轻扬的风儿,卷起烟纱微舞,伴随着亭内的馨香燎绕,琴声悠长动听,似那河涧鸣唱,又似鹂鸟婉啼。
从微卷的风纱中,尚能瞥见烟拢亭内,一袭粉红的衣衫席地而坐,身姿优美撩人,就那么坐着便难想向出其韵其姿。
女子微低螓首,看不见面容,却能看见那长而密的睫毛微微的颤悠着,在眼睑下投下一派长长的阴影,却又似欲要翩跹起舞的蝶儿般。一双皓白如无骨的纤手灵活滚动在琴弦之上,或挑或撩,轻拔滚动,美妙动听的乐曲便由此手奏出。
亭外不远处,一抹浅绿缓缓移来,手里正捧着一盘酥卷饼,和一盏香茗。此女子长相普通,属于那种丢入人群内便再难找到的类型,只是若细看,便能发现,此女的眼睛,极是吸引人。
尤其是她顾盼之间,若有明珠灼灼生晖,令人只是看着那眸,便难能移眼。
俟那琴音甫歇,绿衣女子方才撩纱往内行去。
“小姐,你还没吃早餐呢!”
清脆婉转的声音从那样一个面相普通的女子嘴里吐出,令坐在烟拢亭内似乎还沉浸在琴音没能回魂的女子,思绪打断,抬首,一双似诉还语的水漾灿眸就那样睇着来人。
“唉……音儿你说,为何那鸳鸯总是会被打断呢?”
清脆声音如她人儿一样,极是动听婉转,尤其是那双漾着水雾的眸,此时盛装着满满的疑惑不解,就那样幽怨的睇着来人。似乎是想从她嘴里得到答案,也或者是自己问着自己。
“小姐,你若是乖乖的把这些早餐都吃了,我就会告诉你为何那鸳鸯会被打断。”
清脆不容商量的话从绿衣婢女的嘴里蹦出来,听的那红衣女子微蹙了眉尖儿,令人心肝儿情不自禁的便被牵了起来。不过,绿衣婢女却没一丁点的商量,装着没看见一般,仍然往站在那儿看着红衣女子。隔了好半响,那红衣女子才幽幽的逸出一声叹息。
“唉……你呀,真不象是个丫头的命,我怎么看都觉得你不应该沦落到这样的地方!音儿呀,你说究竟我是主子呢还是你是主子呢?”
塑儿听到这里,嘴角弯起一抹调皮得意的笑容。
这位当红花魁,开始看见她的时候,还以为这个女子性冷孤傲,不好与人相处。哪里知道只是呆了二天,精明的她便把这位外表看来极随意冷淡的女子了解了个七七八八。
这样一来,不仅仅让自己在她身边呆的惬意轻松,就算是原本被分开了的松果,也被她使计给要了回来。谁叫人家是这恰红院的五美之一,并且还是才貌双全的当红花魁呢。
说起来,塑儿觉得自己有很多的时候,当这婢女当的还真--象个主子。看吧,为了逼迫这位花魁多吃东西,便以回答问题想挟。
而这前提,当然是因为昨天晚上给她讲了一个缠绵凄婉动人的情爱故事的缘故。这么一大早,这位当红小姐不睡觉,却抽风的跑到这烟拢亭来弹琴,害的她林塑儿也不能跟着睡懒觉。不让她多吃点东西,心里那口恶气可消不下去的。
“唉,好吧,若是不吃,你晚上肯定不会给我讲故事了,也不会与我聊诗做赋了。我的命呢,为什么就这么苦呢?”
