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安德海也有些犹豫。
他虽然看的出来皇上对这个陆贵人有几分不同,但是皇上这才睡下,明天还要上朝。而且陆贵人也只是发了热,这并不是什么大事,按理说不应该打扰皇上的。
但是这位圣上,他是着实看不懂,看着挺和气的,其实心思深着呢,他也不敢拿主意。
“公公要告诉皇上吗?”书香看着安德海问。
安德海还没有想好这件事情应该要怎么处理,才不至于惹了皇上的不快。从皇上的寝宫里已经传出了萧砚带着磁性听起来慵懒又性感的声音:“外面发生什么事了吗?吵什么?”
萧砚是习武之人,耳聪目明,五感都比一般的人要灵敏,他又一向浅眠。安德海和书香的声音虽然已经压低了,但是他仍旧听到了外面的声音。
他本不想理会的,但是他似乎隐隐听到了‘陆’这个字眼。
在宫里的嫔妃之中,姓陆的也就只有那么一位。再加上他今天让书香在毓清宫伺候,只怕是毓清宫的那位有什么事情。于是萧砚就有些按捺不住的出了声,对于自己的反应,他自己也很讶异。
安德海没有进入萧砚的寝宫,而是隔着寝宫的房门,回话:“回皇上,是书香。她说毓清宫的陆贵人白天受了凉,已经请了太医了,皇上是否要过去看看。”
萧砚的寝宫里半天没有传出来半点声音,周围静悄悄的,书香还在雪地里候着。
萧砚不说话,安德海更是不敢发出半点声音,过了半晌,寝宫里才传出一阵叹息,萧砚幽幽的声音传了进来,他道:“来人,伺候朕更衣。”
陆安然烧了一个晚上,依旧不愿意吃药,采荷急的眼睛都红了。喂药的时候,即使是昏迷着她依旧固执的咬紧牙关,一点药也不肯喝下去。
她觉得自己这辈子的固执,全部都用在这一世喝药上去了。
采荷边擦眼泪,边给陆安然喂药。药是煎了一碗又一碗,但是陆安然却是一点也没有喝下去。
她与萧砚终究是不同的,萧砚在这个天下就是老大,他喂陆安然喝药的时候手段强硬。采荷却不同,尽管陆安然一直对她们很好,当成是自己的表妹一般的对待,但是终究是受到了这个社会对她最深刻的影响,陆安然始终是她的主子,这一点是不能逾越的障碍。
萧砚深夜里从自己的寝宫里穿了衣服过来的时候,采荷重新端了一碗药,正放在嘴边吹着气,打算再喂给陆安然喝。之前已经浪费了三副药了,这已经是第四副了。
当听到脚步声的时候,采荷回头刚好看到萧砚那张精致却有些冷然的脸,她吓的手一抖,一碗药洒了一半。
她很快就镇定下来,擦了擦自己的眼泪。慌忙的将药放在一边的桌子上面,跪在萧砚面前道:“奴婢给皇上请安,皇上吉祥。”
萧砚只是不奈的挥了挥手,示意采荷站起来回话。
他走到床边在床沿上面坐了下来,伸手摸了摸陆安然的额头。她的额头依旧烫手,但是她已经没有叫冷了。刚刚在太医诊脉的时候,采荷又多生了几个火炉,还在陆安然的床上又添了两床被子。
萧砚感觉到陆安然身上的温度,眉头微皱,道:“太医怎么说?”
采荷低眉顺眼的站在一边,听到萧砚的问话,她道:“太医说小主体弱,再加上邪风入体,白天的时候受了寒。前段时间病虽然好了,但是却没有好利索,这是发作了,才发热的。太医给了一副退烧的药,说给小主喝下去散散热。若是再一直热下去,只怕小主的身体就要热坏了。”
萧砚伸手对采荷道:“药吃了吗?”
