冷无香只是在他靠近时咬破舌尖抵抗邪念,她不想在这个时候,偿还与凌流风的“夫妻之情”。
欠下他的,若这么来还,她会更后悔--自己的命,随时会中断,若某日毒血发作死去,凌流风的性子,岂不是会做出更激烈的事来?
“我没事……睡一觉就好……你千万别靠近……”冷无香被体内的毒血折腾的渐渐没了力气,蜷缩在火堆边,不知是睡了还是昏迷过去。
凌流风坐在另一侧,静静的看着她的脸,没有想到……真的有今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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缥缈山终年被雾气围绕,山上的树木为了见到更多的阳光,拼命的往上生长,所以在缥缈山上,只要抬头,就能看见云雾围绕在粗大的树干上,恍若仙境。
极少人会来此处,因为缥缈山和魔域一样,野兽凶猛,又处处云雾,进去就被困住,找不到回来的路。
神庙真的是一座庙。
高大雄伟的庙,而里面大大小小的院落房屋,能容千余人。
神庙方圆百里,处处都是玄机阵法,难怪没有人能踏入此地,且不说缥缈山里的怪兽凶禽,只这些入天的松林阵,若是有人误闯,别想走出来。
一个腰佩长剑双眸精光闪闪的年轻人,熟练的穿过各种阵法,身后跟着一队精兵,走在中间的男人,眉眼俊美风雅的近乎娇秀艳丽,可却没有一丝脂粉味,幽沉的黑眸偶尔闪过的光芒,如同出鞘的利剑,令人不敢正视。
他正是龙焰之。
黑底玄边的衮服,裹着他精壮的身体,让人一眼看去,忘记了那秀美俊雅的面容,只觉寒气入心。
龙焰之被“请”来了。
准确的说,龙焰之被“拐”来了。
只是,他心甘情愿接受这样的诱拐。
龙焰之的心里清楚,冷无香在神庙的可能性不到百分之一,可只要有一丝希望,他就不想放弃。
封平,也该见。
最初拒绝墨阳不想见封平,只是因为,龙焰之不想在神庙见到他。
神庙,终究不是自己的地盘。
对行事谨慎的龙焰之来说,他若非有十成把握,就不愿轻举妄动。
“师父,龙帝到了。”墨阳将龙焰之领到大殿上,请他稍等,亲自去汇报。
“君上驾临,智海有失远迎,恕罪恕罪。”一声雄浑的佛号之后,身穿袈裟,手拿禅杖的神庙主持终于现身。
“后主何处?”龙焰之也是第一次见到神庙主持的真容,可他并不客气,开门见山的问道。
“龙帝莫急,宫主体内积寒极重,如今正在闭关清修,再过些时辰便能出关……”老主持智海年约百岁,健朗硬板,须眉皆白,满面红光,如今眼神里略带一丝疲惫,可依旧容光焕发。
“高僧久居神庙,不问世事,定不知‘欺君’这个词吧?”龙焰之淡淡开口,艳丽至极的眉眼,没有任何表情。
“今日老僧既尊龙帝为帝,也是因宫主口谕……”
“本君若未能见到后主,也没有心情去见他人。”龙焰之打断老主持的话,冷无香写给神庙的信,他看的清清楚楚,知道神庙现在想用他去招抚封平,不敢放肆。
“龙帝,只怕您还不清楚这无帝城与冷家血灵之间的奥妙。”老主持微微一笑,不急不忙,只要龙焰之被骗来了,他就有法子说服这年轻人。
“奥妙?不就是同存同亡。”龙焰之想到墨阳报信,乾坤阵被破,也是因为千绝宫的衰微。
“龙帝英明,的确是同存同亡。可乾坤阵被破,宫主非但毒血攻心,冷家之灵也开始涣散,神庙虽有护法竭力护她性命,但那封平,破了乾坤阵,又破风云八卦阵,如今被当年璇玑祖上留下的九珠璇玑阵挡住,若是再被破了,宫主本就命悬一线,只怕守不住……”老主持本就慈眉善目,不像是打诳语的人,如今眉头微锁,满面愁容,不敢再往下说去。
这座玄机处处的缥缈山,也如同千绝宫,阵阵相扣,每一代千绝宫的宫主,都会在百岁之时,来缥缈山设下阵法,或修缮先祖留下的阵法……
而封平势如破竹,如今被冷璇玑的阵法挡住,可见已到了冷家最后几代传人布下的阵法,快逼到了神庙。
“封平何处?”龙焰之眼神微微一沉,无论这老和尚是否在诓他,都不能真的让封平毁了无帝城。
否则,冷无香连最后的希望都没有了。
“君上这边请。”老主持心中稍宽,打了个佛号,伸手说道。
九珠璇玑阵,是冷璇玑临死前,耗费心血布下的阵法。
或许他那时候就已料到,有一日,龙澈的部下会来此处,又或者,他在布阵时,想到了忘不掉的那个人……
所以阵法的中央,静立一块彩玉雕像,如真人大小,雕刻的极为精细,眉眼艳丽,唇红齿白,眼神如同真人在世,带着点娇嗔,腮生风情,说不出的动人。
龙澈的雕像,镇守着九珠璇玑阵!
