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洋医生取下了脸上的白色溅着鲜血的口罩,皱眉回道:“对不起!我们已经尽力了,经过我们一致的探讨,这颗子弹一旦取出来,病人就会立刻没命。本来我们看CT上他的子弹只在心脏边缘,老先生以前在这里做过心脏。病手术,换过心,这颗子弹刚好在搭桥的边缘,现在没有合适的心脏,如果贸然取出来,病人是一定会死掉,如果暂时保留,对病人也是不利……我们,真的是无力回天。”
祁陌站在病床边,听得真真切切,眼泪,无助的留下。
七尺的男儿,二十七八岁的男子汉,就那么颓废的险些跌倒,祁陌觉得浑身的血液都倒流了一般,甚至是停止了。
往事一幕幕回上心头,很多时候,老头子对他又何尝不好?满是愧疚,可他仗着年少,叛逆,离家,独自创建了祁阳公司,故意用他的名字,他要世人知道,这公司是他祁陌的!别人看到祁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这是祁陌的爹!
而不是看到了祁陌,第一个想到的是……这是祁阳的儿子!
他就是这么固执,这么的偏执。甚至就是这么的不孝!很久很久之前,他觉得不孝都是祁阳逼的,现在想想,也并没有什么不妥,毕竟祁阳他也是个男人。
就算是喜欢一个女人又有什么了?
母亲早就离去,这些年如果没有祁阳在后面给他支撑,给他底气,他哪里来的这些成就!更别说现在的祁阳公司,更不可能成为全国第一。
听着医生下达的死亡通知书,他觉得自己的生命似乎也走到了尽头一样。
此刻,他宁愿放弃所有的一切,留住老头子的性命!
祁阳昏迷中忽然听到了一声爸……猛的,睁开了眼。侧目,看到了梦中痴痴想见到的人……他的儿子。
嘴唇蠕动,隔着氧气罩,他却说不出话来。
祁陌背对着他,泪水纵横了满脸。
病床。上的祁阳手轻轻的抖了抖……颤抖着……伸过去……抓。住了祁陌的手!
祁陌正在难受,不知所措的时候,忽然……手被抓。住了。诧异的回头,他对上一双浑浊了泪水的眸。“爸!你醒了!爸!你怎么样!”
祁陌猛的就转身紧紧地双手握住了祁阳的手,泪水止不住的流下来。
孩子的话在耳边,那爸爸二字不断地冲击着祁阳的神经,多久了……他都老头老头的喊自己,咧开嘴,他笑了……浑浊的泪水顺着眼角流下。
动了动嘴,他开口说什么,可只有呼出来的白气,弥漫在氧气罩里面。
“爸!你说什么?”
祁陌激动地站起来,转脸对着医生道:“我爸爸醒了!你们快来看看啊!你们快救他啊!”
医生们只是看了看,摇了摇头,转身竟然都走了!祁陌拔腿就要追,被祁阳拉住,祁阳摇了摇头,然后吃力的抬起另一只手,指了指自己的氧气罩。
祁陌蹙眉,“不!不拿下来!爸,我去喊医生给你治病!你一定会好的!”
祁陌的话让祁阳十分开心,儿子……终于认自己了。一切,都不重要了。有什么比回心转意的儿子更重要呢。
祁阳眨了眨眼,自己费力的抬起手,笨拙的去拿那氧气罩,祁陌的视线再次被泪水弥漫了,他哽咽道:“爸……我来……我来帮你。”
泪水落下,一滴一滴的打在祁阳的心脏处,他看到祁阳的心,在跳,跟着子弹一起。
吸吸鼻涕,祁陌哭的像是个孩子,鼻涕一把眼泪一把,他此刻多想伸出手去捂住他的心口,他多么的不想看到那跳着的心,每一下,都像是走到了生命的尽头。
闭上眼,泪水沿着脸颊流下,他拿下了祁阳的氧气罩。
雾气弥漫的氧气罩拿下,看到的却是祁阳嘴角挂着的笑,满满的都是父爱。
“你……终于肯认我这个爸爸了……”
屋内很安静,很安静。医生们都知道,这是祁阳的回光返照,他们识相的关上了门,冰冷的手术室,充满了冰冷的金属器材,可祁阳的心却是暖的。
从未如此暖过。
他目光里满是开心,此生也不枉了……
“爸……你别说了,以前都是我不好,我以后一定乖乖听话,在你的身边哪儿也不去!爸,我们戴上氧气罩,我去给你找心脏……”
“我把我的心脏换给你,爸……你不要……离开我!”
人,总是到最后关头才说出真心话来。祁陌的话让祁阳开心的眼泪落下,他吃力的抬起手,想去给祁陌擦掉眼泪,可他的手在半空就无力的落回去,祁阳仰起头看着天花板,“老了……老了呀!”
“不!爸!你一点都不老,爸,我们还像小时候一样,一起去钓鱼……一起去爬山……好不好?”
“恩……好啊……那时候,你跑的,不如爸爸快,总是……总是要……要骑在爸爸的肩膀上…哈哈…咳咳……”
牵动了伤口,祁阳剧烈的咳嗽起来,咳嗽之时,心口打开的刀口不断地迸出鲜血来,祁陌猛的慌了,慌乱的按住了他的心口,似乎止住他的鲜血就能让他多活一会儿,“爸!我们不说了!我去喊医生!”祁阳抬手阻止了他,“不用了……我……咳咳……爸爸……能……再见到……儿子……已经……很……很……开心了……”
他瞳孔渐渐的有些失焦了,目光涣散,语气也开始飘渺。
“不!爸!你不要离开我……爸!”
