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无香正在四处闲逛,见前方有朦胧光线,她记得那是另一处出口,可还未走几步,龙焰之就在身后温柔开口。
“在找你。”海无香转过身,雪裘中的面容美的虚幻,晕染着淡淡的光芒,“地宫忽然空无一人,荒凉孤寂的让人心中发慌。”
“地宫留守的人极少,是本君疏忽,忘了留下差遣的下人给你。”龙焰之没想到她只睡了两个时辰就醒来,平素她若满足了,便如餍足的婴孩,会睡足四五个时辰。
也许是地宫寒凉,与那春意融融的千绝宫不同,所以被寒气侵扰不能再安眠,
“这倒没事,只是我找不见原先的衣物……”海无香听到他自称又变了,心中微微一凛,无帝城本就没有尊卑等级之分,可龙焰之却君权感十足,与中土皇朝掌权之人相差无几。
平素卿卿我我时,在她面前似是平起平坐,相敬如宾,可偶尔也会提醒她,自己是君王。
“无香是不是在找这个?”龙焰之抬起手,指尖晃着一个漂亮的镯子,通体艳红,在幽暗的地宫里,那红也不减半分,里面似有云霞织锦在流动。
“你何时褪下的?”海无香脸上并无多少波动,只是语气有些讶异。
的确惊讶,她记得这镯子和手腕的尺寸很合,想要取出必会惊动她,龙焰之什么时候“偷”去的?
“在无香极乐之时。”龙焰之唇边闪过一丝暧昧的笑意,他与海无香说亲密至极的话,就会染上艳丽的绯红,比那血镯还要美。
美丽之下,蕴含着看不到的危险,也如那艳美的血镯。
“你若是喜欢,告诉我一声,我便会送给你,不必做那妙手空空。”海无香将龙帝比为小偷也不觉逾规,她说着就要伸手去取。
而龙焰之手腕一沉,笑道:“本君受不起后主这番心意,这织锦镯不是人人都能戴着的。”
“织锦镯?”海无香听到他虽然笑意盈盈,可称呼全变了,她也有不妙的预感。
“无香不知道这叫什么?”龙焰之看着她的眼睛,见她捕鱼,笑容渐渐淡去,“不知者无罪,这邪物今日本君毁了它,以后也莫要再乱碰千绝宫的东西。”
“不要。”海无香立刻想要阻止。
这不是邪物,是辟邪之物。
织锦镯是千绝宫的宝贝之一,它能吸食主人的血,从原先的透明无色,渐渐变成美丽的锦缎,最后通体艳红,通灵辟邪。
若是能配上千绝宫的秘术,更是有无穷妙处。
可是龙焰之已经一挥手,那所谓的织锦镯在幽暗的光线划过一道艳红的痕迹,最后落入前面不远处的地潭里。
石钟乳落下的一滴滴水,汇集成的冰冷潭水,瞬时沸腾起来,原本清澈的潭水像是被霞光映照,变得绯红无比。
“龙焰之!”海无香攥紧手指,顾不上与他生气,提着雪白的貂裘,往潭水那边跑去。
“你做多少荒唐事,本君都可以既往不咎,哪怕你说身边的侍卫莫名失踪,本君也不会细查,即便借口拙劣……”龙焰之伸手拉住想跳下寒潭的海无香,淡淡说道。
“可笑!你说尹宁一言不发离开千绝宫,我也没有追问,即便破绽百出!”海无香冷笑,她在和龙焰之成婚之后,除了因为尹宁的事闹过脾气,就再也没和龙焰之真正红过脸。
但这一次,不等龙焰之说完,她就针锋相对,似乎准备旧账新账一起算。
“那个侍卫,在你心中比本君还要重要?值得你如此耿耿于怀?”龙焰之讨厌尹宁,不仅是尹宁的不懂进退,更是海无香对尹宁的依赖。
“罢了,本君不想听任何回答。”龙焰之见她张口要说,忽然点了她的哑穴,轻叹了口气,他着实不喜欢被人顶撞,尤其做了君王之后,就更无法容忍有异心之人存在。
海无香发不出声音,只能怒视龙焰之。
真是无耻,要与别人理论却点了对方的哑穴,这种行为只有幼稚的孩童才想得出来,他堂堂龙国的君王,竟然会做这样的举动。
“免得本君一怒,将你罚了。”龙焰之轻描淡写的将怒气掩去,觉自己的决定很英明。
海无香因为织锦镯对他动了怒,一反常态的尖锐,没有往日的温柔顺从,显然她接下来的话会触怒龙颜,而且还是因为尹宁。
海无香硬生生的压住怒气,对着他露出一丝冷笑,虽然不能说话,可那眼神依旧明明白白的告诉他,她可不怕受罚。
这世间的苦,她自小就一一尝过,和尹宁以及那帮死士亲信,受过多少严酷的锻炼,甚至面对残忍的刑罚也不会皱一下眉头。
“无香想看老朋友吗?”龙焰之对她眼里明锐的怒气视而不见,他很自然的伸手搂住她的肩,在她抿成直线的漂亮红唇上落下暖暖一吻,语气又恢复了宠溺。
又是那种眼神,仿佛雪峰上折射的阳光,刀尖上跳跃的月色,倔强的硬度想让他把她折断。
海无香扭过头,她无法说话,也不能抗拒他的力道,只能恨恨的看着潭水深处的织锦镯,一池寒潭都散着幽幽霞光,像是在等待她去收起那漫天的红霞。
不明白为何自己和织锦镯之间已有了灵性,可龙焰之还是能神鬼不觉的将它取走。
难道因为两人的不断交合,有着夫妻恩情,所以织锦镯也认为龙焰之是一半的主人?
