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苦,不过放手

“小苏,”韩墨忽然冲到床边,手臂颤抖地握住米苏正准备下笔的手腕,“不要。”

堂堂韩家现任CEO,此刻竟无语哽咽,谁说男儿不流泪?只是未到伤心处而已,他的眼眶微微泛红,眼眸中闪烁着淡淡的祈求,“妈咪,事情还没有到非要离婚的那一步,小苏我的妻子,除了她,我不要别的任何女人。”

韩夫人脸色铁青,眼眸中窜起两团火苗来:“你这是在威胁我吗?威胁我这个当妈咪的?”

眼看着韩墨就要和韩夫人对上,米苏平静的心潮蓦地难受起来,她将手从韩墨的掌心抽出,冲他摇摇头:“韩墨,我已经决定好了,”她从头到尾也没有掉过一滴眼泪,痛吗?苦吗?可她不能哭,现在的她,挺直了背脊,只是想给自己留下最后的尊严。

“小苏……”韩墨痛苦地望着她,再次拽住她的手臂,“这种东西,你签来做什么?”

他企图将离婚协议拿走,却被韩夫人身旁的执事一把架住了胳膊,硬生生被一个手刀劈晕,韩夫人冷声吩咐道:“送少爷上飞机,马上将他带回韩家,什么时候他想通了,什么时候把人放出来,公司由老爷坐镇。”

韩夫人虽然名义上只是韩家的主母,但她却一直是韩老爷身后的女人,在韩家她的一句话,比任何人都要有威力,执事抱着韩墨,看也不看米苏一眼,就想要离开。

“站住!”冷曜宸身影一闪,拦住了他的去路,容颜冷峭,“我有说过你能带韩墨走吗?”

他们到底有没有把冷家放在眼里?冷家人,岂是他们想要就要,不要就踢开的?

“冷总,这是我们韩家的家务事。”韩夫人提醒道,虽然她畏惧着冷家庞大的力量,但冷曜宸根本不该插手韩家的事,哪怕他是米苏的娘家人,也不例外,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米家没有吭声,冷家就没立场为米苏撑腰!

眼看着冷曜宸快要和韩夫人斗起来,米苏急忙出声:“表哥……”淡漠的话语里夹杂着丝丝祈求,她摇摇头,“算了吧,让他走吧。”

她知道,今天韩墨一旦被带走,或许这辈子他们也不会再见面了,哪怕见面,也只是最熟悉的陌生人,但她不可能再回到韩家,她无法生育,难道要她眼睁睁看着一个又一个女人爬上韩墨的床吗?要她抱着他和别的女人的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骨肉?她没那么大度,即使韩墨为了她拒绝掉韩夫人的安排,但常年下去,他夹在其中会有多煎熬?

不是因为不爱,而是因为爱得太深,所以米苏只能选择放手,给他自由。

也给他们的爱,一条生路。

艾薇儿不忍的闭上眼,两行清泪无声地顺着她的眼角滑落,冷曜宸紧抿着唇瓣,目光与米苏隔空对视,一个带着审视,一个则坚定如磐石,最后他幽幽一叹:“你将来不要后悔。”

他现在的退让,让她失去的,是她幸福的婚姻!米苏苦涩的牵起嘴角,后悔吗?大概这是她这辈子做得最清醒,最正确的决定了吧,与其在一起彼此折磨,彼此伤害,在时光中磨灭掉他们之间的爱,还不如及早放手。

她深深吸了口气,心底的涟漪化作了平静,眼眸中的光亮逐渐消失,握紧手中的钢笔,她甚至连看也没看那份离婚协议中的内容一眼,直接翻到最后一夜,在签名处停下。

只要签上字,她就脱离韩家少奶奶的身份,恢复单身。

明明已经决定好了,可是,笔却如何也落不下去,艾薇儿何尝不知道她现在的心情有多难受?伸出手,搂住米苏的肩膀,在她的耳畔哽咽地安慰道:“米苏,你现在后悔还来得及,其实,你可以自私一点,任性一点。”

如果是五年前的米苏,哪怕毁天灭地,用尽一切手段,她也会想要得到、留下自己心爱的男人,可人就是这么奇怪,一旦长大了,成熟了,理智永远会压制住感情,即便这样的冷静,会让人痛不欲生。

米苏微微摇晃着脑袋,朝艾薇儿投去感激的目光,平复下心情,她终于签下了自己的名字,每一笔,每一画,都不曾有过丝毫的颤抖,冷静得近乎残忍、无情!

