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醒

这一晚,不论是蓝泽一还是艾薇儿都执着地不肯入睡,他们静静站在重症病房外,守护了整整一夜,第二天天刚亮,蓝泽一动了动早已发麻的双腿,睨了一旁神色憔悴的艾薇儿一眼,心头不住叹息。

“去休息吧,我替你守着。”他柔声说道,不忍见她这副失魂落魄的样子。

她应该是柔弱的,是可爱的,是充满生气的,万万不该是这样。

艾薇儿摇了摇头,拒绝了他的好意:“我没事。”嗓音略显沙哑。

“对了,你的孩子……”蓝泽一忽然间想起孤身一人在公寓中的玥玥,匆忙问道。

艾薇儿这才拍了拍脑门,“天啊,玥玥!”

“这样,你就留在医院,我帮你回去照顾玥玥。”蓝泽一一咬牙,看她的模样根本不会愿意离开这儿,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替她解决后顾之忧。

艾薇儿感激的看了他一眼,眼眸中血丝遍布,眉宇间流淌着浓郁的疲惫:“谢谢。”

“我们之间还需要说这些吗?”蓝泽一苦笑了一声,深深凝视了艾薇儿一眼,然后才转身离开。

脚步声渐行渐远,走廊上再一次恢复了让人窒息的安静,艾薇儿站在玻璃窗外,手掌在玻璃上描绘着冷曜宸的容颜,眼眸中压抑着的痛苦与深情,快要破土而出。

只有这种时候,她才敢放任自己的感情失控,近乎贪婪地注视着他的睡颜,这个男人安静熟睡的样子多了几分平和,少了几分冷酷。

“冷曜宸……”红唇缓缓张开,她深情的呢喃着他的名字。

“蹬蹬蹬。”有脚步声杂乱的从走廊尽头传来,艾薇儿迅速敛去眸中的情绪,故作平静的转身,来人修长的身影迅速走来,她脸上浮现了丝丝错愕,“琰?”

南宫琰紧抿着唇瓣,一言不发的走近她的面前,双手张开将她整个人抱入自己的怀中,“薇儿。”

天知道,当他得知她在医院时,他有多害怕。

还好,她平安无事……

艾薇儿身体僵硬如石,南宫琰颤抖的身体,让她想要挣扎的冲动彻底消失,他在担心她……

心头无奈的叹了口气,抬起手,轻轻拍着他的后背:“我没事。”

南宫琰深吸口气,压下心底翻腾的担忧,松开手,视线从上到下将她扫视了一圈,确定她没受伤后,提高的心才算是落了下来,余光瞥见玻璃窗里的冷曜宸,眉梢一扬:“你怎么会和他在一起?”

艾薇儿尴尬的垂下头,欲言又止。

“你们和好了?”南宫琰猜测道。

“不,”艾薇儿急忙摇头,“我是接到他的电话,不太放心,所以……”

虽然她极力想要和冷曜宸撇清关系,但南宫琰怎么可能看不出她的犹豫和挣扎?如果不是因为在乎,不是因为还爱着,她怎么可能接到电话就赶过去见他?

“在这儿待了多久?”南宫琰伸手为她捋开额头上垂落的一缕秀发,邪肆的眼眸中有温情荡漾开来,如同一泓清池波光涟漪。

艾薇儿转过头去,避开他火热的视线,他对自己的感情,她懂,她明白,但她却做不到给出任何的回应,只因为她爱的人,不是他。

“昨晚就在这里。”她嘀咕一句。

“没休息?”南宫琰双眼危险地眯起,眼眸中攒动着一团薄怒的火苗,“他昏迷多久,你就要在这里等多久吗?”

他气她不拿自己的身体当回事,气她太在乎冷曜宸。

艾薇儿心虚的数着地板上的蚂蚁,不敢直视南宫琰满是怒火的视线,她也知道自己的自制力不够,每次做好了心理准备,却在碰到冷曜宸时,就丢盔弃甲。

“算了,”南宫琰微微叹了口气,拿她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先去休息吧,看你,整个人憔悴了多少?”

“不,我还是呆在这儿等他醒来。”艾薇儿拒绝了他的建议,视线越过南宫琰,看向里面的冷曜宸。

“就这么放不下他?”南宫琰冷声问道,这下是真的动怒了,她的眼里就只看得见冷曜宸吗?

艾薇儿紧抿着唇线,没有吭声,神色极为坚定。

“好好好,”南宫琰咬牙切齿地轻哼一声,“你爱等就等吧。”说完,他转身就走,免得自己在这儿越看越憋气。

原本以为,五年的时间,即使不能让她彻底遗忘冷曜宸,至少也能够让她淡化这段感情,可似乎他错了,她对冷曜宸的爱,早已深入骨血,根本不是时间能够淡化的。

嘴角的笑容平添了几分苦涩的味道,或许是他错了,以为守着她,就可以得到她的心。

看着南宫琰黯然离开的身影,到了舌尖的挽留,被艾薇儿吞下,她抱歉的低下头去,心里充满了愧疚感。

这五年,南宫琰对她很好,可她却无从回报。

“咳……”冷曜宸从昏迷中醒来,细长的睫毛微微挣扎几下后,终于睁开,纯白色的天花板映入他的眼帘,浑身疼得好似被一辆卡车碾过。

胃里空荡荡的,窜起一股凉气,他挣扎着从病床上直起身体,脑子因为酒精的作用还在隐隐作痛。

“薇儿?”混沌的视线在看见玻璃窗外的女人时,蓦地迸射出一道惊喜的光芒。

艾薇儿激动地看着他,蹬蹬地跑进病房,视线纠缠在空中,一个激动亢奋,一个喜不自胜。

明明那么期盼他醒来,那么希望他平安,可当他真的脱离危险苏醒后,心底的激动却在瞬间平静下去,艾薇儿敛去嘴角的笑容,故作镇定的站在门后,“你醒了?”

