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天一跪

重症病房内,只有心电图滴答滴答跳动的声音不断回荡,韩墨静静坐在床边,身上披着无菌病服,痴痴的凝望着米苏苍白的容颜。

“小苏,早知道你会离家出走,我根本不该离开意大利,我应该留在家里陪你的。”他轻声呢喃道,心里充满了自责与内疚,“你说,你怎么就那么傻呢?家里的事,我说过我会摆平的,你却不肯相信我,明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好,还离家出走,现在好了,把自己弄成这副样子,你是诚心想让我心痛到死吗?”

艾薇儿轻轻拧开门锁,刚走进屋,听见的,就是这番深情款款又充满绝望痛苦的话语,她的心顿时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捏住,疼痛从心尖朝着四肢百骸蔓延开来。

南宫琰站在她身后,屋外有两名保镖把守着,韩墨像是没察觉到房间里多出来了两个人,视线没从米苏身上移开过一秒。

艾薇儿鼻尖发涩,她忽然间好想哭,看着米苏失去生气的模样,她懊恼得恨不得受伤的是自己,一想到医生的提议,想到她醒来后可能会面临的处境,艾薇儿再也无法克制住心头的痛苦,捂着嘴,低声啜泣起来。

“你就是夏羽恩?”韩墨听到那断断续续的哽咽声,缓慢地转过身来,并不锐利的视线,却带着一股无法直视的压迫感,他深邃的五官带着些许憔悴,眉宇间流淌着久经上位的倨傲与强势。

一看便知,是个不好惹的存在。

艾薇儿点点头,抬起袖口粗鲁的擦拭掉脸上的眼泪,迈着沉痛的步伐,走到了床边,定定看了米苏许久,满腹的话,此时,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了。

“她时常提起你。”韩墨将视线从艾薇儿的身上挪开,继续凝视着米苏,仿佛那是他的天,他的世界,“谢谢你曾经救了她。”

艾薇儿闭上眼,喉咙一阵哽咽,眼角的泪珠如同断了线的珠子,不论她怎样克制,也无法阻止它们源源不断的冒出头来。

南宫琰心头叹了口气,沉着脸,走到她的身后,温热的手掌轻拍着她颤抖的背脊,无声的安慰着她的情绪。

“当年要不是你救了她,就不会有我和她的现在。”韩墨淡淡的说道,只字不提这次发生的事,也丝毫没有迁怒艾薇儿的意思,大度、宽容,只是因为她是米苏看重的朋友。

艾薇儿快要被心底的自责与内疚折磨疯了,听到韩墨这番话,她双膝一软,噗通一声,整个人跪在了韩墨的脚边,唇瓣紧抿着,已是一片惨白。

南宫琰愣了一下,急忙弯腰想要将她扶起来:“你做什么?”

她怎么能匍匐在别人身旁?怎么可以为了谁,弯下她的膝盖?

艾薇儿倔强的跪在原地,身体扭动几下,挣脱了南宫琰的双手,只有这样的方式能让她心里稍微好过一点。

“对不起……”虽然这句话是那样的苍白无力,但除了道歉,艾薇儿想不到自己还能说什么,做什么。

“是你派人动的手吗?”韩墨连眼皮也不曾抬过一下,跪在他脚下的人太多了,他怎么可能为谁动容?

艾薇儿摇着头:“虽然不是我,但绝对和我脱不了干系。”

她选择了实话实说,米苏刚回国,不可能是为她而来的狙击手,摆明了对方的目标应该是自己或者是玥玥,她只不过是被牵连的,说到底,她根本不应该遭遇到这场意外。

“既然不是你,跪我做什么?”韩墨这才抬起眼眸,双眼阴沉无光,仿佛蒙上了一层淡淡的暗色,对于艾薇儿他是怒的,可他知道,米苏有多在乎这个朋友,即使心里早恨不得一把掐死她,但为了米苏,韩墨一直克制着,强忍着。

排山倒海的压迫感,朝着艾薇儿笼罩而来,她挺直了背脊,动也不动地跪在原地,“是我牵连了米苏,是我害了她。”

“她不会怪你。”韩墨移开视线,竟是不肯多看艾薇儿一眼,他弯下腰,深情的拾起米苏的手,紧紧的握在自己的掌心,“她很善良,虽然有时候说话、做事总是不经过大脑,但她却拥有一颗比任何人都要柔软的心。”

艾薇儿口中发出一声痛苦而又绝望的呜咽,她怎会不知米苏的秉性?她虽然任性,虽然娇纵,可实际上,只是善恶分明而已。

她直白,喜欢就是喜欢,不喜欢就是不喜欢,对于自己喜欢的,用尽手段也要得到,认定的朋友,可以为对方付出一切,同时,受了恩惠,从来不会遗忘,虽然嘴上没说,可她却一直记在了心里。