采荷摇了摇头,强忍着哽咽道:“小主不肯吃药,喂不进去。”
萧砚伸手,安德海立刻上前将药给送到了萧砚的手上。萧砚用自己的手背贴着碗,试了试温度,似乎已经不烫了。他用调羹舀了一勺药,用自己的唇瓣试了试温度,药温刚好。
他弯腰,一只手捏着陆安然的脸颊,手上加大力道,撬开她的牙关。然后将手里还剩下一大半的药,全部都灌了下去,半点也没有浪费。
他这根本就是一回生,二回熟,动作一气呵成,行云流水,特别的潇洒,也很具观赏性。
陆安然无意识的痛苦的呻吟了一声,眉头紧皱,眉宇间几乎能夹死一只蚊子。萧砚将药碗递给候在一边的安德海,从怀里掏出一条明黄色的帕子,动作轻柔的擦拭着陆安然沾了药的唇。
他的声音,与他此刻柔和的动作与神情不相符,他的声音冷冷清清的道:“行了,你们都退下吧,这里不用你们伺候了。”
安德海有心提醒萧砚应该要休息了,明早还要上朝。但是想到萧砚的个性与为人处事,他觉得这些事情着实不用他担心,于是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采荷是更不敢有任何的异议,便跟着安德海一起垂首退了下去。
萧砚骨骼精致,修长的手指,抚上陆安然的眉宇。按在她紧皱了眉头上面,萧砚的眉头也皱了起来。
这张清秀的脸在后宫之中着实不算出众,很容易就抿然于众之矣,不会引起别人的注意。但是一双眼睛却是明亮又清澈,灵动又水灵,就好像会说话一般。
在看着人笑的时候,眉眼弯弯,如同瞬间绽放的昙花一般,动人心魄。唇边的两个大酒窝,也特别的甜美,就好像是他小的时候吃过的不知名的,由丽妃亲手做的糕点一般。
虽然不甜腻,只有一股淡淡的清甜,当时不觉得,但是当过后回味的时候,总是可以让他回味无穷。
他很喜欢陆安然的这双眼睛,以及她的笑容。他喜欢看他这双很有灵性的如同会说话的眼睛里洋溢着浓浓的笑意,总让他从心底里觉得暖暖的,让他疲惫尽消。
可是现在这双眼睛却紧紧的闭着,眉宇也颦在一起,萧砚一点也不喜欢。
他想要伸出自己的手指,抹平她眉宇间的轻愁。
床边不远的地方放了一盆清水,萧砚将手帕给沾湿,叠起来轻拭着她脸上的汗渍。
萧砚就这么坐在床边看着这张清秀的脸,初看时有些寡淡无味,但是现在却觉得越看越好看,越看越漂亮,越看越漂亮。比起宫里那些一眼让人惊艳的女人,漂亮多了。
他在陆安然的床边照顾,守候了陆安然一眼。直到安德海拿来了他的龙袍,提醒他应该上朝了,萧砚才堪堪收回一直胶在陆安然脸上的眼睛。任由宫人伺候他穿上龙袍,洗漱,然后带人去上朝。
他带着安德海去上朝了,但是依旧将书香留在毓清宫照顾陆安然。
到了白天,陆安然虽然还没有醒,但是体温明显是降了下来。采荷也一夜没睡,萧砚去上朝了之后,她立刻将照顾陆安然的任务给接手过来了。
不过才一夜的时间,毓清宫的陆贵人受了寒,感染了风寒发热了。结果半夜惊动了皇上,皇上去毓清宫呆了一夜的消息立刻像是长了翅膀一样的传遍了整个后宫。
而后宫里的每个女人的反应不一,德妃和沈妃都不动声色,只当什么也没有听到,该干什么干什么。而同样是从皇子府里出来的柳昭仪却不如德妃和沈妃这么沉的住气,撕坏了一条手帕。
而见证了杨选侍结局的苏美人,却有些心有余心悸,以及对陆安然升起的嫉妒。
周常在则恨的砸了她寝宫里所有的东西,双眼充血,眼睛里就像是猝了巨毒一般狠辣,看了以后让人有一种不寒而栗的感觉。
崔灵玉,陆安然……
这两个女人于她而言简直就像是诅咒一般,只要有她们两个人在,她总是会狼狈不堪。凭什么都受伤了,皇上却只关心崔灵玉和陆安然。
崔灵玉……陆安然……
周常在将她们两个人的名字放在舌尖反复的咀嚼,发现冰冷刺骨的狠戾。
崔灵玉脸上的伤太医看过之后已经好多了,在听到宫里的传言之后。她的心里升起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失落与落寞,想到那抹明黄色的身影,崔灵玉的脸颊上面染上了一层淡淡的薄红。
但是一想到皇上一直陪在陆安然的身边,崔灵玉的心里就有一种说不出的惆怅。
萧砚在退了朝之后,一反常态没有留在御书房看奏折。而是将奏折给搬到了毓清宫,在陆安然的寝宫里搬了一个屏风与床隔了起来,萧砚便在外间批阅奏折。
陆安然依旧没有醒,相较于昨天晚上的脸色,今天她的脸上已经恢复了红润。
药还是要吃了,到了吃药的时候,采荷就犯了难。以她的程度是不可能像萧砚那样灌陆安然喝药的,但是用她自己的方法,一点药也灌不下去。
萧砚正拿着笔在批阅奏折,采荷不敢去打扰萧砚,只是偶尔抬头犹豫的看一眼萧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