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亭仔细回忆着,想起蜉蝣王上与他身边栾贵妃的眼神,都是带着点诧异,原来那眼神不是对竹臣长相的肯定,而是因为太像故人了? 他的牙齿都在颤抖:“就是长得像而已,全世界那么多长得像的人,难道都是先王后的孩子吗?” “世亭,太巧了。”竹臣的眼神逐渐装不下去了,慢慢起了水雾:“二皇子因为蜉蝣内部不和,二十四年前被人陷害未果,栾贵妃发现后将二皇子送去岛殇,我今年,刚好满二十四岁…...三年后,二皇子没死的事情被发现。于是蜉蝣的人特意派人杀了二皇子的养父母,企图让二皇子在岛殇自生自灭。而我,三岁时养父母离奇死亡,我以为他们是病死的….其实是被人投了毒。” 世亭越听脸色越暗。 竹臣接着道:“我的经历,我没有对任何人说过,并且今日我与栾贵妃还是第一次见面,她能准确的说出这些事情并一一对上,你觉得这是巧合吗世亭?我胸口上天生带的红痣,她也知道。” 世亭企图找出端倪,但是没有,这些事他与竹臣那么亲密都不知道,栾贵妃是怎么知道的,只能是因为,这是真相,这就是真相,竹臣就是蜉蝣死去的二皇子。 他的心口疼的脸上都是虚汗,他从来不知道竹臣小时候居然过的这么苦吗?三岁就无家可归…..如果不是相石养了他,他还能认识竹臣吗,竹臣能活到现在吗…..….. 世亭不敢去想。 “其实我现在还没有完全相信,但我就是二皇子,这是不争的事实。” “可你从小在岛殇长大,从小在岛殇生活。即使你的血缘在蜉蝣,你也是岛殇的人!” “你不觉得可笑吗世亭?”竹臣道:“我在岛殇过的是什么日子?你跟狼狗抢过食物吗?吃过垃圾堆里的东西吗?你有过差点被冻死在街头的经历吗?你没有——” 竹臣越说越激昂,像是说给世亭听的,又像是自己在宣泄:“你是金枝玉叶的三皇子,从小被人呵护着长大,你一点都不懂得人间疾苦…..现在,有人告诉我,我也是金贵的身份,我也是皇子,只是生不逢时,现在我要什么有什么,要什么蜉蝣王上都会给我弄来,我都已经这样了,你觉得我还会跟你回去,做不属于我的三王妃吗?" “…..…..” 陌生,太陌生了。 世亭只想到了这个词形容竹臣,竹臣现在满眼通红,说话时脸色阴狠,像极了某个人。世亭终于明白了,第一次见南宫叶就时为什么会对南宫叶就有种莫名奇怪的感觉,一切都解释通了。因为南宫叶就,是竹臣的哥哥,他与男装的竹臣,有几分像。 他们,是有血缘关系的。 世亭尾音都在抖动:“你想要什么?你想要什么我都给你好不好?你…..跟我回岛殇,只要你跟我走,我什么都给你…..” 竹臣的心口像是被一万根细针在反复扎动,他太疼了,他见不得世亭这个样子,为了挽留他这个样子。但是他没有别的选择了,他只能放弃世亭,这样他才有命活。 他有些后悔了,后悔来蜉蝣。若他没来,这一切的真相都不会发生,都不会知道。 竹臣喉结滚动,想哭又不能哭,脸色已经憋的有些红了,他强迫自己说出口来:“世亭,你觉得我真的爱过你吗?” “!!!” 世亭心脏漏了一拍,他预感到竹臣接下来会说出多扎人心口的话,他已经不想听了。 可是竹臣并不如他所愿,他自顾自的说:“你之前问我为什么会跳舞,我当时不愿意告诉你,现在我想说了。”竹臣一字一句道:“因为我是开青楼的。” “!!” 世亭已经有些说不出话了,他感觉有什么东西在嗓子里扎着,一张嘴就疼。 竹臣看着世亭这个反应,无疑心口又痛了一下,世亭果然嫌弃他吗? 他咬了咬唇,沙哑的说:“你说,你不喜欢看我给别的男人跳舞。可是早在你认识我之前,我就已经,给别人跳过无数次了。为了赚钱,我无所不用其极。哪怕我自己都是个男人,我也要卖弄风姿,赚一些你,高高在上的三皇子,看不上的钱。” 世亭眼睛布满血丝,已经不知道此刻的心情了,他该愤怒吗?该鄙夷吗?都没有,这些都没有,他现在只有心疼,心疼竹臣将他自己的伤口扒开,又说出来。 他想捂住耳朵,不想再听,可竹臣不愿意放过他,对他的痛击还没有结束,他就是要让世亭彻底死心带他回去的想法,他喃喃再次开口:“你知道我为什么要替相沁嫁给你吗?” “因为我要杀你。” “你以为是无可奈何?