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筱苒坐在寝宫里,不停的思考着到底要怎么样才能救出丞相,想了半天,似乎真的只能从白子旭哪儿入手了,如果他同意暂缓行刑,那么她就可以找到证据,为丞相翻案,虽然很理想化,但至少有百分之一的可能,也应该去试一试才对。
“小姐,该用午膳了。”端着饭盒从殿外走了进来,或许是知道了丞相的事,她的神色显得格外小心翼翼,连说话也不自觉放轻了许多,将饭盒打开,把里面精致的小菜一一端出,顺便为莫筱苒布好菜。
“小竹啊,”莫筱苒咕噜噜转动着眼珠子,“我有一件事交代你去做。”
小竹愣愣的对上莫筱苒笑盈盈的脸,仿佛看见了她背后那条正在摇摆的尾巴,嘴角微微一抽:“小姐请吩咐。”
“你待会儿把饭盒拿出去的时候,就趁机往外跑。”莫筱苒眼里掠过一丝狡黠,吩咐道。
“啊?”小竹错愕的瞪大眼睛,往外跑?“要跑去哪儿?”
“随便你,把那帮禁卫军给我引开,我趁机就溜,然后找到白子旭,请他收回成命!”只要丞相有翻案的机会,白子旭答应的可能性极大,只要两罪减其一,丞相应该就可以逃离死刑,至少捡回一条命。
“小姐,皇上会答应吗?你不是说大小姐有去找过皇上?若是有用的话,圣旨早就被收回去了。”小竹不由得提醒道,毕竟很少有圣旨被颁下后,还更改的先例。
莫筱苒微微挑起眉梢,眼中隐有流光划过:“总要试一试。”如果她努力过,拼尽全力却还是无法救出丞相,至少,她也尽到了身为子女该尽的责任,以后老了,再回首,也不会后悔。
对上莫筱苒坚定不移的目光,小竹心底一声叹息:“是,奴婢知道了。”
“别愁眉苦脸的,又不是让你去赴死,”莫筱苒捏了捏她的鼻尖,笑得群魔乱舞,“你只需要拼命跑别回头,其他的就交给我。”
“然后奴婢说不定被抓住,就只剩下一口气了。”小竹嘀咕道。
“哟,最近口吃伶俐了不少嘛。”莫筱苒勾唇一笑,比起最初见到的那个唯唯诺诺,做事小心翼翼的丫头,还是现在的小竹更合她的眼缘,“放心吧,你不会有什么事的,我保证。”莫筱苒余光暗暗瞥过窗外,有清风在,他会允许小竹出事?才怪!
这也是莫筱苒如此放心用这个计策的原因之一,在确保小竹性命无忧的前提下,她应该可以顺利的偷溜出去。
小竹见她说得自信满满,也不自觉的心安了不少,小姐说的话一定是正确的,主仆二人迅速吃完午膳,莫筱苒又嘱咐了小竹几句,看着她提着空荡荡的饭盒一步一步朝着月形拱门走去,莫筱苒身侧的手臂微微紧了紧,绕过禁卫军死角,小心翼翼靠近高墙,后背紧贴在墙面上,冰冷的触感透过衣裳的布料,传入她的毛孔中。
小竹低垂着头,将饭盒递给御膳房的阿洛,随后,余光瞥到莫筱苒已经抵达门口,正与禁卫军隔着一道墙,她深深吸了口气,忽然放开嗓子一声尖叫:“啊――”
双腿生风,单薄小巧的身躯,居然凭着爆发力,撞翻了最前面的一个禁卫军,朝着外面狂奔而去。
“快追!”禁卫军统领先是愣了一下,随后手忙脚乱的指挥着人前去追捕逃走的小竹。
莫筱苒眼眸一亮,就是现在!
