崔灵玉是带着满心的忐忑与期待回到毓灵宫的,比起前些日子,今天她就像是重新活了一般。一双眼睛褶褶生辉,让一直伺候崔灵玉的宫女都快要看呆了。
既而想到,崔灵玉在毁容之前也曾经是一个漂亮的女子,比起如今正得宠的陆嫔来也是有过之而无不及的,不过可惜了。
她的脸终究是毁了,就算以前长的再怎么漂亮,也是一件于事无补的事情。
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崔灵玉从来都没有得过宠,也无法得知萧砚的动向,不知道他会在哪里。她有心见萧砚一面,若是正大光明的去求见,那些奴大欺主,习惯见高踩低,见风使舵的奴才,必定连通报一声都不会,就直接将她赶了出去。
所以想要见萧砚一面,她还得另僻蹊跷。
在这世上,向来都没有不透风的墙。想要知道皇帝的行踪,与皇帝来一个偶遇,倒也不是没有办法的,只要舍得了银钱,自然是可以知道皇帝的动向的。
不过能在宫里生存下去的,要不就是娘家在朝堂上面身居高位要职的,要不就是在宫中有身份地位和皇宠的人。这样的人往往都是自持身份,不会做这种掉面子和里子的事情,所以用这招的人还是很罕见的。
不过如今崔灵玉面子和里子早在这互相倾扎的宫中被丢的一干二净,她倒是不在乎再丢一次脸,成为别人嘴里的笑柄。
她为了见皇帝一面,向他诉说衷情,已经到了无所不用其极的办法了。
只要让皇上记起她,她相信她所失去的就一定能再夺回来。那些欺辱过她的人,她必定不会放过她们。
所以崔灵玉为了见萧砚一面,将在进宫之前,父兄给她的那些傍身的银票全部都拿了出来,打点宫中的宫人,希望可以打探到皇上的行踪,然后与皇上来一场偶遇。
在这个世界上,有钱能使鬼推磨,不管是在现代还是在古代,这句话都是适用的。
崔灵玉将自己的那一大笔的嫁妆全部都拿了出来,端的是一副破斧沉舟,孤注一掷的决心。其实这一大笔的钱财,代表了父兄对她的爱护。
崔大人和崔大少也知道宫中生存不易,自己的女儿和妹妹又是那样一样单纯的性子。他们就是怕崔灵玉有朝一日会落到现在这样的地步,所以才给了崔灵玉这么多的银子。就是想着有朝一日自己的女儿和妹妹落了一个不堪的地步,也有银钱傍身,不至于在宫中活不下去。
所以如果崔灵玉肯安份守已的过日子,有了这笔银钱,虽不至于大富大贵,但是却也可以保证她可以衣食无忧。不过如今父兄对她的那份关爱,全部都赌在她这一段时间的一个梦境之中了。
钱果然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用的东西,没有之一。
即使是崔灵玉这样失宠,又毁了容的宫妃。有了银子的打点,一样知道了皇上的行踪。
只是当崔灵玉了得知,今天晚上皇上又要去毓清宫的时候。崔灵玉几乎要将手里的帕子给撕拦。若是在做那个梦之前她听到这个消息,顶多只是羡慕陆安然。
但是当她梦中梦到她与皇上的前世,认为是陆安然抢了自己的幸福的时候,在听到这个消息,她只觉得自己十分的愤慨,只恨不得冲到毓清宫去杀了陆安然。
崔灵玉因为这一段时间的频繁,人变的偏激起来。
萧砚处理完一大堆的奏折之后,问了时辰,知道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候。便起身带人去毓清宫了,这是早就已经决定好了的,已经让身边的人去毓清宫通知过了的。
他并不是一个喜欢张扬的人,所以跟在他身边伺候的除了安德海之外,就只剩下一些比较机灵一点的心腹了。他身边的仪式,比起宫中的妃嫔都要简单很多。