其实是我蓄谋已久。” “为了钱,我杀过很多人。” “你觉得我爱你,” “装的。” “我不过是为了你的钱,所以才装出一副爱你的样子。” “因为我想光明正大的拿你的钱。” “跟你亲密不过是因为你长得有几分姿色。” “我就一边骗你的钱,又一边骗你的色。” “你还离不开我了?” “你真傻,世亭。” 竹臣每说一句话,无非都是在世亭心上扎一刀,他从未感受过如此锥心刺骨的痛,世亭颤抖的举起手,试图捂住竹臣的嘴巴,让他别说了。 竹臣装出厌恶的表情往后退了一步,冰冷的眼神让世亭差点晕厥过去。 他想象不到离开竹臣后的生活。如果他从未遇到过竹臣就好了。可是他先闯进他的生活的,闯进后他无法遏制的爱上了他,现在这人却告诉他,那是假的,是为了钱。 不行,不行—— 世亭眼睛被泪水模糊,晶莹剔透的眼泪从眼眶流出。 他的声音沙哑,却又带着点坚韧,他固执的开口:“如我说,这些我都不在乎呢?你愿不愿意…..跟我回去?” 这次轮到竹臣难受了,他不开置信的盯着世亭,往后退了一步。 都如此了,世亭还不肯放弃他吗。 当着自己爱人的面装出不爱他,真的很难,每装一秒,竹臣就觉得自己的生命在流逝,他太痛苦了,下腹隐隐抽痛,他快撑不住了。 “世亭,你真的很没用。我跟你回去,依旧要装成女人,我甚至不能光明正大的穿男装说话。即使你不在乎这些,我也,绝对不可能跟你回去。” 话刚落音,竹臣抓住世亭的衣服,将他拉到自己脸前。在世亭怔住的眼神中,竹臣另一只手狠狠的劈到了世亭的脖颈上。 世亭痛苦的叫了一声,慢慢晕了过去。 闭上眼的那一刻,竹臣宛如虚脱般,抱着世亭跪坐在地上。 大滴大滴的眼泪流了下来,一颗一颗的滴落在世亭的脸上。 竹臣一边道歉一边低头亲吻着世亭的鼻尖,嘴唇。 他想死。 为什么要做这样的决定。 为什么要这么逼他。 为什么他的生活,就不能顺畅一点。 —— 不知道过了多久,竹臣终于缓过来了,他一鼓作气,把世亭拖起来放在床上。 然后轻柔的摸了摸他的脸。 自己洗脑自己,这是好事,世亭应该忘记他,应该像普通人那样结婚生子,俩人虽然在一起快乐,可两个男人始终不会有什么结果。就这么断了,也好。 他将自己的眼泪全部擦干,尽力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狼狈,开门,去了水清的房间。 他没敲门,一进去就看到水清与疾风两人不知道在干嘛,看到他时惊慌失措的站起身来。 疾风慌乱的眨眨眼睛, 口齿不清道:“王妃你怎么来了?” 竹臣没理他,神情紧绷的看着水清说道:“水清,带世亭走,现在立刻,马上。” 疾风怔住,眼睛瞪的又大又圆:“王妃你…..会讲话了??” “还叫王妃?听不出我是个男人吗?”竹臣冲疾风眯眯眼:“你跟你主子一样傻。” “!!” 疾风惊愕在原地,瞪大双目看着面前陌生又熟悉的竹臣,他脑子混沌一片,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现在的心情,这种感觉就好像…..就像是你买了一只鹦鹉,与它相处的都有感情了,突然有一天它变成了一只兔子。这不仅仅是惊愕了,是恐慌,他转头看向水清,水清虽然也震惊,但没有疾风那么明显。 她说:“主上,什么意思?你不跟我们一起回去?” 什么?什么主上? 疾风越来越搞不懂了。 竹臣简短的说:“我走不了了,我是蜉蝣的二皇子。” 水清僵在原地。 她与竹臣一起长大,从小她就喜欢胡说八道,说竹臣身上的气质就不像一个流浪小孩,说不定亲生父母是什么非富即贵的达官贵人呢。 竹臣从来就只当她是开玩笑,没有当真过。 现在一语成谶,最开始说的人却不相信了。 “怎么可能?你在岛殇长大啊?” 竹臣深呼一口气:“说来话长,你们等到了岛殇,再让世亭慢慢讲,现在立马离开,蜉蝣不是什么好地方。” 水清绷不住了:“既然不是什么好地方,你为什么不跟我们一起离开?不管你是不是什么二皇子,你是丞相养大的啊,你要抛弃我们,留在人生地不熟的蜉蝣吗?” 竹臣几乎是用祈求的语气对水清说:“水清,替我对相爷说句抱歉,我有我的苦衷,我求你了,带世亭走。” “…..…..…..” 水清不敢再问了,长这么大,竹臣何时这么跟她说过话。纵使有再多的疑问,她也没问,含泪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