“多……多叫……几声……以前……总想……听……听……听不到……”祁阳开心极了,即便是要死了,能亲耳听到,儿子,手能摸着儿子的手……已经足够了。
此生,余愿已了,夫复何求。
“爸!”祁陌心底知道祁阳就要走了,他撕心裂肺的哭起来,边哭边喊着爸,“爸爸!爸爸……我错了……我大错特错……我好后悔!爸……爸你不要离开儿子……”
人总是到失去以后才后悔。
可惜,一切已经来不及。
“咳咳……”
祁阳又咳了咳,血从心口冒出来,子弹已经被血水淹没,血从手术台上滴滴答答的流淌滴落在地。
祁阳目光已经渐渐的涣散,可他话还没说完,缓了好久,他用最后的力气道:“当年……我……并非……并非……有意……和……若巧……是……是因为……她和……我……都……喝了……喝了……咳咳……”
祁阳的话没说完,又是一阵剧烈的咳嗽,接着只剩下了喘息,粗重的喘息,只有出气声没有进气声了。
“爸!不要说了!都不重要!爸!你不要走……爸!爸!”
“爸--”
祁阳瞳孔渐渐的放大,手也失去了力气,话没说完,已经咽了气。祁陌呆住了,紧紧地抓。住了祁阳的手,还温热。
却是……已经去了天堂。
“爸……”
祁陌大声地喊道,也不顾血水,直接扑倒在了祁阳的身上,放声大哭起来。门口的恒阳听着,便知道祁阳老头已经……
叹了一口气,恒阳推开门,走了进来。
“陌儿,节哀顺变,你要做的就是振作起来,好好地发扬你的祁阳公司……”
祁陌听言从祁阳的身上起来,他泪眼朦胧的看着睁大眼睛的祁阳,眼中又是留下一颗泪水,落在了祁阳的脸上。
闭上眼,他伸出手,痛苦的抚上了祁阳的眼睛。
他身上沾满了祁阳的鲜血,转身,他往外走,他心中也打定了主意……接下来要做什么。
现在敌在暗我在明,由不得他多加逗留。
随着祁阳的死,祁陌的心智瞬间成熟了许多。他大步流星的往外走,迅速联系了M国的律师,直接将所有的股权抛售出去,又将祁阳火化。那颗子弹,祁陌将他打了孔,用银链穿过,戴在胸前,时刻提醒着自己,父亲的死。
当初裴振天死的时候,他只觉得活该,如今到了自己的头上,又有谁觉得自己活该呢?
祁陌深吸一口气,面上满是冰冷。
以前,他不懂事,是个孩子,只顾着喜欢的女人,只顾着自己快活。从未曾觉得世界上有什么可以难倒自己,如今才明白,是他高看了自己。
其实面对生老病死,他又何尝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没有人,可以阻止死亡。
戚氏集团想吞并祁阳集团许久了,从未发生过枪战什么的,一定不会是戚氏集团所为,那么……会是谁呢?祁陌攥紧了拳头,他绝对不会让父亲白白死掉。
绝对不会!
大天朝在M国的人权并非那么好,若是M国的人在天朝死了,倒是轰然大。波,天朝的人在M国死了,就死了。那是你们的事情……
这就是国家不强大的表现,落后就要挨打。
一眨眼,就是三天过去了。
葬礼很简单,只有祁陌还有恒阳以及父亲生前的几个拜把兄弟。加之祁阳集团的股权都抛售出去了,所以,祁阳公司里并没有一个人前来。
看看吧,这些势力的狗腿。
祁陌坐在父亲母亲的墓前,冷冷的看着手中的银色子弹,目光冰冷。
习若巧安葬在哪里他并不知道,但是母亲的,他却是知道,父亲母亲年轻时候恩爱无比,即便母亲死了,母亲心底还爱着父亲,他是知道的,所以,生不能与共,死了总要同穴。
祁陌把他们安葬在了一起,也算是对父亲的原谅。
以前,祁陌从不告诉祁阳,母亲被安葬在哪,就像是父亲不告诉他,习若巧安葬在哪里一样。
夜晚的风有些凉,祁陌一个人坐在父母亲的墓前,许久,许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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国内A市。
如同戚云风所料,祁阳集团被烧一案引起了轩然大。波,加上海外传来消息,祁阳集团一夜之间被戚氏集团收购,这双重的攻击,三天内,几乎人人都三句话不离开这件事!
戚云风已经达到了目的,只是他很好奇,戚老头什么时候养的精兵,居然一夜之间灭掉了刘戬还有祁阳,手段未免太狠了吧。
当他打过去电话,却得知……戚老头也是一头雾水。
他只是收到信息说要赶紧买股票,其他的一概不知。
放下电话,戚云风陷入了沉思。这……会是谁,有这么大的通天本事,居然能一夜之间,灭了祁家那么大的势力,还成功黑掉了人家的股票。
冢家天?
那个家伙,似乎海外并不认识什么人啊……
戚云风思索了一整天,翻来覆去也想不出来,索性不想了,起身收拾收拾就去了超市,天色快暗,他这两日天天给夏织梦送吃的,看着夏织梦面色好多了,他也高兴。
刚走到酒店楼下,他的电话就响起来了。
是杜若兰。
哦对,不说还忘记了,他前两天已经辞去了报社的工作。但毕竟杜若兰对他还是有点恩情的,可他也给她带来了不小的收益,蹙眉,想了想还是接起来了。
“杜小姐,这么空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