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非常厌恶白色,那是一种容不得任何脏污的颜色,可白色笼在海无香的身上,却有着说不出的纯净的美,时刻提醒着他,黑与白的巨大差别。
“不是我的家。”海无香发现他一张口,自己就有种无路可退无话可说的感觉,只能跟从他的话往下说。
“即便是你的家,我想来便来,你又能怎么办?”龙焰之笑了,那张略带着午后慵懒的俊秀面容,在一树光影下,带着一丝暧昧的邪气。
“我不能怎样。”海无香急忙避开眼神,虽然龙焰之如今看上去像个九五之尊的帝王,但他偶尔会浮现出令人心慌的邪气和魔气,时刻提醒着他曾经的黑暗身份。
“公主,你紧张什么?”早就察觉到她的僵硬,龙焰之脸上的笑意更深,冷家的人都喜欢强撑着脸面吗?
“我没有紧张。”海无香不由皱起秀美的眉,她也感觉到自己的不自然,仿佛她是奴隶。
从没有这种令自己厌恶的渺小感觉,海无香抬起眸,迎向龙焰之深不可测的黑眸,勒令自己不要退缩。
“公主在怕我吗?”龙焰之又问道。
“没有。”海无香突然又想到洞房之夜,那时,她也没有多少窘迫和害怕。
“比起以前的冷漠,我倒是更喜欢公主现在娇羞的模样。”龙焰之一本正经的戏弄着她,在结束繁忙的国事后,来消遣冷家后人,倒是很有乐趣。
“你……”海无香忍住想退出房间的冲动,她娇羞?
依旧板着脸,嘶喜欢龙焰之的玩笑话。
和凌流风动手动脚**裸的调戏相比,龙焰之泰然自若的言语,更让海无香难以忍受。
“今夜,还与我赏月吗?”龙焰之微微眯起细长的眼眸,里面闪过魅惑的笑意,问道。
“不!”海无香只吐出一个字。
“那便陪我赏花。”龙焰之每句话都很柔和,却像命令,令人无法拒绝。
“不!”海无香艰难的挤出同样的字,嘶想和他赏花看月,嘶想和他有过多的接触。
“中土的王,若是被拒绝,会做什么?”龙焰之像是在虚心请教,神色淡然的问道。
海无香咬紧了牙,她越来越感觉到无力,仿佛命运不属于自己,而是被眼前俊美挺拔的男子掌控着。
“喜欢花的人,多半都是好人。”龙焰之与海无香走在花丛中,淡淡说道。
海无香的眼神落在远处高大的唤情树上,那树冠如此巨大,几乎覆盖了庞大的千绝宫一角。
“千绝宫的人……怎不跟着你了?”海无香远远看到唤情树,突然想到冷千绝,他前些日子每天都跟在龙焰之身边,如今突然不见,让嘶由担心起来,该不是那个冷冰冰的男人死了吧?
“你在关心他?”龙焰之抬手抚上一串垂坠下来的风铃花,艳丽的花朵将他略显苍白的手指映照的更白净修长。
“谁?”海无香一时竟没有反应过来。
“冷千绝。”龙焰之语气闲淡,神色静雅,似在认真打量着指尖的风铃花。
海无香突然想到了凌流风,他总是会用毫不掩饰的嫉妒和醋意说这种话。
而龙焰之不会,他就像与红颜知己谈论那朵花更美丽,却让海无香心惊肉跳。
毕竟凌流风给的教训太深刻,她虽然看上去丝毫不将凌流风给的伤记挂在心上,但心中并没有真的如此洒脱。
“我不是善妒的堡主,你怕什么?”龙焰之的眼神专注的看着花朵,却像是能感觉到她心中的波动,淡淡问道。
“很多天没有看到冷小姐。”海无香的手心不觉渗出了冷汗,没有人愿意被人完全看到自己的心事,而龙焰之总是漫不经心的突然点中她的死穴。
“冷哥哥被我派出去做事,冷妹妹整日足不出户,他们都活得很好。”龙焰之转过身,指间流泻着长长一道风铃花。
海无香从未怕过,但遇到龙焰之,她似乎被技巧性的灌输进“害怕”这种情感。
他总是说“不用怕”,总是说“别怕我”,总是问“你怕什么”……
海无香被他窥探到内心深处,别扭的转过身,看着一支挺傲的红色花朵,轻轻伸出手,抚上它丝绒般的花瓣。
冷家兄妹很好的活着……她为什么要担心两个不熟悉的人?
难道人有了感情之后,就会这样忧心身边所有的人和事?
