让人痛苦的决定

艾薇儿自打冷曜宸出现,是连一个正眼也没往韩夫人那边看去,只是轻轻拍着米苏的身体,安慰着她的情绪。

冷曜宸双手随意地插在裤子口袋中,整个人多了几分不羁,他睨了韩夫人一眼,“我的人要做什么,难道还需要向你报备吗?更何况,韩夫人,你是不是忘了,米苏是我冷曜宸的表妹!自然也是她的亲人。”

韩夫人还真忘了这点,要知道,这五年中,在韩家除了韩墨把米苏当做宝贝,他们这些亲人都把她当作一个连下人也不如的存在,哪里还记得,她是米家的千金,是冷家的外戚呢?听完这话,韩夫人尴尬得不知道该说什么才好,只能动动嘴皮,一副无奈至极的样子。

冷曜宸冷哼一声,“只要米苏一日是冷家人,这辈子她都是冷家的小姐,不是阿猫阿狗都能欺负去了的,韩夫人,你明白我的意思吗?”

“冷总。”韩墨沉声唤了一声,虽然他也不满母亲对米苏的嫌恶态度,但不管怎么说,现在韩夫人代表的是整个韩家,任由她在这儿掉了面子,韩墨的面上也过不去。

冷曜宸看了他一眼,倒是没多说什么,闭了嘴,静静站在艾薇儿身旁,眼眸中的冷光,在看见她的刹那通通化作了柔情。

艾薇儿被他盯得有些无措,即使没有抬头,她也能清楚的感觉到,他炽热的目光,仿佛要将她一并融化掉似的,贝齿轻轻咬住唇瓣,脸上浮现了丝丝羞涩。

冷曜宸将她害羞的模样看在眼底,嘴角弯起一抹愉快的笑,很是满足。

“妈咪,你今天到底来做什么?”韩墨拧着眉心,出声问道,没有重要的事,她怎么会离开韩家,特地来到国内?还封锁了一切消息呢?

韩夫人闻言,眼眸微微一闪,“哼,要是我不来,你是不是打算隐瞒到底了?”

米苏抬起头,不明白她话里的意思。

“妈咪,有什么话我们出去再说。”韩墨暗叫要遭,看来母亲是真的知道了在国内发生的事,也知道了米苏的身体情况,他担忧的看了米苏一眼,咬着牙,想要打发韩夫人离开,至少,不能让她在这儿将真相揭穿。

“我不走。”韩夫人固执的站在原地,脸上闪过恶毒的神色,她不屑地看了米苏一眼,然后扭头,朝自己带来的执事吩咐一句:“把文件拿出来。”

执事恭敬的从公事包里取出一份文件,韩夫人优雅的接过,然后递到米苏面前,脸上鲜少的出现了可以称之为慈爱的笑容:“米苏,把这份文件签了。”

白纸黑字上,豆大的离婚协议四个字,映入米苏的眼中,她的脸色难看极了,慌忙抬头,嘴唇颤抖着,“为……为什么?”

离婚?她为什么要和韩墨离婚?

艾薇儿和冷曜宸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底看见了同样的担忧,韩墨心头咯吱一下,双手黯然握紧,“妈咪,这件事我为什么不知道?”

这么大的事,他这个当事人怎么一点风声也没有听到?

韩夫人抬起眼皮,冷哼了一声:“这是我和你爹地商量后做的决定,你想想,要是被外面的人知道,韩家的当家少奶奶居然无法生育,外面的人会在暗中怎样耻笑我们?原本米苏还有可能怀上孩子,现在么,几乎是不可能了,一个女人被切除子宫,又流掉了我们韩家的血脉,韩墨,你以为韩家还容得下她吗?”

她铿锵有力的话,回荡在整个病房之中,骤然间,病房内安静得让人窒息,艾薇儿担忧地低下头去,看着脸色惨白的米苏,终于,他们不愿说出口的真相,被人戳穿了。

双手用力将她抱紧,艾薇儿以为这样,就能给米苏足够的勇气。

“妈咪!这事我不论如何也不会同意的!”韩墨气得身体直发抖,“小苏是我的妻子,从我和她结婚的那一秒就注定了,这辈子除了她,我不要任何女人。”

“你没有选择的权利。”韩夫人轻飘飘的话语,如同一颗大石头,狠狠压在韩墨的心窝上:“你的人生是为了韩家,你的一切都是为了公司,韩墨,不要让我和你爹地失望。”

这话,说得太重,重到韩墨几乎没有任何反驳的理由,他只能怔怔地站在原地,脸色变换了无数次,“我不管,Iwanther!”

坚定不移的声音,掷地有声,韩夫人没想到到了这个地步,韩墨还在维护米苏,她咬着牙,忍下想要给自己最疼爱的儿子一巴掌的冲动,将目光挪动到一言不发的米苏身上:“米苏,你要看着韩墨因为你,受到无数人的耻笑吗?只要你签下这份文件,韩家不会亏待你,会给你一笔足够的赡养费,你回到米家,依旧是你父母手中最疼爱的千金,是曾经的公主。”

可一个嫁了人,又失去生育能力的女人,即使有千万家财又怎么样?当年她那么受宠,还不是一样沦为了联姻的工具?更何况是现在。

“韩夫人,俗话说宁拆一座庙,不散一门亲,你这样做是不是太过分了?”艾薇儿心头憋着火,怒声质问道,“你难道没有看见,韩墨和米苏是真心相爱的吗?”

