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心爱之人被奉天行打横抱起往后台休息室走去,而那个一直调皮地喊着他律叔叔的小孩也用满是歉意的眼光瞅了自己一眼便快速跟着那人离开。
律言跌跌撞撞地走向阴影处摆着的软卧沙发上,回忆像浪涛一样凶猛袭来。
从美国留学回来的第一件事就是到高中原来的班级去感受一堂曾经的温暖,他就坐在教室里的最后一排等着一直很照顾他的班主任再给他讲一堂生动的物理课。没多久,班主任中年发福的身子晃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个瘦弱得就像风一吹就会被刮走的女孩子。
“大家安静一下,这位是插班生,希望最后一年里大家相互关照。让我们欢迎一下新同学,桑同学,请你做一下自我介绍。”
她迈着碎碎的步子有些迟疑地走到讲台上,两手手指紧张地绞在一起,尽量将自我介绍做得简略又不失礼貌。
“你们好,我叫桑冉,我很开心能加入17班。谢谢。”
班主任很巧妙地接了她的话,“以后不要欺负新同学哟!”然后在男同学的起哄声中,她坐到了第四排正中的位置。
那个时候,律言看着桑冉的第一眼,就已经认定了这个女孩子是纠缠自己一生的女人。有些爱是一见钟情,有些爱是日久生情,而他对她的爱,是一见倾心,再见便不能自拔。透过班主任,律言知道了她的情况,之后的每一夜想起她柔弱却坚定的脸庞,心里一阵柔软散发。
为了能接近她,律言时常在她居住的小区里和她偶遇,而她却是每一次见到他都是一副迷茫的神情,后来,律言才知道原来不在她心上的人,都是陌生人。
能被她视为朋友是因为有一次遇见她时,不同于以往淡淡的表情,而是由心而发的仓惶。他害怕地拉住她,轻声问:“怎么了?”
桑冉紧张得手在哆嗦答不出话,他则是一遍遍地问着她。待她平复好情绪后才紧张地瞅了自己一眼,“我怀孕了……”那时候,她怀孕三个月,腹部还不明显。
他没有问孩子父亲是谁,跌宕着心情问她,“生下来还是打掉?”他听到她坚定的回答,“我要生下来,他是我唯一的依靠。”那时候她的目光坚定而不悔,闪耀着最耀眼的光芒,刺得他觉得自己好渺小。
待产期时他替她休了学,而她的好友莫韵在家负责照料她,他事无巨细为她忙碌,联系妇产科,天天照看腹中孩子的情况。休息够了的时候,他替她恶补功课,待她顺着倦意睡去时,他就替自己恶补《婴幼儿养护全程指导》。只为了能在宝宝生下来的时候不会缺少父爱,而让她更明白自己的心意,至今他都无悔。
周围人都忙着谈恋爱时,律言觉得自己的一生一定是在这个叫桑冉的女人身上。她是温暖的代名词,二十一年来,他没见过哪个女人能将母爱诠释得如此淋漓尽致。每天抚着腹部对腹中孩子说话,有时候一说就是一个下午,他在旁边静静聆听,才明白她的过去是多么坎坷。
和莫韵等候在待产室外的时候,律言觉得里面正在生产的就是自己的妻子,而他只是一个正在等待喜悦的丈夫。当听到宝宝哭声的时候,律言眼角滴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泪,为此他还经常被莫韵取笑。
医生满身是血的出来,身后紧跟着的是她沉睡在手术床上的身影,还有一个护士抱着满身是血的宝宝。护士平静地对自己说:“恭喜,是个带把的!”若不是莫韵强推了自己一把,律言那时候觉得自己一定会沉浸在喜悦中不能醒来。
是的,律言知道桑冉不爱他,但那时他一直告诉自己,就算没有爱,他们也能一家人生活在一起。有她,有自己,有宝宝,也许再久以后,还能再多一个或者两个宝宝。他是这样告诉自己的。
取名字的时候,桑冉会出现很懊恼的神情,那时候律言差点以为自己看花了眼。认识了她快一年了,才知道她原来可以这么可爱。
因为宝宝很聪明,虽然还不会说话,但是会用哭声决定自己的喜好。
“桑子皓好不好?”哭声很大,她轻拍额头继续翻着字典。
“桑宝宝?”有愈加强烈的势头,她急忙用手打了个“X”表示自己在开玩笑。
最后说了十几个名字,宝宝都很大声地哭着,然后律言就看到桑冉把手中的字典砸到地上恶狠狠地对宝宝嗤道:“再乱嚷叫你桑ABC!”