她一把拖过一个禁卫军,一个手刀劈晕了对方,然后快速扒掉他身上的铠甲,穿戴在自己身上,厚重的盔甲里一股子汗臭味,熏得她几欲作呕。
几乎所有的注意力都集中在逃跑的小竹身上,莫筱苒趁机混入禁卫军中,随着小竹离去的方向,小跑着过去,没有人发现她,只有那孤零零躺在凤栖宫高墙墙角,被扒光得只剩下一件白色亵衣的禁卫军,形单影只。
清风嘴角猛地一抽,本以为小竹出了什么意外状况,结果一路追随而去,就看见她,躲在御花园的一座山石后,拍着胸口喘气,哪里还有不明白的?他分明是中了某人的调虎离山之计!恼怒的瞪了小竹一眼:“跟着你家小姐学坏了?”
小竹不停的喘着粗气,清秀的脸蛋晕染行一层潮红,也不知是累的,还是在看见心仪的人时给羞的。
她翻了个白眼,回嘴道:“要你管?”
“娘娘去哪儿了?”清风沉声质问道,主子的命令是不能让莫筱苒离开他的视线,可现在倒好,他居然把人给弄丢了,都是眼前这个小丫头的错。
小竹赶紧闭上嘴,一副打死不说的模样,直把清风气得牙痒痒,恨不得一口咬死她得了。
另一头,莫筱苒的伪装蒙混过了不少人,她一路上低垂着头,借着扇风的动作,遮盖住脸颊,绕过大半个皇宫,终于到了御书房,浑身的衣衫,都被汗水给打湿了,穿着厚重的铠甲,她的体力也即将宣告终结,双手撑在膝盖上,嘴里大口大口喘着粗气,气喘如牛。
李泉守在御书房外,奇怪的看了眼站在不远处的花圃边,弯着腰不知道在做什么的禁卫军,眉头微微一皱,抬脚走了过去,尖细的嗓音缓缓问道:“你……”
莫筱苒飞快的抬起头,朝李泉投去一个充满歉意的笑,然后反手抽出铠甲腰间的长刀,用刀柄在李泉的颈部一敲,他身体颤抖了几下,便眼前一黑,踉跄着昏倒了,莫筱苒左右扫了一圈,确定没什么人后,便将李泉拖道御书房外台阶两侧一个位于地面之上,长廊之下的窄小缝隙,将李泉给塞了进去。
拍拍手,看着悬挂在房梁上,写着“御书房”三个字的牌匾,嘴角勾起一抹自信的笑,朝上迈开步子。
手指弯曲着敲响了紧闭的房门,“皇上,奴才有要事求见。”
特地压低的声线,带着丝丝沙哑,几乎与她原本的声音完全不同,也难怪白子旭没有听出来,他挥了挥手:“进来吧。”
莫筱苒提了提身上厚重的铠甲,满脸正色,推开房门走了进去,白子旭正埋首龙案之中,不停翻看着奏折,见莫筱苒进来头也没抬直接问道:“什么事?”