她是那么美好的女人,却因为自己,即将面临一个女人最悲哀的绝境!艾薇儿不知道自己能做什么,心里的负罪感,快要将她淹没。

“我不会怪你,不是因为我不恨你,而是因为她不会想看到我对你动手。”韩墨一字一字缓慢的说着,不太熟练的中文发音,显得不伦不类,但话里的坚定却丝毫未加掩饰。

南宫琰提高的心猛地落到了实处,他刚才还以为韩墨会为难艾薇儿,没想到……

韩家人,也会出痴情种吗?他心头叹息一声,再度弯腰,强行将艾薇儿扶了起来,为她拍去膝盖上的尘埃:“这不是你的错,只是一场谁也不想看见的意外事故。”

艾薇儿疲惫的靠在他的怀中,一言不发,只是双肩剧烈的抖动着,眼泪很快打湿了南宫琰的衣衫,一股湿润的触感,夹杂着淡淡的温热,仿佛要灼伤他的心脏。

“我要在小苏醒来前,知道一切。”韩墨蓦地转过头来,锐利的目光如同一把尖刀,狠狠刺向南宫琰,“国内是你和冷总的地盘,我再给你们一次机会,找出那帮贱人,我要他们血债血偿!”

这或许是给他们为艾薇儿赎罪的机会,又或许,只是等价交换,韩家的怒火,谁也不想看到,这件事哪怕韩墨不吩咐,南宫琰也会照做。

“你放心,我会给你一个满意的交代。”南宫琰郑重地点头,“这不仅仅是韩家的事,为了薇儿,我和冷曜宸也会出手。”

韩墨没有吭声,他需要听的不是什么大话,而是早点知道有关枪击案的线索,这才是最要紧的。

“咳!”病房内的沉默气氛,被一声细微的咳嗽声打断,韩墨阴沉的眼眸里迸射出一道惊喜的光芒,他急切的望着忽然皱起眉头的米苏,想要触碰她,又害怕弄伤了她,一副手足无措的样子。

艾薇儿听到声响,立刻从南宫琰的怀中抬起头来,同样是一副小心翼翼的模样,害怕这一切只是她的幻觉。

“韩墨……”氧气罩中传出一声低不可闻的呢喃,米苏挣扎许久后,才终于睁开了双眼,她一眼就看见了坐在自己身旁的韩墨,苍白的嘴角扬起一抹欣慰的笑。

韩墨一把握住她的手,“你醒了?身体感觉怎么样?伤口还痛吗?”

这一刻,他不是韩式企业的CEO,不是韩家的大少爷,只是一个关心着自己爱人的男人。

米苏艰难的摇了摇头,脸上还是没什么血色,麻药过去后,她全身每一块骨头都在叫嚣着疼痛,如果不是一口气挺着,米苏早就痛苦的尖叫起来了。

艾薇儿急忙凑到床边,惊喜的望着她,“米苏,你感觉如何?有没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

米苏见着艾薇儿,身体挣扎地仿佛要从病床上直起来,一旁的韩墨看得心都疼了,“你别乱动,你的伤还没好。”

“对对对,你先躺着,别动。”艾薇儿立刻劝道,手掌按住米苏的肩膀,就怕她随意乱动导致伤口撕裂开来。

“玥……玥玥,有没有怎么样?”有气无力的询问透过氧气罩,断断续续传入艾薇儿的耳中,明明受伤最严重的人是她自己,可她刚苏醒,问的第一句话却是玥玥的安危。

艾薇儿痛苦地捂着嘴唇,心底的愧疚如同火山,骤然爆发,哪里还说的出话来?

南宫琰站在一旁体贴的拍了拍她的肩膀,朝着米苏说道:“玥玥很平安,已经度过了危险期。”

米苏眼中的担忧这才散去,她欣慰地扯了扯嘴角,“还好,还好她没事。”

即使到了现在,她心里念的、想的,还是玥玥的安危,这让艾薇儿怎么可能不感动?

“你先顾好你自己。”韩墨冷声开口,眼眸中充满了危险而又无奈的光芒:“你才是伤得最严重的那个人。”

天知道,在他接到冷曜宸的电话时,他有多恐慌,无法想像,她有一天会离开自己的世界,去一个他无法触碰到的地方。

顾不得当时正在罗马洽谈合作,顾不得马上就要和对方公司的总裁会面,他甚至自己充当了飞行员,借用了一辆直升机,匆忙回国,只为了亲耳确认她的平安。

米苏没什么力气再说话,她给了韩墨一个安心的笑容后,就疲惫的闭上眼,腹部的伤口,让她连呼吸也极为艰难,艾薇儿再也看不下去,捂着嘴冲出了病房。

这一切都是她的错,是她害了自己的孩子,现在还连累了米苏。

“哭够了吗?”南宫琰从怀中拿出一张纸巾,递到艾薇儿跟前,“我认识的薇儿,可不是会被这点小困难打倒的女人。”

她应该是一只凤凰,浴火重生的火凤凰!

“我只是……”艾薇儿抽泣得快要昏厥,连话也说不清楚了。

“我能理解你现在的心情,可自责有用吗?只会让米苏跟着你伤心罢了。”南宫琰的话一针见血,他第一次用极为犀利的目光看着艾薇儿,“现在最重要的,是先照顾好你自己,然后找到真正在背后下毒手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