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五章 你的喜欢，我不想要了

乔慕再次醒过来，是第二天的中午，睁开眼就是洛九天那张放大的充满殷殷期盼的脸。 “你总算醒了。” “嗯，你什么时候来的？” “今早，我守了一早上，你现在才醒。” “九天，让你费心了。” “不，我倒没费什么心。”前几天乔慕还在昏迷中时，季槐序说自己会照顾乔慕，让他回去忙，恰好公司有一项比较重要的事情需要他亲自处理，他便将乔慕交给了季槐序，也是昨天接到季槐序消息才匆匆赶来的。 “我现在能用手机了吗？”乔慕询问旁边来检查的医生。 “还不行，手机信号会干扰仪器的，再观察两天，你现在身体机能正在慢慢恢复，两天后就可以转普通病房了。” “九天，那件事现在怎么样了？” “放心，校方亲自辟谣，网上热度已经消了。” 乔慕点点头，神情有些怅然，他看向窗外的蓝天。 “你感觉怎样？” “没事，好多了。” “捐赠器官这么大的事情你说做就做了，有没有好好考虑过？恢复不好对你以后生活质量影响很大的知不知道？” “决定之前我也害怕犹豫过，查了很多资料。据说肝脏再生能力很强，影响相对小一些。靖何他还这么小，我不能眼睁睁看着他死。” “你蠢啊，要我说他摊上那么一对父母就是报应不爽，命该如此。” “靖何和他父母不一样，是个好孩子。” “唉，你呀，我不知道说你什么好。你看看你把自己折腾的这么狼狈，啧啧，也不怕季教授不要你了。” 乔慕眨眨眼，笑的有些局促：“和他有什么关系，我们已经分手了。” 季教授，从来没有要过我……现在他应该已经离开这里，踏上异国的土地了吧。 “噢，”洛九天拍了拍脑门，“我都忘了你们分手这档事了。你想不想见他，叫一声爸爸，我就满足你的愿望。” 乔慕先是疑惑，看了看门口，随即脸色苍白起来：“九天，不要和我开玩笑了。” “好啦，不逗你，这些天都是他在守着你，我把他叫进来。” 乔慕并不相信，注视着洛九天出去。过了片刻，门把手缓缓转动，乔慕吞咽了下，盯着逐渐敞开的门缝，他心里并不相信季槐序真的回来，可又有着无比强烈的期待。 进来的人和洛九天一样穿着防菌服，全身上下只漏出一双眼睛，可那双眼乔慕太熟悉了，他傻傻地看着他越走越近。 竟真的是季槐序。 “乔慕，感觉怎么样？”带着厚厚的口罩，他的声音有些模糊。 乔慕的期待突兀地被满足了，可随之而来的却是警觉和恐慌，他不懂季槐序为什么总是拒绝后又来招惹自己。 他想起那一枪子弹穿透皮肉时的剧烈疼痛，可这次不是因为季槐序而受伤，他为什么又回来了呢？乔慕没有丝毫的欣喜，脸色反而更加苍白起来。 “你怎么来了？” “你还好吗？”季槐序伸手似乎想触一触他的额头，却在半空中停住又放下去。 因为乔慕把脸偏过去了，躲避的意思非常明显。 “我没事，很快就能好。”乔慕顿了顿，又道：“你多久出国？” “还没定。” 乔慕听闻，心如刀绞，他感觉自己快喘不上气了。 “所以你为什么要来？来看我笑话吗？” “不是。” “你知不知道，看见你我只会更不舒服。” 季槐序呆住了，眼神里露出些不自知的受伤。 乔慕不忍心去细看，声音苦闷：“我知道你不喜欢我，也不可能会喜欢我。所以拜托你，不要给我不切实际的希望。” 乔慕闭上眼睛，遮住即将滑落的泪：“你走吧，去追求你想要的人生，我放开你，你也放过我吧。” 季槐序似乎站了很久，才缓慢地离开，隔离服布料窸窸窣窣的摩擦声渐渐远去，开关门的声音后，一切归于平静。 乔慕睁开眼，泪滴缓缓滑落，这是他第一次推开季槐序，凭着一腔孤勇和盲目乐观一次次碰的头破血流，他被迫长记性，季槐序是天上的星，他的爱意本就该默默留在心底，而不是妄图将之摘下，占为己有，他已经为自己的贪念付出代价了。他虽然愚蠢，可也怕疼，不想再一次受到伤害了。 两天后，乔慕从ICU转入了普通病房，医生说他的恢复情况很不错，虚弱是因为昏迷的几天只能输营养液维持生命，恢复正常进食以后，体力就会好转。 从那天以后，他再没有看见过季槐序，他以为他离开了。 