“回皇上,奴才想要和皇上谈谈,有关于丞相莫青被斩首的事。”莫筱苒眼底掠过一丝冷冽,一字一字缓慢的说道,那话,如同一道惊雷,生生的劈在白子旭的心窝上,他错愕的抬起头,就看见莫筱苒居然穿着一身禁卫军的戎装,堂堂正正站在他的御书房中!还挂着一脸笑盈盈的表情。
白子旭心头咯吱一下,脸色不自觉的沉了少许,“朕似乎说过,凤栖宫内的人,没有朕的旨意,不得随意出来,违令者,”他故意拖长了声线,似乎想要从莫筱苒的脸上看出害怕,只可惜他注定失望了。
“违令者斩,对不对?”莫筱苒直接接过话,嘴角弯起一抹好看的弧度,轻声问道。
白子旭脸色骤变,啪地一声将手里正在批阅奏折的御笔扔到桌上,墨迹四溅,还有几滴摔落在了奏折上面,迅速晕染开来一个小黑点。
“皇后!你就不怕朕治你的罪吗?”白子旭怒声问道,面对莫筱苒,他的火气似乎永远也不会熄灭。
莫筱苒掏了掏耳朵,眼底的笑意顷刻间化作了冷厉,“皇上,我们似乎应该来说正事。”
她特意咬重了正事这两个字,极其缓慢的开口,每一个字都说得抑扬顿挫。
“朕和你有什么好说的?”白子旭冷声质问道,却在对上她冷冽的目光时,有些心虚的将视线转移开,这个女人,的确有一身不同寻常的气势,白子旭阴冷的表情缓和了少许,他放缓了声音,望向莫筱苒:“如果你是来和朕谈丞相的事,朕可以直接告诉你,圣旨朕不可能收回。”
莫筱苒眉头微微一皱:“你明知道我爹只是挡箭牌,让他当着百官的面参白墨的人,是你,现在先一步遗弃他的人,也是你,皇上,你也太会算计了。”语调带着丝丝嘲讽。
白子旭闻言,面色一僵,“朕从未想过要遗弃他。”
本以为可以一举将白墨铲除,谁料到,边境八十万大军居然发生骚乱,挥军北上,直捣皇城,为了平息干戈,他只能出此下策。
“可最后的结果确实是你抛弃了他,只让他入狱还不够,还准备两日后将他斩首,皇上,难道你忘了,他曾经为你也做了不少事。”莫筱苒提醒道,饮水不忘思源,虽然和一个皇帝讲恩情的确有些可笑,但他也不能过河拆桥吧?
白子旭五指一紧,莫筱苒口中的每一个字,都是在他还未结痂的伤口上洒盐,都在提醒着他,他这个皇帝当得有多无能,多窝囊,深邃的眼眸中布满了阴冷,他浑身僵硬着坐在龙椅上,不知在想什么,只是眼所能看到的肌肤,几乎都暴起了一条条青筋,看上去分外可怕。
“皇上,你要舍弃他,来保全自己,保全朝廷,我能理解,”莫筱苒给了他一巴掌,又准备再给一个甜枣,软硬兼施,双管齐下,“但是,如果有既能安抚武官,又可以留住丞相一条命的方法呢?”
“什么方法?”白子旭紧紧的盯着莫筱苒:“他们当着百官的面拿出了丞相买官卖官的证据,朕别无他法。”
“证据可以造假。”莫筱苒提醒道,不过,只怕那证据多半是真的,嘴角弯起一抹苦涩的笑,她摇了摇头,“我不求皇上释放我爹,只有皇上能多给我一点时间,爹犯了两项大罪,若能洗脱一向,就可保住一条性命。”
###第141章拒绝
白子旭深幽的目光落在莫筱苒的身上,她毫不避让,直接迎上他的视线,眸光坚定且固执,带着庞大的自信,“只要给我一点时间,我一定可以为爹翻案。”
“即使你翻了案,又如何?”白子旭眼眸中掠过一丝苦涩,“丞相有没有犯这些罪根本不重要,重要的是,有人想让他死。”连他这个皇帝,也保不住他。
白子旭心窝里像是堵了什么东西,让他十分难受。
莫筱苒微微皱起眉头,“就算你是下旨饶他死刑,改为监禁也不行?”
“是。”白子旭狼狈的点头,“朕不可能答应你的要求,且不说翻案之后能不能为丞相求一条生路,光是你,你要如何翻案?”白子旭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从奏折中翻出了几张信笺,洋洋洒洒砸到莫筱苒面前,“你自己捡起来看看,这些就是周杰等人暗中搜集的证据,上面写的每一件事,都足以让丞相九族全灭!”
莫筱苒微微一愣,弯下腰将信笺捡了起来,上面所写,自从白子旭登基以来,丞相不仅买官卖官,且还私自提拔他的门生,利用职权,变卖科举考题,牟取暴利,结党营私,实乃大奸大恶之人。
莫筱苒从来没想到,莫青私底下居然做了这么多事,光是一件,就足够他掉脑袋,更不要说这么多合在一起,“这些属实吗?”