随着宝宝嗤嗤的笑,律言和莫韵一个失笑一个大笑,那时候他第一次看到一直是一个表情的桑冉竟然学会了开玩笑。
最后名字的敲定还是因为电视上播着《名侦探柯南》,桑冉看得入迷摇着摇床的手时不时动一下,等广告了才想起宝宝还没名字。最后还是莫韵开玩笑,“干脆叫桑新一好了!”却没想到宝宝竟然“咿唔”地笑着。
大一的时候,桑冉抱着还未足岁的新一去上课,而他在下班之后立即赶去学校门口等着她们母女俩。那时候,学校里的学生一直谣传新一是他的孩子,而她抱歉地对他解释的时候。律言看着远方缓缓说出:“就这样吧,名誉对我来说不过是表面的,要是这样能保护你们母子,我没有什么意见。”
大三毕业时,新一已经快三岁了,懂事的他已经了解了他妈咪的难处,不再像以前一样缠着桑冉每时每刻都要跟着。而是和莫韵两人窝在家等着桑冉放学归来,而他时常会串门替她打点一切。
那时候的四年,他一直认为,只要有着铁杵磨针的耐心和坚持,她就一定会属于自己。只是大四时,她以最冷漠的态度告诉他,“律言,四年的时间我没有办法爱上你,之后就更难爱上。假如你还当我是朋友,那我们可以继续这样来往;假如不愿意,你就出了这个门不要再来打扰我们三个人的生活。”
那时候的决绝,假如他真的接受的话,或许就不会有六年后的痛苦。看着他被别人拥在怀里以着占有者的姿态站在他的面前,他才恍惚着想起,原来以前的六年,都是自己一厢情愿。
赶赴美国的公差时,律言去她们三个人的家见了她一面,那时候满心欢喜地认为只要三个月后回到海岛市,他拿出一枚戒指求她嫁给他时。就算没有感情,她也会顾及六年之情下嫁于他。
只是没有想到,一切改变都发生在他不在她身边的这三个月,六年来的亦步亦趋紧紧跟随成了绊住她奔向幸福的绊脚石。
喝了一杯又一杯浓烈苦涩的伏特加,律言看着天上黑沉的夜色,没有星光,仿佛那些星光被她收了去点缀在曳地的长裙上。
而走在她身边的并不是他,而是比他优秀百倍的奉氏集团掌权人奉天行。
他早该想到,新一那张逐渐张开了的脸每次看到都觉得熟悉,但当时一直为她深深着迷并没有放在心上。呵,原来老天爷的确是不公平的,他当初笃定她会答应自己再给她幸福,现在完全成了旁观她幸福的外人。
或许真如歌里唱的,我是你想不到的无关痛痒。
休息室--
“奉天行,你杀过人吗?”桑冉想起刚才律言惨白的脸,那眼中的酸涩和落寞只要一想到心里就会痛一分。
奉天行转身看了眼她,伸手从她腋下将她整个人圈住,桑冉有些僵硬,却还是顺从地将下巴抵在他的肩窝不动。安静了半会儿,他说:“男人的心没你想的脆弱。”
桑冉点了点头,奉天行将她的头拉开些距离,看到那眼里有了些不必要的仓惶,拍了拍她僵硬的肩。说道:“这世间,不是付出就会有收获。”
将桑冉独自一人留在休息室,奉天行打开门走到走廊看了眼守在那儿的新一,低下身问道:“律言你认识吗?”
新一老实回答:“认识的。”
“你妈咪跟他什么关系?”追问。
“朋友。”
得到了满意答案,奉天行让儿子去照顾桑冉,并让白虎暗中保护他们母子便踱步走去宴会中心。
“律先生。”
律言抬头看向来人,嘲弄一笑,说道:“你不用向我来炫耀你们有多幸福。”仰头继续喝光杯里的酒,这是他有史以来喝过最多的酒了吧?以前还会有人不厌其烦地在自己耳边提醒酒精有多伤身,宿醉有多讨厌。
可现在看来,自己连再见到她都成了奢侈。
“奉氏明年的所有广告单子全部交由你们硕思负责。”说完便打算转身走人,突然像想起什么似的扭过头对律言说,“男人最见不得的就是失败,输不起就不要赌。”
身后的律言一把将酒杯捏碎,酒从伤口渗入血液有了些微的刺辣,这疼痛提醒他,就是这个男人毁了他的幸福,成就了所爱之人的幸福。到死,他也会牢牢把他记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