忧郁的眉睫,苦哈的表情,若是男人看着,恐怕会倾尽所有的讨好这般美人儿。可看在她对面的那位普通婢女眼里,也只是淡淡的哼哼了一声,以表示你说的极对,很正确便罢了。
看伪装可怜不行,红销只能愤懑的拈起盘子里面的点心,一口一口使劲地咬着。在她的感觉里,已经把点心当做了对面那个无视自己地位的婢女了。
看着她这可爱的样子,塑儿极想笑的。这位当红花魁呢,真不知道她在这样的妓院当中,怎么还能有如此小孩子的心性。
人说烟花女子最无情,可这位红绡姑娘却处处面冷心软,说她是当红花魁,其实呀,也只是担了个名儿。
就瞅瞅别的四位当红花魁,人家那才叫个当红呢。
光是使唤的丫头,每个人便有七八个,这位红销可好,也就是四名,还是长相极普通,人家挑剩下的丫头。
再看穿着吧,她的,因为嬷嬷临管着,到也不含糊,不过她身边的几名婢女,与别院儿的一比,那可就寒碜多了。
人家的婢女穿着都是绸缎,塑儿几个也就是比一般屋里的显得新一点而已。
至于用的,更不用说,别人总是讲究挑剔的恨不得把全天下的好东西都揽在手里边儿,可她却是随便管院的嬷嬷怎么安排,从来不多言多语的。更让塑儿不解的是,明明别院的花魁看她不顺眼,故意挑她岔儿,可她却总也笑脸相迎。
真不知道这世上,怎么会有这么好心性的人儿。不知道是说她心性太过于淡然呢,还是真的做到与世无争。
好在,塑儿除了觉得她只是不会为做人外,其它的这些缺点,还是满喜欢的。至少有一点她特别喜欢的就是:这位红销姑娘,每当有客人额外给了她赏赠,转手,便会落入她身边四个婢女手里。
而自从塑儿那天被她接手当身边丫头后,很多值钱的东西,全落入了她的腰包里面。每天晚上,光是抱着那个“百宝”箱睡觉,林塑儿便觉得人生如此婢女,还是很值的。
停停歇歇,可算把那些点心吃完了,红销觉得自己肚子就差没被撑爆。对于吃食,她向来吃的极少,也正是因为这样,当初那花嬷嬷带塑儿俩人去服侍时,唯一的要求便是:一定要把红小姐养好了!
听另外一个也是新去的婢女说,之前那几个服侍红销的婢女,就是因为看红销一天比一天消瘦,才被责令撒下去的。
为了能从红销手里赚多多的银子,加上这位主子也好欺侮,塑儿才会想方设法的让她多进食。要不,以她那同样冷然自私为已的性格,才不会那么替红销做想呢。
“小姐,花老板请你去一趟!”
吃完点心,刚把手拭完,从不远处便走来一位长相秀气的女子,看她有礼有节的样子,便知道受的教养礼节不同。
而且更重要的是,这女子穿的是黄色的衣衫。恰红院内穿着黄色衣衫的婢女,除了这院里的老鸨风红,别无二院。
第一天来的时候,还以为那张螃蟹脸是妓院的老鸨,事后才知道,她只是妓院的管教嬷嬷。
而真正的老鸨,则是一位虽然年纪已到中年,但一看便极妖媚的女子。
那女子,就算是塑儿看见了,也会微微低头不与她正眼相视的。总有种感觉,在那样又妖又媚的女人面前,自己会毫无隐私可言。
不过,那是在她笑眯眯盯着你,不言不语的时候。若是你看见她斜挽着发吉,唇角挂着一抹轻浮的笑颜,手里还拿着张大红色的丝巾的时候,便不会再有那样的感觉了。
那时的感觉便是这个女人:徐娘半老,风韵犹存呐!
若不是她那脸上上笑容,太过于市侩了,你肯定会觉得,那个女人搂在怀里,指定销魂蚀骨。
只是,那眼里太多的算计还有市侩气息过于浓郁了,便让人只觉得她也就是一爱财的女人。从而对她的印象便也打了太多的折扣。
最让人没法忍受的是,她还见人就粘,来的客人,她粘的特别的多,还最爱听人家夸她漂亮,好看。
若是没听见人家这么夸她,她楞是缠也得把人给缠的夸了才会放行去替人家找姑娘。
也正因为这样,原本还垂涎她美貌的客人们,对她也就面上应付一下,真正想打她主意的,可是少又少。
平素她也懒的管理这院子里面的姑娘们,也极少召见几位花魁姑娘。若是召见某位姑娘了,便说明,会有极重要的客人到来,把那位姑娘召唤过去,特意嘱咐一番的。
今天这么早,会是谁来逛窑子了?
有这疑问的,不仅是塑儿,还有那位刚刚好不容易才吃完早点的红销。
还有极重要的一点,这位红销,卖艺不卖身,到目前为止,风红到也把她保护的极好。
今天这么早?
与红销相互交换了一个眼神,一主一婢往风红的院子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