白子旭嘴角轻轻扯出一抹不屑的笑:“朕需要用假的东西来敷衍你?”
“那这些事你都知道?”莫筱苒再度问道,双眼始终注视着他,不放过他脸上一丝一毫的表情,白子旭明显怔了一下,随后冷声道:“朕是否知道不重要,你只需要知道,两日后的斩首,即便是朕,也不可能下令阻止就够了。”
丞相的死,可以安抚那些武官们的愤怒,换取朝堂的安宁,很值!
莫筱苒危险的眯起眼,如果她仅仅只是个外人,在看见这些铁证后,她一定会为朝廷杀了这么个奸臣拍手叫绝,只可惜,她做不到!“你当真连一点时间也不肯给我?”至少让她调查一翻,如若这些证据有假呢?
白子旭眼眸里隐过一丝复杂,却冷然的拒绝了:“不给。”
言简意赅的两个字,却让莫筱苒火从心起,“哼,你不就是想牺牲他,来保全你自己吗?”说罢,她径直转身,看来白子旭这条路是走不通了,她得另外想个法子,将他交给自己的证据扔到地上,莫筱苒拉开殿门,再也没回头看白子旭一眼。
“等等,”白子旭清润的嗓音从身后传来,莫筱苒回过头去:“什么事?”语气略显生疏。
白子旭眉头微微一皱,“后宫不得插手朝政,朕希望不要再有下一次。”本是想好好教训她一翻,但白子旭却想到了丞相,语调略显轻柔,似是在安抚莫筱苒的情绪。
她眉梢微微一挑,一句话也没说,转身走了。
白子旭的拒绝,让她有种前路漫漫看不到一丝曙光的错觉,连皇帝也无法帮忙,她难道真的要看着莫青去死吗?
还是说,可以去找摄政王?
这个念头在脑海中升起,莫筱苒当即双眼一亮,看了眼身上的装扮,脚下的步子拐了个圈儿,准备出宫。
不论是什么方法,她总要试一试。
大大方方的走在皇宫里,或许谁也没有料到莫筱苒会伪装成禁卫军,还敢走在阳光下,以至于还没人发现她。
她悄悄来到上次的狗洞边,环顾四周后,将杂草扒开,身上的铠甲太过厚重,根本无法钻过去,莫筱苒眉头一皱,索性将身上的铠甲一股脑脱掉,长裙早已被汗水打湿,几缕青丝紧贴在脸颊上,一身粘稠。
她弯腰从狗洞钻出去,随后,迈开步伐,一路狂奔,日头正烈,等她来到摄政王府外,浑身已经湿透,衣诀甚至滴答滴答,往下掉落着水珠。
巍峨的庄园,宅院外两尊石狮子含珠,栩栩如生,红漆的圆柱支撑着房梁,她眼珠子咕噜噜一转,想要偷偷溜进去找白墨求助,岂料,幽径小道的尽头,却又一辆马车缓慢行驶过来,她身影一闪,直接跑到了一棵大树后,遮挡住自己的身影。
车夫将车帘挑开,白墨一身暗紫色朝服,从车厢里翻身跃下,衣诀在空中划出一道冷冽的弧度,他朝着从府内出来的管家吩咐一句:“若是周将军等人登门拜访,告诉他们,本王最近不见客!”
语调里略显薄怒。
莫筱苒耳廓高高竖起,周将军?难道是周杰?
他不是白墨的旧部吗?怎么看上去,白墨似乎对他很不满?
“王爷,可是周将军已经在王府内等候了。”管家也在纳闷,平日里,这些个将军时不时来串门子,王爷也没说什么啊,今儿怎么突然下了这么一道命令?