所以当他们往毓清宫方向走的时候,突然之间不知道从哪里冲出来一个女子,就轻易的见到了萧砚。
萧砚身边的人立刻将萧砚给围在身边,一脸警惕的看着这个这个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女子。
这女子的脸上蒙着轻纱,一张脸隐在轻纱下面若隐若现,看不真切。再加上此时的天色已经暗了下来,即使提着宫灯,这个女子的容貌也看不清楚。不过看这女子身上的衣物,显然不是一般的宫女,所以安德海一时之间有些犯了难,不知道应该如何处置这名女子了。
他回头看了萧砚一眼,只见萧砚的脸色并不算太好看,便道:“大胆,居然胆敢冲撞皇上,将这个女子给拖下去。”
崔灵玉隔着人群,痴痴的望着被围在中间的萧砚,一时之间便忘了言语。自从做了那个梦之后,再见萧砚与以往的心情便是大不相同了。她看着萧砚,便想到在上一世与萧砚那恩爱缠绵的画面,只觉得整颗心都滚烫起来,想要开口说点什么,但是欲语泪先流。
她泪眼婆娑的看着这个她深爱,也深爱着她的男子,一时之间思绪万千,却不知道应该从何说起。
直到她被几个太监给驾起来往下拖的时候,才回过神来,她剧烈的挣扎着。今天她到这里来找萧砚说说话,就是抱着破斧沉盘的心思过来的。父兄给她准备的银钱已经被那群胆大包天的奴才给瓜分的没剩下多少了,若是错过了这一次的机会,便不会再有下一次了,她已经没有多少的钱财可以给那些胆大包天的奴才们了。
“皇上,是我,我是灵玉啊皇上,你不记得我了吗?”崔灵玉的徒自挣扎着不肯离开,情深似海的呼唤着萧砚。
萧砚一直冷眼旁观的看着这个故作神秘,带着轻纱的女子。听到崔灵玉那娴熟的语气,似是与他相熟一般的语气,只是讶异的挑了挑眉头。
他记得以往这个崔常在与她说话的时候,可不是这样的口吻。
“皇上,我是灵玉,我是灵玉啊。”崔灵玉赖着不肯离开,她说:“你真的不记得我了吗?不记得曾经跟我说过的话了吗?你说过下辈子还与我做夫妻的,你怎么能忘了我呢?”
安德海只恨不得塞了崔灵玉的嘴将她给拖下去,以免她再说些大逆不道的话。他看崔灵玉是得了失心疯吧,这种话也敢往外说,这可是大不敬的罪名。
能与皇上称为夫妻的只有皇上的结发妻子,也就是一国之母皇后。
即使是皇上还是皇子时就迎娶进门的德妃,都不敢如此说话,这个崔常在是不想活了吧。
“给我堵住她的嘴,拉下去。”安德海脸色难看的吩咐道,生怕一个不小心惹了皇上生气,到时候大家都别想好过。
那两个驾着崔灵玉的小太监听了崔灵玉的话,也是心惊肉跳的,生怕皇上会迁怒到他们两个。听到自己的师父叫将这个疯女人的嘴给堵住,便立刻堵住了她的嘴,想要将她给拖下去。
谁料萧砚居然在这个时候发话了,他道:“慢着。”
萧砚制止了两个太监将崔灵玉拖走的动作,慢慢的从人群中走出来。身长玉立,身材挺拨,面冠如玉,迎着月光朝着崔灵玉的方向走了过来。就像是不识人间烟火的谪仙一般,踏月而来。
崔灵玉一脸不加以掩饰的倾慕的看着英俊的男人朝着她走了过来,她的呼吸一窒,感觉一颗心都快要从嘴里跳出来了。
荡砚在离崔灵玉还有五步距离的时候停了下来,一脸兴味盎然的看着崔灵玉,微挑起眉尾,问道:“哦?你的话是什么意思?朕何时与你说过这样的话?”
崔灵玉痴痴的看着这个她爱到深处的男子,突然有些甜蜜,又有些伤感的道:“是一世,皇上在上一世的时候,我们便是夫妻了。你说过下辈子还要与我做夫妻的,你不记得你曾经对我说过的话吗?