病房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只觉得压抑,米苏将钢笔的笔帽盖上,然后对着协议轻轻吹出一口气,等到墨渍干涸后,她才郑重地交给韩夫人,脸上无泪,却带着一股让人心碎的绝望,“韩夫人,从今以后,我和韩家在没有任何关系了。”

原本以为会让她痛苦的话,原来真的可以轻易的说出来。

韩夫人满意的看了看签名,对米苏的识趣第一次感到心满意足,“放心吧,韩家会补偿你的。”

她所谓的补偿,不外乎是给米苏一大笔赡养费,或者在和米家的合作上,多让出一两成的利润,丝毫不觉得,用一个女人五年的青春,来换取这些,有多可悲,多可笑。

艾薇儿下意识想要怒斥韩夫人唯利是图的说法,却被米苏暗暗抓住手臂,她嘴角扬起一抹机械的笑容,“那么,我就先谢谢韩夫人的慷慨了。”

她的态度不见了平日的唯唯诺诺,不见了在韩夫人面前的俯首任软,反而多了几分不卑不亢。

“如果不是你的身体……”韩夫人眼眸微微一闪,“算了,你好好养病。”

余下的话她没说,只是略带怜悯的看了米苏几眼,这个儿媳妇,她是满意的,虽然有韩俊杰的事在其中插着,但抛开这些,米苏配韩墨,绝对是门当户对,对韩家的未来发展也会有重要的作用,只可惜,她却是一个不能生育的女人,可惜了。

韩夫人遗憾的摇了摇头,带着那帮保镖扬长而去,她飞扬跋扈的身影消失在走廊上,艾薇儿这才朝着地板重重呸了一声:“得意什么!”

她扭过头来,看着情绪波澜不惊的米苏,心脏有细微的抽痛,“米苏别担心,不要你是韩家的损失!”

“羽恩,”米苏打断了她的话,虽然知道她是好意的,但米苏现在只想一个人呆一阵:“能让我静一静吗?”

艾薇儿怔怔地看了她许久,“你不会做什么傻事吧?”

她看不透米苏的想法,作为一个女人遭遇到这么大的变故,她不知道米苏会不会钻了牛角尖,走上什么极端的道路来,不太放心她一个人待着。

米苏噗哧一笑,“你以为我会因为离婚就寻死吗?”

艾薇儿尴尬地嘴唇蠕动几下,她真的有这样的猜测。

“放心吧,我只是有些难过,过几天就没事了。”米苏安抚地朝她露出了一抹浅笑,只是那笑,却不达眼底,眼眸深处一片冰霜。

艾薇儿犹豫了一阵后,才点头,扶着米苏在病床上躺下,又让医生过来为她重新挂上点滴,掖了掖被角,“你好好休息,不要胡思乱想,已经发生的事,没人能够改变,但你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米苏躺在病床上,看着变身成老妈子的艾薇儿,心底升起一股感动,“我知道的,又不是小孩子。”

见她还有心情和自己斗嘴,艾薇儿的心这才算放下了半截,起身离开房间,几乎是一走一回头,米苏始终微笑着目送着她的背影,那盈盈浅笑的模样,总让艾薇儿有种不安的感觉,离开房间,她低垂下头,脸色颓败。

“你让她别想太多,依我看,反而是你自己整天胡思乱想。”冷曜宸低沉的嗓音飘荡在艾薇儿的耳畔,带着些许轻柔,些许温和,“不管怎么样,这是米苏自己的决定,她选择的路,没人能替她改变,哪怕再难,她也得咬紧牙关,走下去。”

“我知道。”艾薇儿幽幽叹了口气,“我只是觉得,老天爷未免太残忍了一点。”她唇瓣扬起一抹讥讽的笑容:“该遭到报应的人,活得好好的,无辜的人,却一次次被伤害,你说,老天有眼吗?”

她的话暗指着什么,只要一想到这一切都是那个幕后黑手造成的,艾薇儿就恨不得将对方抽筋拔骨,也难消她心头的恨意!

冷曜宸紧抿着嘴唇,没有说什么,这话他如果接错了,那就是多说多错,只能装作没听懂,在和艾薇儿的你来我往中,他算是摸清了一套应对她的办法。

“你说米苏真的能一个人挺过来吗?我真的不太放心她。”艾薇儿揉了揉眉心,“我想留在这儿陪她,如果有什么意外,也能够第一时间发现。”

冷曜宸不赞同的看了她一眼:“米苏不是小孩子,你别看低了她。”

冷家人,不会有懦夫,即便她会伤心,会痛苦,但她很快就会恢复,冷家人哪怕受了再大的伤害,只会躲起来一个人舔舐伤口,他们绝不会将自己的脆弱暴露在别人面前。

这是身为冷家人的尊严!

艾薇儿眉头一蹙:“我只是怕她想不开,你帮我守着玥玥,我留在这儿,就算是为了让我心安也好。”

她真的很怕,米苏现在的心情,她五年前曾经历过,那时候,如果不是肚子里有孩子,有南宫琰的鼓励,她真的有可能撑不过来。

冷曜宸看着她固执的模样,本想劝她,可话到了舌尖又被他咽了回去,也罢,她高兴怎么做就怎么做吧:“你准备在这儿守着?”

他看了眼安静得让人心头发怵的走廊,按照她的个性,只怕会在这儿守到很晚的。

“等米苏情绪恢复一点,我就过去。”艾薇儿倔强的开口,将冷曜宸打发离开后,才靠着墙,闭上双眼,紧闭的病房大门,缝隙中,有破碎的嚎啕声从里面流淌出来。

那悲拗的哭声,让她的心疼得好似千万只蚂蚁在啃咬。

曾经,她也这样把自己关在一个房间里,痛哭流涕。

米苏,你一定要挺过来啊。

心底忍不住鼓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