白墨眉梢冷峭,口中轻哼一声:“把人给我叉出去!告诉他,什么时候反省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本王。”
管家哪里敢怠慢,立即让侍卫将正在书房等候白墨,准备向他赔罪的周杰给架了出来,抛在王府外的青石地上。
白墨就站在王府的红漆大门门口,居高临下的看着满地打滚的周杰,冷声道:“本王说过,这件事到此为止,你居然还敢在朝上针对丞相,甚至秘密收集证据,只他于死地,本王告诉过你,凡事要留有余地,你自己回去反省,什么时候知道错了,什么时候再来见本王。”
周杰闻言,也不喊痛了,一个鲤鱼挺身,从地上站了起来,神色略显严肃:“王爷,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若我们现在不先解决莫青,他日,他一样还会对付王爷,朝堂如战场,不能有妇人之仁,小将违背了王爷的命令理应受罚,但小将绝不后悔。”
说罢,他一挥衣袖抬脚便走,那口气,那模样,简直是忠心不二啊。
白墨神色复杂的站在原地,许久,他才长长叹了口气,事已至此,即便他再动怒,难道能让皇兄收回成命吗?
摇了摇头,转身走进王府,莫筱苒从大树后走了出来,眉头紧锁着,看来她是不用去见白墨了,明显,他试图阻止过,却没有成功,即便她现在去央求白墨放丞相一马,可他的旧部却根本不会听令。
莫筱苒只觉得头疼,忍不住揉了揉眉心,朝着王府相反的方向渐行渐远。
白子旭和白墨这儿都走不通,好似丞相是非死不可了,莫筱苒一边走一边思索着。
还有两天,连他们二人都束手无策,她还能有什么办法?
难道真的要去劫法场吗?
这个念头刚刚升起,却像是在她的脑海中扎了根,傍晚,莫筱苒找了一家客栈,要了间上房,和衣入眠,梦中,她背着火药,冲入法场,如同英雄般,将莫青救走,一路所向披靡,根本无人能阻挠。
第二天她起了个大早,看着铜镜里那张挂着黑眼圈的容颜,勾起一抹苦笑。
深深吸了口气,事到如今,她也只能放手一搏了,做不到看着丞相人头落地,做不到对这件事不闻不问,小手猛地抓紧衣襟,就当是她这个夺走了他女儿身体的人,为以前的莫筱苒尽的孝心吧。
眼缓缓闭上,只眉宇间流露着丝丝决然,莫筱苒将身上的首饰拿到当铺,兑换了些许银两,将长裙换成男式长袍,宽袖窄腰,出发前往午门,准备先踩点。
凤栖宫中。
小竹不停的在寝宫内来回踱步,小脸皱成了一团,嘴里不停嘀咕道:“小姐又是一晚上没回来,你说她究竟去哪儿了?”
一旁的清风摇了摇头:“我怎么知道,谁让你跟着她胡闹的?现在人丢了,高兴了吧?”
“我哪里知道小姐一去就不回来了?她明明说了只是去找皇上求情,看能不能饶老爷一命。”小竹急得满头大汗,不停的抓着自己的头发,又是自责,又是内疚,又有些埋怨,早知道她死活就该跟着小姐去的,现在倒好,把人给弄丢了。
“还好没有人发现小姐失踪。”小竹略带庆幸的说道,要不然,小姐这次只怕不死也要脱层皮了,老爷刚刚出事,小姐就失踪,要是有个万一……
小竹在那儿自己吓唬自己,小脸一阵红一阵白,活脱脱一个调料盘子。
清风微微叹了口气:“我要把这件事告诉主子。”他总有种莫筱苒又要做什么惊天动地的大事的错觉,还是提前知会主子一声,变得被牵连。
“哦,也好。”小竹想了想,那人应该不会把小姐失踪的事说出去,说不定还能帮忙找一找,她微微松了口气,推搡着清风,让他立刻去告诉白青洛。
两人就没想过,若是白青洛知道,在他三令五申之后,甚至将清风派去,特地监视莫筱苒后,她竟还敢在这个节骨眼上闹出乱子来,只怕会气得不轻。
清风立即行动,直接飞身出了皇宫,一路踏着轻功来到烟雨楼三楼,白青洛一见他回来,心头不禁咯吱一下,微微不安起来。
“发生了什么事?”
