龚明嘉眼神飘忽,似乎有点心虚。 南宫叶就面色如常,声音沉稳的说了两个字:“来人。” 营帐外立即进来四个穿戴整齐的士兵,龚明嘉瞬间心脏骤停,看着那四个熟悉的面孔——是他昨日派去如龙寺四队士兵的统领! 统领都在这里好好站着,那士兵肯定都在外面待命! 龚明嘉惊恐的看着南宫叶就,他知道了。 南宫叶就一脸失望的看着龚明嘉,眸子里有些微弱的黯然:“明嘉,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你会为了一个男人,叛国。” 龚明嘉头瞬间有些昏沉,面前的景象有些看不清楚了,心口酥酥麻麻一片。 他看着南宫叶就的嘴巴一张一合:“我们相识六年,知遇之恩,竟都比不上南宫凌硕吗?” “你一个将军,跟敌国丞相之女深夜交谈,你知道这是什么罪吗?” “死罪啊。” 龚明嘉身子摇摇晃晃,就快要站不住的时候,才反应过来,他努力征着眼睛,气息微弱:“你在我的饭菜里……下了药?” 南宫叶就没回答他的问题,他抬手将自己滴落的眼泪擦掉,呼出一口气:“明嘉,我不想杀你。” “你是渝儿的哥哥,又是我带入军营的。” “你们兄妹俩,是想折磨死我。” 南宫叶就阖上双目,再睁开时,眉目里沉着寂静的星芒:“把龚将军带下去,看好了。” 四位统领齐齐道是,连忙去抓即将倒地的龚明嘉。 龚明嘉身上使不出一点力气,有人过来,就下意识的把身上的重量往他们身上靠,他嗓子沉重,说不出话,可想着明日殿下会被骗,他拼了命的强迫自己发出音节:“不要……伤害凌硕殿下……求……你……” “……” 南宫叶就心头剧震,身体忍不住的微微发颤,他看着昏睡过去的龚明嘉:“我倒要看看,你跟凌硕,都商量了什么。” —— 很快到了第二天,竹臣与南宫叶就相约在中午欲关谷碰面,现在距离中午还有些时候,他的心口已经隐隐开始不安了。 世亭轻柔的抓住他的手,在上面落下一吻后,温沉的嗓音响起:“怎么了?” 竹臣侧脸看着世亭在光影中笔直的身影,宛如挺拔的一颗青松,郁郁参天。 他扯出一个笑容:“没事。” 世亭明显不信,但也没拆穿他,只是将他的手握的更紧:“我陪你一起。” 身体的紧张被世亭的嗓音渐渐融化磨平,竹臣看着他,道:“我带你去个地方。” “马上要赴约了,你要带我去哪?” 竹臣神秘一笑,拽着世亭的手就跃起,与他在阳光下飞驰。 很快就到了竹臣所说的地方,是一片桃花源,刚到此地,就有扑面而来的花香,四周一片粉红,林子里满是凋谢的花瓣,两人就身在其中。 世亭被周围的美景迷到,他抬眼看过去,不断有被吹下来的碎花簌簌洒落,在明亮的天光下旋舞,游蹿的香气漂浮在空气中。 竹臣问:“美吗?” 世亭嗯了一声:“怎么会带我来这里?” 竹臣抿了抿唇:“军营里又吵又闹,想找个安静的地方跟你聊聊天。” 世亭勾唇一笑:“好。” 竹臣眼皮耷拉着,尽力的隐藏住自己心中的不安,他道:“世亭,此事结束后,你……最想干什么?” 世亭的身子骤然绷住,接下来想说的话让他有一丝紧张,缓了好一会才开口:“娶你。” 竹臣征愣住,全身像是触电了一般,身边一丝凉意的风吹过,让他有些冷,他假意没听到,颤抖着喉咙问道:“什么?” “我说,”世亭偏头对竹臣一笑,像是站在天边的风口:“等事情全都结束后,我们成亲。” 竹臣紧张的手指蜷缩,一阵酸软感充斥了心脏,他僵硬的一笑:“我们……不是早就成亲了吗?” “不一样。” 世亭琥珀色的瞳孔仿佛能装下世间万物,如同耀眼的恒星,执着而坚定:“这次是,世亭与竹臣。” 竹臣心一颤。 不是「世亭与相沁」而是「世亭与竹臣」。 竹臣胸膛剧烈起伏着,眼底已经有些泛红了。 世亭有些着急:“答应我,好不好?” 这风又作怪,刮起一阵大的,将身边桃花花瓣吹到两人头顶上,世亭耐心的等着竹臣答话,顺手将那花瓣轻柔摘下,他的手指微微发凉,蹭过竹臣的耳垂。 竹臣有些难耐,依旧没有回答这个问题,他走过去,在旁边的石桌上拿下来两杯酒,递给了世亭一杯,眯眼笑着。 世亭这才注意到桌子上竟然有两杯酒,竹臣早就来过,还准备了酒水。 他问:“这是什么?” 墨绿色瞳孔染上一丝笑意,竹臣说:“交杯酒。” “!” 剧烈的欢喜涌上脑子,世亭没发现竹臣的眸子变得有些昏暗。当即就挽手与他一饮而尽,喝完后他看着竹臣微微翘起的嘴唇,被酒水侵染的带着点水润的光,迫不及待的说:“你是答应了吗?” 