“爱?”韩夫人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事,尖锐的笑声在整个病房中绕梁不绝:“我不管你有多单纯,但在我们韩家,这样的媳妇,我们要不起!米苏,签字吧。”

话音刚落,执事就捧着一只镶金的钢笔走上前来,米苏双目无神,仿佛她的灵魂已经在得知这个残酷的真相时,被人抽走了,外界的一切,她都无法感觉到,神色恍惚。

“韩夫人,米家和韩家的联姻,不是你们一家说了算的。”再怎么说,米苏终究是他的表妹,更何况,这次的意外,她也是被牵连的,冷曜宸自然不可能冷眼看着事态如此发展下去,他霸道地开口,“如果韩家敢私自解除婚约,我不介意动手让两家开战!”

韩夫人目瞪口呆的望着他,“你说什么?”

她万万没有想到,冷曜宸居然会为了一个米苏,说出要和韩家开战的话来,韩家和冷家,一个主国内,一个则常年盘踞国外,所涉及的产业也各有不同,虽然韩家的底蕴比不上冷家雄厚,但如果真的杠上,只怕会引起国内外经济的大幅度动荡,最后的结果有可能会两败俱伤。

“呵,”冷曜宸似乎猜到了她的想法,嘴角弯起一抹不屑的笑:“冷家人在外面受了欺负,哪怕散尽家财,我也要讨回这口气。”

他的决绝,他的坚定,在场每一个人都能感受到,这个男人说的是真的,一旦米苏脱离韩家,冷家不会袖手旁观。

韩夫人惊疑不定的望着他,脸色蓦然变换,似错愕,似惊讶,又有几分顾及。

“表哥……”米苏轻飘飘的声音,仿佛从云端上飘落下来似的,轻得一碰几乎就快要碎了。

冷曜宸眼波一转,深幽的眼眸凝视着她,“我在。”

米苏机械地扯了扯唇瓣,她现在什么感觉也没有,没有疼痛,没有凄苦,仿佛她的灵魂早已被折磨得麻木了,“谢谢你的这番话。”

冷曜宸不太适应的皱起眉头,记忆里的米苏,应该是任性的,甚至是娇纵的,却万万不该是这副哀莫大于心死的模样。

艾薇儿用力握紧米苏的手腕,“你别冲动。”

同为女人,她如何看不出米苏的决绝?那分明是对这个世间再无留恋的神色,曾经,她无数次在镜子里看见过同样的表情,在夏家家毁人亡时,她也以为自己会寻死,可到最后她不也挺过来了吗?

“我一直觉得,这个世界上除了你,在没有任何人配得上表哥,”米苏冷静的笑了笑,像是在交代遗言,艾薇儿心底不详的预感愈发重了几分,握着米苏手腕的力道,再一次加重。

“米苏……”她不安的呢喃一声。

“韩夫人,”米苏将视线从艾薇儿的身上移开,看向一旁她应该称作婆婆的女人,“如果婚姻关系解除,韩家和米家的合作会受到殃及吗?”

艾薇儿蓦地瞪大双眼,已经猜到米苏想要做什么,韩墨也是一脸惨白:“小苏!”

米苏对他的呼唤置若罔闻,只是固执的看着韩夫人,等待着她的回答。

“不会,米家和韩家是商业上的伙伴,不会因为这点小事停止合作。”她给出了一个让米苏放心的答案。

眼眸缓缓垂下,细长的睫毛在眼睑周围洒落一圈深浅不一的暗色,神色晦暗不明,“是吗?那我就放心了。”

说完,她抬起头,朝着执事先生笑了笑,伸手从他的掌心将钢笔接了过来,艾薇儿口中冷嘶了一声,“米苏,你千万不要冲动。”

连她这个旁观者也看得出来,米苏有多爱韩墨,难道就因为她不能生育,就要剥夺掉他们的婚姻吗?这对米苏,对韩墨来说,未免太可悲了!

米苏用力挣脱出她的手掌,定定凝视着艾薇儿,眼眸已是一泓死水,没有任何的光亮,或许早在她知道自己身体的情况时,她的心就已经死了,现在活下来的,只不过是一句行尸走肉,“羽恩。”

她缓缓开口,嗓音极轻。

艾薇儿微微红了眼眶,心底忍不住泛起一股酸涩,“我在。”

“如果你是我,你也会做一样的决定的,对吗?”米苏轻轻问道,可话语却极为笃定,她们都是看似柔弱的女人,可骨子里,却比任何人都要硬气,现在的她,什么也没有了,她不想到最后,连一点尊严也留不下。

艾薇儿整个人犹如雷击般愣在了原地,如果她是米苏……

眼,无力的闭上,神色已是一片颓败,她的模样看得一旁的冷曜宸揪心极了。

艾薇儿无法反驳米苏,因为如果是她自己,易地而处,她同样会做出和她一样的决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