他喑哑的嗓音,带着丝丝危险,清风不敢隐瞒将莫筱苒如何设计离开凤栖宫,又是如何失踪不见的事,一五一十告诉了他。
白青洛五指微微一紧,眼眸里划过一丝暗光,他就知道那女人不会这么安分!
明明已经提醒过她无数次,为什么就是不肯听话呢?他眉头轻轻一皱,“让随浪调集人手在午门附近埋伏。”
“主子?”清风不明所以,皇后失踪了,怎么会去午门埋伏?等等,午门?
他错愕的瞪大眼睛,仿佛青天白日看见了厉鬼,该不会……
“哼,她偷偷离宫,除了想劫法场,难道还有别的可能吗?”白青洛冰冷刺骨的嗓音,让清风打了个寒颤,隐隐的,他总觉得这次皇后要是被主子找到,只怕真的要倒大霉了。
###第142章午门行刑
莫筱苒用了整整一天的时间来观察午门的地形,这里是皇城外的一处空旷地方,两侧有群山环绕,环境清秀,尘土飞扬,方圆百米几乎没有遮挡物,光秃秃的黄沙地,是个不太容易藏身的地方,正中央,则有一个简单的木台子,一旦被判处砍头的官员,通通会被带到这里,而百姓则不允许围观,为了避免骚乱。
莫筱苒绕着整个邢台走了好几圈,也没发现比较能够偷袭成功的地方,眉头紧紧皱着,又再次环顾了一下四周,距离最近的只两座山峰,莫筱苒把心一横,索性顺着山道往上爬去,在半山腰靠边沿的位置,试了试泥土的硬度,以及距离刑场的高度,暗暗点头。
从马靴里抽出绝情,刀刃在一颗大树上划下一道,做上了记号,莫筱苒这才返回皇城,又到店铺中买了一条长达十米的麻绳,第一次她用心感谢起曾经学过的物理学,等到彻底完成了准备工作,已经是夕阳落山了,天空的余晖将整片天焚烧殆尽,大雁归巢,在天空划出一道道残痕。
莫筱苒打了个哈欠,只觉得浑身骨头都在叫嚣着酸疼,不自觉的动了动肩膀,回到客栈,洗漱后,便睡了过去,为了明天的一场硬仗,她必须要养足精神,即使是入睡,匕首也放在她随手可以触及的地方。
第二天,天蒙蒙亮,天牢里的牢头齐聚在大牢外的空地上,刑部侍郎带领着侍卫,前来提走死刑犯,“本官要提走莫青,马上把人押出来。”
话语里带着些许得意,刑部的人一向与莫青关系不太好,也没少被他在白子旭面前提上几句,导致整个刑部怨声载道,而现在呢?风水轮流转,他坐在骏马上,等着亲手帮他上枷锁,送他前去赴死。
这就是命。
莫青是被两名牢头押着肩膀走出来的,退去了一身朝服,并不健硕的身躯,有微微的肥胖,身上穿着件暗灰色的囚衣,背后写着巨大的囚字,分外显目。
“哟,相爷,三天不见,你倒是清瘦了不少啊。”刑部侍郎翻身跃下马匹,朝后挥了挥手,立马有侍卫将木质的枷锁送到他手里,用手垫了垫,他眉梢微微一挑:“还真沉,不知道相爷这身体能不能经受得住啊。”
莫青始终低垂着头,任由他奚落,此时,他不是深得白子旭信赖的丞相,只是一个阶下囚,阳光在他的脸上投射出一道道深深浅浅的影子,他的背脊佝偻着,似吃吃垂暮的老人,甚至腰也再直不起来了。
“怎么,相爷一直不都是伶牙俐齿的吗?今儿这么沉默?”刑部侍郎调侃道,眼里漫过丝丝冷冽,“人都快死了,你说你,不多说些话,难不成想留到地府去说给鬼听?”