竹臣仍旧没回答他的问题,他喉结滚动,问出一个窒息的问题:“如果,回不来呢?如果,死在了欲关谷呢?” 南宫叶就的心思无人猜得透。哪怕准备齐全,也不可能有十足的把握,此行真的能将他扳倒吗?如果他刚到,还没开口说话,就中了南宫叶就的埋伏,就死掉了呢? 世亭发丝飞扬,在大风中说:“那便做一对……苦命夫妻好了。” “可是世亭,”竹臣咧嘴一笑,抬起世亭脸在他的唇瓣上亲了一口:“我怎么舍得你跟我一起死呢?” 世亭瞬间心头闪上浓重的预感,他瞳孔睁大。果然,下一秒,他的腿一软,有些失重了。 竹臣淡定的扶好他,将他带到旁边的树上,不知从哪里弄出一根巨粗的麻绳,把世亭捆在了上面。 世亭疯狂的摇头,眼泪不受控制的往下掉:“竹臣,求你了……不要……” 竹臣检查着绳子,睫毛投下一片柔软的阴影,他缓缓起身:“世亭,不要等我,若我死了,你便忘了我。” 世亭全身酸软,手连握拳都做不到了,他眼眶烧红一片,唇瓣一张一合:“为什么?不是说好一起面对吗?为什么竹臣,为什么……要……” 眼泪浸湿了面前的景象,世亭眼皮上下打架,眼睁睁的看着竹臣纤瘦的背影消失在满地桃花中。 —— 欲关谷。 大风呼呼刮过竹臣,他面无表情的走向面前黑压压一片的蜉蝣士兵,远远望去,看不到尽头。 来了多少人?十万?二十万? 竹臣预测不到,因为太多了,看的他头皮发麻。 他这边就简单许多了,两方阵营,实力悬殊,一边几十万兵马,一边只有竹臣在风中翻卷起他白色衣服的身影。 走到他们面前后,竹臣停住。 一个个都很脸生,这群人,真的会听调令吗? 正当竹臣在克制心中巨大的不安时,面前的士兵突然分散开来,空出一条道,南宫叶就驾着马,一身黄袍,从容不迫的停在竹臣面前,脸上带着春风般的笑容:“凌硕,好久不见。” 他抬眸看着竹臣身后空无一人,眼底的笑意更深了:“你还真敢一个人来?” 竹臣抬头望着他,没说话。 南宫叶就胯下马,立即就有人把这匹头带花冠的马牵走,与竹臣平视后,竹臣才张嘴:“为什么不敢?不像你……带这么多人,是因为害怕吗?” 南宫叶就敛起眼睑的笑容:“凌硕,你这张嘴生的如此好看,可说出来的话,实在是不讨喜啊。” 竹臣没理会他暗暗嘲讽,眼睛若有若无的盯着他身后的士兵。 南宫叶就哼哧一笑:“找什么呢?找你的龚将军吗?” 竹臣瞳孔一缩。 南宫叶就往前走了一步,唇角还是翘的:“凌硕,你挺花心的啊,一边跟岛殇的三皇子不清不楚,一边深夜与明嘉私会,”他的嗓音突然变了音:“这可不好。” “!” 竹臣心里一刺,眼底的幽绿愈发摄人心魂,他哑着声音说:“你把龚将军怎么了!” “你猜。” 竹臣的手在袖子里握拳,看着南宫叶就嚣张跋扈的脸就想打他,但他硬生生的忍住。 他知道南宫叶就不会伤害龚明嘉,就凭他是龚渝哥哥这一点,他就不会。 不就是被发现两人私下通信了吗,那又如何……只要南宫叶就敢让他开口说话,此局便能扳回来。 南宫叶就逐渐不想跟竹臣拉扯了,他瞪起眼睛:“你说要找我在此地谈判,到底谈什么?是想清楚了,要把岛殇让给我吗?” “大白天的你做什么梦?” 竹臣眼睫颤抖了一下,往后退了一步,用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嗓音回:“此次来,我是想给蜉蝣的将士们,看个东西。” 南宫叶就还挺好奇,嘴角微微弯起,眼底流露出耐人寻味的神色:“什么东西?拿来看看。” 竹臣不疾不徐的从怀里拿出那枚玉佩举过头顶,阳光下,普通的玉佩迸射出耀眼的光芒,连同着上面蜉蝣的国标都清晰明了。 南宫叶就包括他身后的一群将士,看到这个东西眼底都生出了恐怖的敬意,一瞬间四周吵闹无比。 南宫叶就喉头一滞,仿佛五脏六腑都要从喉咙里喷出来了,他惊恐的大吼,企图让自己没那么慌张:“你他妈怎么会有蜉蝣的调令!!” 竹臣看着南宫叶就这副样子心口一喜,他收起调令,往前走了一步,用不大却能让所有人都能听到的声音回:“父王亲手给我的,不仅调令是我的,你的王位……” 竹臣眼睛微微眯起,长长的眼梢形成一个窒息好看的弧度,如同水里柔和波光艳丽的倒影,一圈圈荡漾开:“也应该是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