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爱别离

“你来还是我来？”原故打开全息电脑屏，几道淡蓝的光波连上了正在熟睡的乔慕的大脑。 季槐序坐在乔慕身边，安静地看着他。 “他不愿意让我做吧。你仔细些，不要遗漏什么。” “你真是变得我都不认识了，”原故摇摇头，盘腿坐在地上，“到底他有什么魔力，对你影响这么大。” 我也不知道。季槐序在心里问过自己无数遍，可是没有得到答案，他也想不明白。 半个小时后，原故长出一口气，道：“好了。” 季槐序嘴唇微微颤抖，他起身走到全息屏前。 下雪的傍晚，雨中的狂奔，学校里，病房中，大海边，所有场景都变成了乔慕一人踽踽独行，他明明在看着什么笑，可是面前却空无一人。 季槐序看了一遍又一遍，直到原故伸手关掉了屏幕。 “我们该走了。” “嗯。”季槐序拿起乔慕的手机，解锁，将两人唯一一张落日下的合照保存了下来，亲手删掉了乔慕手机里所有关于自己的信息，联系方式，微信，还有做助教时偷拍的自己上课时的照片。 他牵起乔慕的手，将自己另一只手搭上去，两个熠熠生辉的戒指挨得那么近，好像可以携手一生。看了片刻，季槐序轻轻取走了乔慕无名指上的戒指，语气有一丝强硬：“这个也送给我吧。” 季槐序注视着他，他似乎正在做一个美梦，眉目舒展，嘴角挂着浅笑。 季槐序伸手摸了摸他的脸，耳语般地说道：“要好好的。我，我喜，和你在一起的这些时间，不是因为情感系统。” 他艰难地咽下翻滚的苦涩，最后看了一眼乔慕。 随着季槐序越走越远，熟悉的气息渐渐消散，睡梦中的乔慕呼吸急促起来，他深深皱着眉，想从一片晃白的虚无之地中醒来，可是做不到，他看不清楚，甚至也连四肢也无法号令，只能痛苦地感受重要的东西迅速流失，好像属于身体的一部分被尖锐的刀锋生生剥离出去。 终于，乔慕大汗淋漓地惊醒了，心脏跳的很是激烈，薄纱窗帘筛过独属于春日的柔和阳光洒在乔慕身上，可他并不觉得温暖，浑身一阵一阵地发冷。 梦见了什么他完全想不起来了，只是那沉重的失落感让他许久缓不过神来。 今天是不是还有什么事情要做？乔慕揉了揉头，拖着沉重的身体起床，日历上的今天被圈出来了，自己的笔迹写着复查。 噢，离做完手术已经有一个半月了，确实到了医生嘱咐的复查节点。 乔慕一路浑浑噩噩地来到医院，医院门口人来人往，他在人流中站了许久，才想起自己要做什么。 “&*#……” 乔慕盯着医生的嘴一张一合，却一个字都没进耳朵，他用力闭眼甩了甩头，总算清醒一些，世界的声音也逐渐回归，他歉意道：“不好意思，您说什么？” “先去抽血，再做个彩超。你动了这么大的手术，一定要注意休息，我看你今天状态很差啊。” “好的。”乔慕拿起医生开的单子，做完检查结果要下午才能出来，他应该回家休息，下午再过来，可是一想到家里，他就浑身发冷，孤单地好像家是一个巨大的黑洞即将要把他吞噬。在人流密集的地方，他感觉稍微好一些，漫无目的地在门诊的大楼逛了一圈，他在儿科就诊等待区坐了下来。 因为那里的电视上播放着猫和老鼠，是他小时候最喜欢的动画片。 乔慕出神地看着，真是有趣，他想笑，却突然觉得脸颊上有什么东西凉凉的，下意识伸手一摸，指尖是一片水渍。 他惶然低下头，用手背抹去泪水，他不知道自己今天到底怎么了，怎么像是失了魂魄一样。 “叮——”微信铃声响起。 师兄，师兄，你不会真要休学吧？（大哭） 我给你发消息你都没回，你到底出什么事了？ 去年下半年感觉你好不顺啊。又是受伤，又是被人造谣，然后现在你还要休学（大哭）。我昨天和我妈爬山在庙里请了个平安符，我想给你寄过来，又不知道你在哪里。 乔慕心中一暖，回复道：现在已经没事了，我正常开学。 呜哇！太好啦！ 我们反黑小组卓有成效噢，现在已经彻底澄清学术造假的谣言啦，师兄放心回归，不要去在意那些红眼病坏蛋！ 是因为学术造假被造谣……的吗？洛心提起，他才想起这件事，然而好些细节都想不起来了。 好奇怪，这才过去多久，这么大的事情怎么会忘记？去年上半年的记忆还历历在目，怎么下半年的记忆都变的模糊，被人夺舍了吗？还是人格分裂了？ 乔慕想不出所以然，也没什么胃口，渐渐靠着椅背睡着了。 直到被婴儿的哭喊声惊醒，年轻的父母一边手忙脚乱的哄婴儿，一边不好意思地向周围人道歉。 