莫青的身体微微一颤,脸上浮现了少许的屈辱。
“好了好了,”刑部侍郎见好就收,可不想把这丞相给挑毛了,省得闹出什么乱子来,他抖了抖手里的枷锁,斜睨了丞相一眼:“相爷,得罪了。”
说罢,直接将枷锁给他戴上,两块木板夹击着莫青的脖子,双手合拳,抵住下颚,姿势有些怪异,分外难受。
刑部侍郎推了他一把,口中冷声低吼道:“还不快走?磨磨蹭蹭做什么?”
莫青死死咬着嘴唇,对他的暴行没坑过一声,侍卫们将他包围,从天牢往皇城外押送过去,一路上,走的都是偏僻小道,几乎看不见什么人烟,也算是白子旭给莫青的恩典,能让他走得体面一些。
刑部侍郎坐在马儿身上,嘴里不停哼唱着歌谣,心情甚是愉悦,时不时还讽刺莫青几句。
莫青深知,他若是还嘴,只不过讨个白眼,只当做充耳不闻,黑色的布鞋在泥土上摩擦着,脚尖甚至露出头来,落魄、可怜,哪里还有以往身为一国丞相的风采?
莫筱苒躲在刑场左侧的山峰半山腰,腰间系着一条麻绳,绳索紧紧勒住身体,她活动了几下,并不影响,目测从这儿跳下去,至少有九米,莫筱苒再一次庆幸自己还好没有恐高症,深深吸了口气,凝眸注意着下方的动静。
在午时前一个时辰,有浩浩荡荡的士兵,从前方走来,马蹄声震耳欲聋,掀起尘土漫天飞扬,莫筱苒定眼一看,似乎是来维持刑场秩序的九门提督麾下的士兵,约莫有近一百人,远远看去黑压压一片,他们翻身下来,在邢台四周站好,成正方形,将邢台包围在其中。
莫筱苒紧了紧手里的匕首,为了这场行刑,朝廷派出的人可真不少,手心因紧张冒着冷汗,她轻轻吐出一口气,平息下略显不安的心情。
单枪匹马杀进去,恐怕她会被乱刀砍死吧?莫筱苒天马行空的想着,只希望他们的注意力没有集中到天上,能给她偷袭得手的机会,远眺了对面的山峰一眼,莫筱苒已经想好了离开的路线,这个计划,只能一击成功!
若是失败,她绝对没有逃出去的可能。
光是看着脚下如同蚂蚁般黑漆漆的人潮,她的头皮就开始发麻。
“老天保佑。”莫筱苒闭上眼,在胸前画了个十字希望老天能保佑她,成功脱身。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莫筱苒的神经也随之紧绷,冷汗随着额头速速的往下掉,她已经擦了好几次,紧了紧手里的匕首,忽然,她双眼一亮,只见一列侍卫身负铠甲,正从远方走近,人数并不多,大概只十多人,最前头的男人,身穿正三品朝服,高高坐在马上,后方,侍卫围成一个包围圈,而莫青的身影就在那圈子里。
莫筱苒喉咙不自然的吞咽了一下,心跳扑通扑通跳得飞快,几多紧张,几多坎坷。
她虽然曾经也干过以少胜多的事,但是,实力悬殊如此之大的,她还是头一次碰见,但她根本没有退路,作为半路接手了这具身体的人,她必须得代替莫筱苒,尽一个女儿该尽的责任!