“你最适合这种模样。”龙焰之的手抬起,她挽好的长发如瀑布般倾泻而下,打成圈的风铃花,如同花环,戴在她的头上,映着白玉般的肌肤和长长的黑发,让她如同不染尘埃的仙子--冷家的风华,一向都是难以企及的神仙之姿。
他就喜欢看她白衣飘飘黑发紫眸,如同仙子的模样。
让她的白,最终融入自己的黑中,让神仙,被魔鬼吞噬玷污,多有趣?
“我不喜欢。”海无香的发丝被他轻轻碰到,立刻想避开,仿佛发丝也有酥麻的感觉。
龙焰之含着笑,看着她又绾起长长的黑发,俊秀到**的眉眼,有令人心醉的温柔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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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秋染终于见到了龙焰之。
无帝城的第一个帝王,坐在窗户下的藤椅上,惬意的晒着太阳,即便他神色慵懒,可身上依旧带着缓缓渗入骨髓的迫人气势。
从魔域里爬出来的人,都无比的渴望阳光。
他的肌肤已不像当初那样泛青的苍白,略略染上了金秋小麦的色泽,玄朱相间的衣袍勾勒出精壮的曲线,让他看上去不再像地狱爬出的修罗,而是沉稳冷静胸怀天下的年轻帝王。
只是沉稳的有些过分,第一眼让人竟有信赖的感觉,仿佛将整个天下整个人交给他,这一生也不会出错。
可第二眼,就是恐惧。
他的那双眼,有着可怕的魔力,偶尔闪过的光芒,似要焚烧一切。
“我知道这是宿命,冷家欠龙家的情和血,总要双倍归还。”冷秋染和精神焕发的龙焰之相反,她的脸色极差,原本清丽可爱的面容笼罩着愁云,整整瘦了一圈,衬的那双眼睛更大,已失去了原先晶莹的色泽。
龙焰之水润的唇,微微上扬,勾起令女人失神的弧度,他在赏对面的那幅天香图,黑眸依旧静定,没有任何波澜。
“但是那只是龙澈的诅咒,冷家并不欠你们任何东西。”冷秋染突然双手撑着一个圆,对着龙焰之,“唤情树既然替我选择了你,一定不会有错,我愿意与你同生共死,结束这一切恩怨。”
冷秋染这几日不吃不喝,辟谷断食,只为了这一刻--对龙焰之用千绝宫的秘术,同命术。
只要成功,以后两人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虽然极为消耗元气,但少活数十年又如何?以后她的命就是龙焰之的命,龙焰之的命也是她的命,无论谁都不能独活。
一团气流在她手掌的圈内激荡着,而龙焰之依旧坐在南窗下,慵懒优雅,如同小憩的猎豹。
“深宫的小姐果然幼稚,这种秘术也敢轻易的用出来,看来千绝宫真要易主。”龙焰之似乎有些惋惜的轻叹,狭长的眼眸闪过一丝邪邪的烈焰。
冷秋染已经停不下来,千绝宫的秘术只要使用,就不可能中途停下,苏上眼睛,口中念念有词,脸色却越来越苍白。
怎么回事?为什么感觉到冷家的血横亘在两人中间?
龙焰之身上怎么会有冷族的血?
她的额上渗出冷汗,千绝宫的秘术无法对自己族人产生伤害,而且龙焰之体内的血,还极为正宗,绝不会普通的冷家之血。
“若是想要一招制敌,至少先要摸清敌人的死穴在哪里,”龙焰之站起身,黑眸重归静寂,拂了拂衣袖,似是自言自语,“知己炙方能百战不殆。”
“噗……”冷秋染被反弹回来的秘术反噬,龙焰之轻拂衣袖,算喷出口鲜血,被震飞回床上,半晌也爬不起来。
“不过,你比她倒是明白事理多了,至少不会躲避自己的感情。”龙焰之走到床边,伸手将口吐鲜血的少女扶起来,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语气里似乎有感叹。
冷秋染被他轻轻一拍,立刻止住了咳血,但是身体却动不了,眼泪吧嗒吧嗒的落下,不知是因为秘术失败,还是因为体内疼痛。
“哭什么?你在准备对本君用秘术时,就该想到万一失败要怎么自保。”龙焰之的口吻里,依旧袒出喜怒,只是他突然侧过头,似是无意的看了眼窗外。
海无香路过秋声宫,心中突然闪过一丝紧张,还没待她回过神,就觉得胸口被看不见的石头狠狠撞了一撞,让她脸色陡变。
不知道是因为自己有着血缘关系的人受了伤,还是因为冷秋染的秘术影响到她体内龙焰之的血,海无香在刹那间的重击下,下意识的往秋声宫里闯去。
若是记得没错,这是冷秋染的闺阁。
前几日听闻她绝食断水,海无香就有些紧张--她一向不是多管闲事滥施感情的人,只因看不见的血缘,让她觉得冷秋染如同妹妹,不自觉的关心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