乔慕拿出手机一看，已经下午四点了，他急忙起身去取了检查结果。 “嘶。”医生拿着彩超单看了许久，眉间深深皱成川字。 “怎么了？”乔慕有些担心。 “你是在一个半月前做了肝脏捐赠手术？”医生扶着镜片仔细打量乔慕，“我检查一下手术切口呢？” 乔慕解开衣服，一道三十厘米长的疤赫然印在侧腹部，好像爬了一只巨型蜈蚣。 “切口恢复的不错，只是……”医生脸上写满不解。 “是肝有什么问题吗？” “是问题也不是。肝脏是具有很强的再生能力，一般对于健康人来说。即使切除肝脏的百分之七八十，好生休养几年，肝脏也可以再生回原来的大小。可你现在距离手术不到两个月，肝脏已经恢复成原来的大小了，肝功能也一切正常。这恢复速度简直太不可思议了。”医生反复看着彩超单，怀疑起来，“是不是和别人拿混了？最近医院里来了些实习生，可能不熟悉业务给搞错了，你等两分钟，我确认一下。” 医生打了几通电话，最终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这可以称得上是医学奇迹了。不知道你愿不愿意配合我们研究一下？” “不好意思，”乔慕虽然也震惊奇迹发生在自己身上，但他并不愿意被人像小白鼠一样研究，“不过这就是说，我和原先没做手术时身体一样健康吗？” “是的。” “但是，我感觉自己最近记忆力很差，很多没发生多久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这个情况和手术有关系吗？” “如果你现在有手术后遗症，身体素质变差，确实可能出现记忆减退的情况。但是你现在非常健康，按理说不应该出现这种问题。是不是最近没休息好？早上我看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 “有可能吧。”乔慕向医生道谢后，离开了。 他不太想回家，但是又不知道去哪里，走着走着，看到学校旁边那家很火的蛋糕店。虽然是寒假期间，排队的人依然不少，他不想吃蛋糕，但却莫名地想买，他站到队伍末尾，眼角余光不经意间撇过不远处大树下的长椅，他微微滞了一下。 长椅上怎么空荡荡的呢？ 实在是不想回家，他便去骚扰洛九天，洛九天听说他回来了，便推了手里的事情要和他一起吃饭。 “身体恢复的怎么样？”洛九天一边急速干饭，一边关心的打量乔慕。 “今天去复查，因为天赋异禀恢复的太快，被医生询问能不能配合研究。” “哈哈哈，真的假的？”洛九天直发笑，“你当时在重症监护室躺着我快担心死了，以为你就要挺不过去了。” “九天，谢谢你那段时间照顾我。”乔慕吃了几口就放下筷子。 “警告你，不许跟爸爸客气。不过，你今年就要毕业了吧，下一步打算是什么？” “我打算读博了。” “不错不错，诺贝尔奖指日可待了，准备去哪个学校？” “我准备去德国，慕尼黑或者海德堡吧。” 洛九天有些意外，他喝了口茶：“以前没听你说想出国啊。” “我也不知道，”乔慕笑笑，“很奇怪，是突然冒出来的想法，好像一定要去才行。” “那你还回来吗？准备定居国外了？” “回来，我们不是要一起报效祖国吗？”乔慕揶揄地笑。 “回来就行，定下来了给我说。” 乔慕挑挑眉，总感觉今晚少了些什么，想了半天才反应过来，他笑着道：“九天，你是不是忘了点啥？” “啊？”洛九天摸摸头，“什么？” “你每次见我不是都要给我介绍对象吗？” “奇了怪了，以前你跟个榆木疙瘩一样油盐不进，今天怎么主动问起来了？怎么，想找对象了？觉得孤单了？” “嗯，也不是，就是今天早晨一觉醒来，觉得身边应该有个人才对，你帮我留意留意吧，等我博士毕业回来就直接事业爱情双丰收，多好。” 洛九天无语地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等你博士毕业回来，黄花菜都凉了。” 两人笑笑闹闹到了深夜，便各回各家，乔慕在楼下站了许久，才鼓足勇气走进去。 打开门，里面一片漆黑，空气中似乎还残留着一丝熟悉的气息，乔慕贪婪的嗅着，心莫名地开始抽痛，他捂着心口靠着沙发坐下，难受的蜷缩成一团。 身体，到底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