至少不能让她的爹爹,死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这是莫筱苒的原则。
为此,哪怕她将孤身一人闯一闯这龙潭虎穴,也在所不惜。
刑部侍郎将人犯带到邢台,今日他是主持行刑的官员,翻身下来,牵起枷锁上的麻绳,像是拖着一条死狗,一步一步走上邢台,莫青的下盘被他拖得踉踉跄跄的,有些站不稳,好几次险些跌倒。
刑部侍郎抿唇一笑,手臂往前一拽,莫青下意识的就噗通一声因惯性跌倒在邢台上,膝盖磨蹭着木板,木屑深深刺入他的皮肉中。
“相爷,你这可不要怪本官心狠啊。”刑部侍郎看了眼莫青膝盖上流出来的鲜血,眼中掠过一丝阴冷的微光,“要怪就怪你自个儿做事不干净,被那些野蛮人抓住了小辫子,这次就连皇上也保不了你了。”
他嘴角那弯阴鸷的笑,分外扎人眼球,莫青身体微微一颤,眉头因疼痛不自觉的紧皱起来。
“来人,给犯人去枷锁。”刑部侍郎朗声说道,立即有侍卫上前,丁零当啷,将枷锁取下。
侩子手赤裸着健硕的上身,腋下夹着一把擦得森冷的大刀,迈着钝钝的步伐朝着邢台走去,脚步停在莫青身后,手腕一翻,刀刃更是反射出一道刺目的白色光晕。
“相爷,咱们再等等吧,还不到时候呢。”刑部侍郎撩开身上朝服的衣诀,坐在地上,朝着莫青直笑,那笑声,如魔音绕耳,头顶的骄阳正烈,他忍不住抬起手来遮住眉眼,嘴里不由得叹道:“这天气可真好啊,相爷,你可得多看几眼,万一到了下面,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见了不是?”
莫青双手被侍卫用麻绳反捆在背后,他忍不住皱起眉头,看了眼身后威风凛凛的刽子手,嘴角轻轻扯出一抹笑:“不知道这刀够不够快。”
不知为何,或许是知道大限已至,他竟没有丝毫的害怕,甚至于,还有些期待。
这么多年,他早就该走了,只不过是因为对这尘世还有些许留恋,不知道少芳在下面是否还在盼着他,等着他?
眼眸漫过丝丝复杂,莫青挺直背脊看也没看身旁的刑部侍郎一样,任由他在耳畔絮絮叨叨的讽刺着,挖苦着。
当时间抵达午时三刻,刑部侍郎撩开袍子直接从地上站了起来,拍了拍手上的尘土,他看着跪在邢台上的莫青,嘴角弯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相爷,再见了。”
说罢,直接翻身跳下邢台,四方的木台子上,只有莫青和那刽子手的身影。
莫筱苒浑身的神经高度紧绷着,双眼瞪得犹如铜铃,紧了紧腰间的麻绳,随时准备跳下去将人救走。
刽子手提起侍卫递来的酒瓶,仰头灌了几口,然后噗地一声,吐在了那把泛着白光的大刀上,水花四溅,他甩了甩脑袋,将脸上的水珠甩落到地上,随后,双手握住刀柄,屏气等待着身为执法者的刑部侍郎。
莫青缓缓闭上眼,脸上看不出任何痛苦,反而透着一股释然,仿佛这一天他已经等待了许久一般。
刑部侍郎不住的抬头看看天色,随后,当午时三刻一到,他双眼猛地掠过一丝光亮,冷声命令道:“行刑――”
刽子手将大刀缓慢的举起,每一个动作都仿佛被人按下了定格,莫筱苒蓦地瞪大眼睛,迅速朝后退开数米,看着下方不停闪烁着白光的刀刃,把心一横,紧抿着唇线,将力量全部集中在双腿上。
助跑――
跳跃――
风呼啸着刮过耳畔,莫筱苒娇小的身躯凌空跃下,随后,如同陨石般快速坠落,一只手紧紧握着麻绳,另一只手抓紧匕首,腰肢被勒得生疼,仿佛要被人拦腰斩断一般,扑面而来的劲风,将她的两腮,吹得上下抖动。
从头顶上落下来的黑影,惹得在场众人齐齐抬起头来,只见视野中一道黑影迅速窜过,然后,精准的落在邢台之上,莫筱苒双腿蹬蹬的划过木板,想要稳住身体,巨大的冲击力,让她直接将那刽子手撞飞,松开紧抓着麻绳的手,一把扯住莫青的衣领。
“快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