,心底的怒火也在随着节节攀升。

她还是要走?就这么想离开他?

冷峻的容颜愈发阴沉,仿佛酝酿着骇人的风暴。

“现在所有的事都结束了,我留在这里没有任何意义,我的事业在美国,我必须回去,”话语微微一顿,她终于拿正眼看向冷曜宸,心泛起了一阵抽痛,却依旧固执的将自己的决定告诉他:“冷曜宸,这是我的决定。”

“不准。”他艰难的从胸腔里挤出两个字来,声线颤抖,话刚刚说完,就忍不住一阵咳嗽,本就苍白的脸色,愈发难看。

艾薇儿伸出手,想帮他,可手臂突兀的举起,又猛地落下,即使心里有丝丝不忍丝丝难过,可她不能再让他有任何的误会。

冷曜宸勉强恢复正常,近乎虚脱的靠在枕头上,犀利的视线如刀,阴鸷的看着她。

“冷曜宸,我没办法欺骗我自己,没错,我还爱着你,但我无法忘记,夏家所发生的一切,都是因为你!如果不是你,安琪不会陷害我,姐姐也不会死,爸爸更不会自杀。”她激动地说着,垂落在身侧的双手蓦地紧握,“我会学着忘记你,五年不够,就十年!十年不够就一辈子!迟早有一天,这份感情我会忘掉的。”

她说得如斯决绝,仿佛要亲手将他们之间的羁绊斩断。

冷曜宸的胸口因怒火正剧烈的起伏着,容颜寒霜,眼眸更是冰冷得渗人,“我、不、准。”

沙哑的嗓音压抑着痛苦,每说一个字,对他来说都能牵扯到伤口的疼痛。

“我已经决定了。”艾薇儿闭上眼,不再去看他痛苦的表情。

她试过的,和他重头开始,是他一次又一次将她推开,她是人,也会累,也会倦。

她给他无数次机会,可他呢?却用来伤她,用来折磨她。

嘴角的笑多了几分凄苦,“冷曜宸,我真的累了,放我走吧。”

冷曜宸眼眸蓦地一颤,手掌猛地抓住她的手腕,“不许。”

他怎么可能放她离开?是!他做错了许多事,那他用一辈子的时间来弥补还不行吗?

“放手。”艾薇儿冷声低喝道,对他霸道的行为很是不满,他永远是这样,永远只会用蛮横的手段来对付她。

冷曜宸固执的看着她,手上的力道不减反增。

“冷曜宸,算我求你。”她脸上的笑彻底卸了下来,妩媚的容颜黯淡无光,仿佛失去了活力一般,“你难道就不累吗?这样彼此伤害的日子,彼此折磨的日子,你过得舒坦吗?”

她轻声问道,嗓音仿佛从云端上飘落下来似的,很轻很轻。

冷曜宸心尖一疼,像是被一记大锤狠狠敲了一下,她为了离开他,居然用了一个求字?

病房内安静得让人窒息,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碰撞着,一个卑微,一个偏执。

“薇儿……”他忍着伤口的疼痛,一字一字说得极其缓慢:“留下来,我用一生补偿你。”

五年前,他伤了她,他在得知真相时,已经后悔到恨不得杀了自己的地步,用五年的分离,换一生的疼宠,冷曜宸眼眸里甚至泛起了淡淡的祈求。

他是那样狂妄、霸道的一个人,如今只为了留下她,将自己卑微到了尘埃中。

卸下一身傲骨,将心脏里最脆弱,最柔嫩的部分,摊开在她的面前。

艾薇儿的心像是被一根针狠狠地刺了一下,抽痛蔓延过神经末梢,她的眼眸里闪过一丝犹豫,刚要开口,口袋里的手机嗡嗡的震动起来。

来电显示赫然是南宫琰!

艾薇儿犹豫的心再一次冰封,琰对她好到了极致,她亏欠他太多,如果没有他的帮忙,兴许她早就死在了大海深处。

眼无力的闭上,掐断电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再度睁开眼眸时,脸上已是一片决然。

手臂猛地用力挣脱出他温热的掌心,冷曜宸眸子里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愤怒的火焰在他的心窝里熊熊燃烧着,几乎要淹没他的理智。

艾薇儿后退了两三步,走到一个相对安全的距离,随后,鼓起勇气迎上他怒火中烧的视线,“抱歉,还有,再见。”

说完,她利落的转身,只留下一道无情的背影,深深刺痛了冷曜宸的眼,他一把掀开被子,心头的恐慌如野火疯狂的滋长着,身体砰地一声摔倒在冰凉的地板上,连带着一旁的输液架也哐当一声砸落下来,他痛苦的望着艾薇儿离开的方向,胸口一阵尖锐的疼痛,还没结痂的伤口再度撕裂,鲜血染红了他身上的病服。

“薇儿……不许……”

视线蓦然一颤,耳朵开始发出嗡鸣,冷曜宸挣扎着,陷入黑暗前,他的眼依旧死死的,固执的,看着那空荡荡的走廊。

她走了……

心彻底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