“不想去看旧情人?”龙焰之见她扭头不语,还想着那织锦镯,他也不再动怒,抚着她的长发,温柔问道。
旧情人?
海无香原本听到“老朋友”,就不由的想到了凌流风。
在无帝城,她也只有这么一位相处颇深的“老朋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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魔域里,兵分三路的人马时时保持着联系。
凌流风站在一个土壤火红的山峰上,远远看着祭天台的地方。
原本**云霄的祭天台已经倒塌,那一片都笼罩在青白的迷雾里,拒绝生人进入。
“堡主,那毒雾笼罩的地方,就是魔窟。”天都堡原先的弟子,依旧习惯称呼凌流风为堡主。
凌流风这一次不像往常那样有说有笑。
他离祭天台越近,脸上的笑容反而越少。
到如今,那张漂亮水灵的狐狸眼中,竟然还有一丝难言的伤心与温柔。
他为了那个负心的女人,一次又一次不要性命的去追……
哪怕她公然成为别人的妻,凌流风也要把她追回来。
前情如梦,恍若前世。再不见她,凌流风怕自己在梦中,也忘了她的容颜。
“堡主!”三月的师姐羊笑笑神色匆匆,附在凌流风耳边低低用暗语说了几句。
凌流风一听,当即飞身上马,往西南方疾驰而去。
“堡主,小心有诈!”羊笑笑是驭兽师,从鸟兽眼中可知更多情报,所以得到线索后立刻向凌流风回报。
“哥哥,我们也去看看吧。”冷秋染一直在小昭怀中昏睡,不知何时醒了过来,抚着龙马的耳朵,“他们出现了。”
冷千绝神色一凛,凌流风那个莽夫,竟然敢只身一人行动,简直是乱来。
海无香被强制牵引到一处断崖。
断崖后的巨石下,就是地宫的另一个出口。
劲风吹的她几乎站立不稳,幸好龙焰之一直紧紧搂着她的腰。
“无香现在最想见的人是谁?”龙焰之将她纷飞的长发束起,柔声问道。
海无香看着对面陡峭的悬崖,她现在的哑穴还没解开,哪里能开口说话。
“这叫相思崖,虽然只相隔数十丈,可是无人能度。”龙焰之其实根本不想听她的回答,所以又自顾自语的说道,“无数飞鸟经刺上空,若有不慎,便会被吸入崖底,葬身兽口,所以下面的谷,名为死亡谷。”
海无香已经观察到相思崖之间的气流风向诡异,隐约也能听到崖下有野兽的嘶吼声,煞是可怖。
她相信龙焰之的话。
两个悬崖之间相差不到百米,可中间却有巨大漩涡般的疾风,乃是天险,非人力可抗衡。
“本君年幼时,常常与父亲来此处习武,见过比翼双飞的青鸾曾落谷底,另一只鸟儿也不忍独活,殉情而去,便觉愚蠢的可笑。”龙焰之极少与海无香说起自己的过往,也许曾经太暗无天日,所以不愿去回忆太多。
“咳……咳咳……”海无香的哑穴被他解开,终于能发出声音了,可刚要开口就被冷风呛住,立刻扭过头,躲在龙焰之的怀中,避开劲风。
凌流风一路策马狂奔,好在龙马无论是在陡峭的山路还是泥泞的沼泽都能健步如飞,不到半柱香的时间,就赶到了羊笑笑所说的地点。
龙马一声长嘶,硬生生的在风口停下脚步。
海无香听到龙马的长嘶声,转过头,看见悬崖勒马的锦衣少爷。
凌流风胸口微微起伏,他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真的是她。
黑发飞舞,雪貂白裘中,掩映着紫眸红唇,朱颜依旧,只不同的是,她那一抬眸,万般风情千种妩媚,灵气逼人,再不是当初冷冰冰情寂寂的木头美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