离开ICU病房后，乔慕看见没有再包的里三层外三层的护士，突然觉得她好生眼熟。 她见乔慕不断打量她，「噗嗤」笑出声，道：“看什么看？没见过美女？” 她的脸颊荡漾出两个小酒窝，乔慕突然福临心至，试探性地叫：“可儿？你是江可儿？” “哎呀，我还以为你早把我忘了呢！”江可儿一手叉腰，脸上表情极为生动。 乔慕笑起来：“可儿，好久不见了。” 江可儿是从前乔慕一家邻居的女儿，两家关系很要好，两人从小就在一起生活，可以算是发小了。 意外遇到儿时的玩伴，乔慕颓丧的心情也有所好转，两人互相问着近况，你一句我一句聊得很是欢兴，直到一一抱着餐盒跑了进来。 “乔慕哥哥，吃饭咯！”一一把餐盒递给乔慕，随后手脚并用地爬上床，用闪闪发亮的目光盯着小桌上的餐盒，口水几乎要留下来。 “来吧，我们看看今天医院食堂有什么好吃的。”乔慕打开盖子，一股诱人的香味瞬间飘散开来，今天的菜品是清炖冬瓜羊肉，松仁玉米粒和凉拌折耳根。 “哇，好香好香！” “哎，可儿，你们医院食堂厨师的技术真不错啊。” 江可儿瞥了一眼，捂住嘴笑，意有所指地看了看一一，道：“我们可没有这样的大厨。” “一一呀，”乔慕捏住小男孩的手，“这些饭菜是从哪里打来的，小朋友要是撒谎的话，是会被打屁股的哦。” “啊？”一一水汪汪的眼睛有些可怜巴巴地来回看着两人，随后下了决心一般，嗫嚅道：“不是食堂打来的，是另一个哥哥每天送过来的。” 乔慕疑惑，洛九天在他出ICU后当天就回去了，还会是谁？ “是什么样的哥哥？” “超级好看，像明星，穿西装，”一一歪了歪小脑袋，“也喜欢草莓夹心巧克力！” 乔慕脸色笑容僵住，他挪开小桌，从床上下来。 “一一，你吃吧。吃完去告诉那个哥哥不要再送了，我不需要。” “嗯！嗯！”小家伙完全被美食吸引了，拿着筷子大快朵颐起来。 “怎么了？你们关系不好？”江可儿不解，“可你在ICU的时候他白天黑夜都在门口守着，我都没见他休息过。” 乔慕垂眸，说没有触动是假的，可是他不敢再冒然接受。 他去了食堂吃饭，却食不知味。 季槐序接过餐盒，却发现今天意外地重，他打开一看，里面的菜几乎没怎么吃，他心一紧，忙问道：“一一，你乔慕哥哥出什么事了吗？” “没有啊。” “那他今天怎么没吃饭呢？” “噢！我差点忘记了，乔慕哥哥说让你不要再送了，他不需要。” 季槐序愣了下，动作迟缓地收起饭盒，随后兜里从拿出一个巧克力放在一一手心。 “一一，还是按照约定，晚上六点在这里等我。” 晚饭时间，一一又捧着饭盒到了乔慕的病房，乔慕将饭盒随手放在床头柜上，便准备去食堂。 “乔慕哥哥，一一想吃那个。” “一一乖，”乔慕牵住他的手，“我们不吃嗟来之食，做人要有骨气，哥哥给你买个大鸡腿，好不？” 不一会，外面突然下起了雨，天色已经黑了，雨势却越来越大，乔慕坐了片刻，还是放下吃了一半的饭，回到病房拿起饭盒和雨伞，朝着一一说的地点快步走去。 季槐序在凉亭里坐着，听见脚步声回过头，见是乔慕，有些意外。 “乔慕……”他看着他，眼里被远处大楼的灯光映衬地闪闪发亮。 他果然没带伞，乔慕腹诽，将饭盒和雨伞一股脑塞给他。 季槐序掂了掂饭盒，面色平静地问道：“饭菜不合你的口味吗？” “季教授，”乔慕的笑有些凉，“你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癖好？我猜猜，你是不是慕残，是不是喜欢那些满身是伤，最好躺在床上一动都不能动的？” 季槐序定定地看着他，没有回答。 “那我就能理解了，为什么每次我一受伤，你的态度就来个一百八十度大转变。”乔慕低低笑了几声，“等我完全恢复了，你又会对我说我们不可能是吧？季教授，医院里那么多病人，你可以今天喜欢骨折的，明天喜欢心脏病的，后天喜欢陷入昏迷的，把你的善心和喜欢拿去给别人吧，我不想要了。” “我没有。”季槐序的声音被雨声淹没，乔慕的身影也越走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