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话够养母思索一阵子了,我和小助理也顺利离开。
回律所的车上,小助理不断从后视镜里瞄我,我低头一边看明天要开庭的案件资料,一边无所谓地问他。
“路在我脸上吗,你一直看。”
他略显尴尬,用咳嗽来掩饰。
“我就是……好……好奇,你那样跟她说,不怕她知道真相后再来烦你吗?明明同一律所不可以代理原告被告。”
“总比现在就烦我强,我也是没办法了。”
养母比我想象的反应要快,第二天就又跑到律所堵我了,好在我已经提前申请了居家办公,她扑了空。
可我也实在低估了她某些方面的执拗,她竟找到我家来,我见完当事人回来看她蹲在小区门口时,人都傻了。
她还拉了个横幅:谢韵曲忘恩负义,不赡养母亲,不救重病弟弟。
横幅前围了不少人,大多数是小区里的老头老太太,按照这架势,不出一天,我这不孝女的帽子,就戴稳了。
我装作没看见,压低帽子绕过人群,准备进去。
“谢韵曲!谢韵曲回来了!大家来看看啊,这就是我那个不孝女陈韵曲。
“她现在厉害了,是大名鼎鼎的律师了,可她却对她妈我的案子不闻不问,任人宰割!”
“你们说,谁家女儿能做成她这样?她是不是忘恩负义,狼心狗肺!”
养母的控诉得到许多人的附和,他们纷纷指责我不懂感恩,枉为人女。
我终于明白她找到这里的目的,她是想用这些口水让我就范,所谓人言可畏嘛。
可我是律师,心理素质不是一般的好。
我摘下帽子笑着和大家打招呼。
“嗨,刘妈,你儿子的工伤鉴定结果出来了吗?有不明白的你再来问我,我教您。”
“许大爷,你孙子的学校找好了没啊?上次给您介绍的中间人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可以报到?报到的时候叫上我,我跟您一起去!”
“哎呀呀,小苗苗也在啊,苗苗妈,苗苗的腿恢复得怎么样了?肇事司机的赔偿款到位了吗?没少给您吧?”
“嘿,陶阿姨,好久不见呀……”
一圈招呼打下来,大部分人都露出尴尬神色,一面看着我养母口沫横飞,一面看着我笑容满面。
最终,他们三三两两,散去了。
养母对着他们的背影大喊。
“别走啊!你们别走啊,她是个混蛋!”
我又重新把帽子戴上,顺手把横幅扯了。
“阿姨,您这帖大字报一样的招数哪里学的?一点含金量都没有。”
“谢韵曲,你真的不接我的案子?”
养母气得脸红脖子粗,指着我咆哮。
我镇定摇头,语气轻巧。
“不接。”
“那别怪我不客气!”
养母走了,看样子气得不轻,臃肿的身体都开始晃悠。
我知道她是个说到做到的人,既然说了不客气,就一定有什么阴招等着我。
所以接下来一段时间,我无论上下班,还是去见当事人,都非常小心。
可半个月过去了,她什么动静都没了,我甚至以为她已经打消强逼我的想法。
此时我正好又接了新的案子,是一个经济纠纷案,标的额巨大,需要我飞到当事人城市进行资料收集和对接。
如果这个案子成了,我至少可以拿到五十万律师费。
走那天,我对小助理千叮咛万嘱咐。
“我那养母要是来了,你就说我辞职了,反正我最近一个月都不会回来。”
“她要是撒泼你就报警,实在应付不了你就找老板,让老板把她的案子退了,损失我承担。”
他不断点头,跟我保证一定不让我操心。
飞到对接经济纠纷案的城市后,我连水都没喝一口,就被叫到目的地,开始工作。
因为标的额巨大,需要佐证的资料又过于繁琐,我还没带助理。
所以我忙得日夜颠倒,经常想不起来吃饭,等想起来时又不知道该吃午饭还是晚饭。
这天我正因为几个数据的出入和当事人交流,电话响了。
本不想接,一看是老板打来的,无奈下我向当事人致歉,走到窗户边上,刚一接通,老板的咆哮声就传来。
“谢韵曲,你妈为什么那么奇葩,她在咱们律所门口搭了帐篷,要等你回来,说等不到你就不走,影响太坏了!”
我扶额,艰难一笑。
“老板,她不是我妈,你该怎么办就怎么办,不用考虑我。”
“而且我现在很忙,也没时间处理别的事,你也不想我这经济案子黄了吧?”
老板瞬间转变态度,我甚至可以幻想到他在对面点头哈腰的样子。
“嗨呀,是我误会了,我以为她是你妈呢,既然不是那就好处理了,你安心工作,我就不打扰你了。”
“你跟你妈关系不好?”
经济案的当事人姓赵,和我年龄差不多,此时正端着咖啡,疑惑看我。
我笑了笑。
“很抱歉占用了您时间做无关的事儿,不过不是我妈,真的不是。”
他点点头,没说话,
之后我们又沟通了一会儿,将所有信息都理清楚了,接下来就是我整理资料,为开庭做准备。
此时外面天也黑了,赵先生说请我吃饭,我本想婉拒,可肚子不合时宜的咕噜噜叫。
赵先生恍若未闻,拿起自己搭在椅背的西服外套。
“走吧。”
我也不再纠结今晚是否又要工作到凌晨,和他一起出去了。
他是本地人,对当地的美食了如指掌。
夜风下,我和他走进一家私房菜馆。
饭过三巡,我借口洗手想提前把账结了,可尴尬的是,我发现手机没电了,我也没拿现金。
我看向收银员。
“我把手机放你这里,充会电,稍后我再来结账。”
收银员是个约莫二十岁的小姑娘,眨巴着大眼睛看我。
“老板吃饭不用结账。”
“什么?”
“和您一起用餐的是我们老板。”
我看着装修豪华,又回想起一看就不便宜的菜品,心中明了。
怪不得他的案子标的额那么高呢……
我坐回原处,并没告知赵先生刚才发生的事儿,毕竟作为律师,除了工作需要外,当事人的隐私,不在我们了解范围内。
饭后赵先生说送我回去,这次我是真拒绝,好在他也真的只是客气,随口一说。
走在灯火阑珊的大街上,我开始回忆自己账户上的余额。
“三家银行加起来应该有一百万了,支上有不到十万,微上有十五,再加上这次经济案……”
“那我目前应该有不到二百万。成为富豪的路,任重道远呀谢韵曲同学!”
回到酒店,我打开电脑继续工作。
突然接到前台的电话,说有警察找我,我以为是关于什么案件的问题,可听到警察来由时,我差点崩溃。
“谢韵曲女士,有人举报你滥用职权,作伪证,需要你配合调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