安德海听了崔灵玉的话,额头上面的青筋跳了跳,只觉得这崔常在必定是在刑部的时候得了失心疯,才会这般疯言疯语的。
萧砚只是挑着眉尾,觉得崔灵玉的这一番话挺有意思的。
“是吗?可是朕从来都不信鬼神之说。”萧砚的声音依旧是波澜不惊,一点也没有被崔灵玉的话影响到。
“我说的都是真的,我都想起来了,我们曾经恩爱缠绵。皇上你只是暂时不记得了,不过我相信你,你一定会像我一样想起来的。”崔灵玉往前走了两步,就想上前去拉住萧砚的衣角。
只是萧砚侧身一躲,没有让崔灵玉抓住。
“是吗?可是朕不记得了,等到朕记起来了你再过来找朕吧。”萧砚伸手,动作十分优雅的弹了弹刚刚崔灵玉欲抓住的袍角,漫不经心的说。
崔灵玉依旧心有不甘的想要抓住萧砚,只是萧砚却是没有给她这个机会,他说:“等朕哪天想起来了,再说吧。今天朕的心情不错,便不治你的罪,你们送崔常在回去。”
说罢之后,萧砚便带着安德海以及身后的宫人从崔灵玉的身边离开了。
崔灵玉好不容易才见到萧砚,哪里肯就这么轻易的就让萧砚离开她的身边,她想要上去追萧砚。只是却被刚刚驾着她的两个太监给堵住嘴拦了下来,让她只能眼睁睁,无能为力的看着萧砚的身影慢慢的消失在夜色之中,她的眼睛里再一次蓄满了泪水。
她脸上的轻纱,也在挣扎之中被扯了下来,然后她的脸就这么暴露在两个小太监的面前。
两个小太监之前并没有见过崔灵玉,虽然知道宫中有一个崔常在毁了容,但是乍一看到崔灵玉脸上那凹凸不平的痕迹的时候,心里还是狠狠的颤了颤,差点没怪叫出声。,
崔灵玉在知道自己脸上的轻纱掉了之后,也变的有些惊慌失措了。她脸上戴着轻纱,就像是一块遮羞布一般,她也知道如今的她已经不成样子了,轻纱一掉,她就变的很没有安全感,仿佛全身的衣服都被扒光了,让她羞于见人。
“啧啧……”那太监一脸嫌弃的看着崔灵玉,手也松开了,仿佛多碰她一直都会脏了自己的手似的。这太监的做法,就像是一个耳光狠狠的打在崔灵玉的身上,让她觉得自己根本就没脸见人了。
即使她的容貌尽毁之后,看过她容貌的人都是这样一副厌恶的表情,她却依旧学不会适应。
她惊慌失措的伸手立刻将脸再一次的遮好,她的手抖的厉害,试了好几次,才勉强将轻纱给再一次的戴在脸上。
“我要去见皇上,我要去见皇上。”崔灵玉被刚刚两个太监的眼神给狠狠的打击到了,现在只有这么一个念头支撑着崔灵玉,她要见到萧砚,让她也想起上一世的事情。
那太监见崔灵玉如此的冥顽不灵,心下也不耐烦。
这若是一个家世好,又或者漂亮,或妩媚的女子他们也就忍了。可是崔灵玉这样一副尊容,父亲又只是一个芝麻绿豆大的小官,得罪了沈妃和陆嫔还想讨的了什么好,想要邀宠,两个太监都觉得十分的可笑。
“小主,奴才劝你还是别再痴心枉想了。如今看了小主这副尊容,别说是皇上了,就连奴才都觉得脏了眼睛,回去还得洗洗干净呢。奴才一向胆儿大,都险些被小主的样子给吓破了胆儿。您这样过去找皇上,万一把皇上给吓出个好歹来,只怕小主和令尊都讨不了什么好去。所以奴才劝小主好好的想清楚,别再痴心枉想了,只要眼睛没瞎,谁都不愿意对着小主您这种让人即恶心又害怕的脸了,这大晚上见了小主的样子,只怕会以为遇到了鬼呢。”那太监有些受不住崔灵玉的样子,将脸转向一边,真是不想再多看崔灵玉一眼。
这太监的话和动作深深的刺进了崔灵玉的心里,让她感觉到了锥心的刺痛。就连一个奴才都如此的嫌弃她,那么她呢?纵然他真的想起来了,不嫌弃了,自己难道真的能容忍自己就这副见不得人,不人不鬼的样子留在他身边吗?
一直以来被崔灵玉刻意忽略的事实突然之间摆在了她的面前,让她茫然彷徨又不知所措。
她的心空茫刺痛的几乎让她不能呼吸,即使是当初她的脸被毁了,在刑部受尽了折磨的时候,也不曾像今天,像这一刻那般的痛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