封平握着天绝剑的手,在微微颤抖。
只要挥剑,用半分的功力,拦腰斩断那英姿飒爽的美丽女人,这阵,根本困不住他。
可是,封平站在雕像前,痴了一样,怎么也举不起手中的长剑。
“澈儿……”封平伸出手,一双精锐的双眸里,有点点雾气,“你怎被他困在这里了?”
粗糙的手指轻轻碰上白玉雕像的脸,那雕像竟像活的一样,还有着暖暖的温度,像是在对他笑,阳光下,那双黑玉镶嵌的眼睛,还带着水润的光泽。
封平甚至怀疑,只要自己微微用力,还能感受到那肌肤的弹性。
他痴痴的看着龙澈的雕像,爱不释手的一遍遍的抚摸着她的长发,她的面容……
也许只有冷璇玑才能将她刻画的如此栩栩如生,比起他凭借记忆画的龙澈画像,这彩玉雕成的龙澈,简直就是从烽火中走出的真人。
封平被困璇玑阵三天三夜,只是因为,他这三天三夜,对着龙澈的雕像痴痴相看,不愿离开雕像半步。
冷璇玑布下的阵法,不是借助天和地,而是借助人心。
他布的,是迷心阵。
无论谁进来,都会被魔女迷了心。
就像他当年亲手用五彩石雕刻龙澈的模样时,在这缥缈山待了整整百日,直到自感大限将至,才回到千绝宫,交代后事。
“澈儿,你生前被他勾去了心,死后还要被他锁住身……冷璇玑太可恶!我带你回去好吗?”封平一直在龙澈的雕像面前喃喃自语,直到第三日,贴身随从提醒他不能在此消耗时间,他才依依不舍的对彩玉雕说道。
“澈儿,你疼了吗?”封平想要将龙澈的雕像整个搬走,可他刚一动,心里就一疼,好像龙澈皱眉了一样。
她若皱眉,封平就恨不能竭尽全力搏她一笑。
“国师,您……您是否被这妖阵迷了心?”身边一个贴身侍从终于看出不对,龙澈的雕像他们不敢多看,因为那彩玉石光芒闪闪,看一眼都觉眼睛发花,加上封平令他们都跪在龙澈的雕像前,不准妄看君上面容,所以侍从察觉出不对来。
“闭嘴!”封平一听,立刻勃然大怒,“冷璇玑他敢迷我的心?这世间……这世间……”
封平又看向龙澈似乎含着笑意的黑眸,语调悲怆起来:“这世间只有你这傻女人被他迷了心,他到底哪里好?你情愿为他死,也不愿为我活……”
“国师,大军在阵外候着,事不宜迟……”另一个侍卫又说道,他们只想占领这桃源仙境,大国师刚开始势如破竹,可如今,被这个玉雕阻住了去路,耽误了三日,也未能前行一步。
“澈儿,你莫怕,我带你回魔宫,带你回去。”封平想将玉雕抱走,可那玉雕像是生根似的,一动也不动。
若是用蛮力,只怕会毁了精巧绝伦的玉雕。
封平开始命人从地下挖,当有人的剑触到下面深埋的玉石时,龙澈的雕像突然开始有细小的裂纹出现。
封平一直盯着龙澈的雕像,猛然喝道:“住手!”
他伸手抚上龙澈垂在肩上的长发,那黑色的纹路里,有断痕出现。
冷璇玑真是煞费苦心,像是知道他会连根挖出龙澈的雕像来,那雕像竟与土里的山石长在了一起,只要震到山石,就会传到雕像上去,整个雕像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堆碎玉。
“啊!”封平发现冷璇玑的用意之后,对天长啸起来,“澈儿,我的澈儿!冷璇玑,你这无耻之徒!无耻之徒!!!你把我的澈儿囚于此地……啊……啊……”
那声音苍劲入云,震的随身侍卫们都面如土色,许多飞鸟更是从树梢掉落,被硬生生的震碎了筋骨。
封平整个人都疯狂了,被冷璇玑百年前设下的阵法,逼得快走火入魔。
“君上,封平武力在无帝城,只怕找不到敌手,若是他对您发难,老僧定会护主周全。”智海命墨阳在前领路,自己则伴君左右,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