“嗯,你送我来的医院?”他满足的轻笑一声,看来在她心里还是放不下他的,这个认知让他的灵魂也变得圆满,心像是被棉花塞满了似的,除了她,再也容不下任何别的东西。

艾薇儿强忍着心头的悸动,淡漠的点头:“如果不是你半夜三更给我打骚扰电话,我也不会送你来医院,我只是做了一个前妻该做的事,你不要想太多,没有别的意思。”

冷曜宸眼中的微光彻底黯淡下去,冷冽的眉梢蓦地翘起:“没有别的意思?”

他唇瓣扯出一抹讥笑,一把扯掉手背上的针管,看也不看那冒血的伤口一眼,掀开身上的被子,准备下床,艾薇儿看着他一连串的动作,立马呵斥道:“你不要命了?”

走上前,猛地按住他虚弱的身体,将人按在病床上,脸上再也难以支撑出冷静、淡漠的表情,只剩下一片怒容,“你要自虐,麻烦你等我走了以后再做!”

她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他在自己的面前做出会让身体受伤的举动?

冷曜宸躺在病床上,深邃的眼眸倒影着她忧虑、愤怒的容颜,“你在担心我?”

艾薇儿呼吸明显一滞,她下意识想要松开手,远离他的身体,手臂却在半空中被他大力握紧,“你在关心我?”他再度问道,语气充满了逼迫,锐利如刀的视线,仿佛要将她的灵魂刺穿。

“换做任何一个我认识的朋友,我都会这么做。”艾薇儿狼狈的移开视线,口是心非地说道,“这和关心没有任何关系,哪怕是一个陌生人倒在我的面前,我也会送他到医院。”

“你撒谎。”冷曜宸太了解她,嘴角的笑多了几分笃定的霸道:“你每次撒谎的时候,总不敢看我的眼睛,”他的手指轻轻抚上她的脸蛋,指尖温柔地描绘着她的脸廓,从眉眼到鼻梁,最后停在嘴唇上,“薇儿,承认你还爱着我,有这么难吗?”

他深邃如海的眸子,淌满了希望和期盼的光芒,他能够感觉到她对自己的在意,可为什么,她总要一次次否认呢?

艾薇儿深吸口气,啪地一声拍开他的手掌,冷冷的望着他,“你想太多了,我早就说过,我对你已经没有任何感情,即使有,也只剩下恨!”

恨?

冷曜宸胸口一疼,本就充满病容的容颜,这一刻苍白如雪,“好,你恨我也好。”

艾薇儿以为他疯了,哪有人被人恨着,还说好的?

“你恨我,总好过你把我当作不相干的外人。”冷曜宸心头凄苦,痴痴的看着她,一字一字轻声说着。

“你刚刚做完手术,好好休息。”艾薇儿没有理会他苦涩的话语,挪开他的手臂,将自己的手腕抽出,“我还要去上班,我会通知玉嫂过来照顾你。”

“等等,”冷曜宸看着她无情转身的背影,出声唤了一句。

“还有事吗?”艾薇儿微微侧过头,容颜冷淡,好似他真的只是一个毫不相干的陌生人,丝毫没有了苦等一夜的焦急与担忧。

五年的时间,她唯一学会的就是伪装自己的情绪,她终于能够在面对他时,强装出一副淡漠的样子。

冷曜宸张开口,轻声说道:“留下来,陪我。”依旧是霸道至极的命令,可艾薇儿却从里面听出了淡淡的祈求,心像是被一个大锤子狠狠击中,一股胸闷的感觉油然而生。

他是那么强势的一个人,可现在,却在祈求她留下。

眼眸颤动着,有心痛,有犹豫,最后通通化作了坚定,有些事,一旦决定了,就真的没有了回头路,她爱着他,这一点毋庸置疑,但他的心里,她却不是最重要的,她的仇,他无法感同身受,甚至他在包庇着安琪这个罪魁祸首。

艾薇儿无法释怀,至少现在她还不能。

“冷曜宸,”她决然的开口,“抱歉。”

说完,双腿无情的迈开,只留下一抹冷漠的背影,让冷曜宸的心,疼得窒息。

艾薇儿一路冲出医院,在走出大门的刹那,明媚的阳光从头顶上直直倾泻下来,那绚烂的光晕刺得她眼泪直流。

没有回头,没有再看那间病房一眼,她在马路边上拦下一辆出租车扬长而去,离开前,她给玉嫂发了一条简讯,拜托她到医院照顾冷曜宸。

这是她唯一能够为他做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