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三章 没有见过光明，还可忍受黑暗

季槐序其实偷偷进过乔慕家里，之前乔慕的生活动态他掌握的一清二楚，工作移交给时空警后，乔慕似乎突然消失了，他还有些不习惯。 所以，前天在猫眼处蹲守了半天，确认乔慕家里没人后，他擅自进了他家。 那时正是傍晚，屋里暗沉沉的没什么光线。但他也不好开灯，就借着黯淡的天光巡查房间。为了不弄脏地板，他还换上了乔慕专门为他准备的拖鞋，屋里一切陈设如常，甚至衣柜的衣服都没有少，可是却冷冰冰的没有人气儿。乔慕似乎不像是出去旅游了，倒像是因为什么急事临时出门却一直没有回来。 他在沙发上坐下，突然有种朦胧的幻觉，仿佛乔慕下一秒就会推门进来，见到他在满脸都是惊喜，然后抱住他问他晚上想吃什么。 季槐序摇摇头，为自己被习惯所侵蚀而感到诧异。 忽然，他注意到，电视柜里有一样东西不见了，是那个搬家礼物，克莱因瓶。季槐序盯着那个突兀的空缺，冥冥中产生了一个不太妙的想法。 乔慕，是不是永远不会回来了？ 所以，当今天他回家，却意外发现那间房再次透出了明黄色的暖光，他心下松了口气，等电梯的间隙一直有些莫名的紧张。 电梯「叮」的一声打开，季槐序淡定地同手同脚着走出来，他瞥了一眼，乔慕家的门虚掩着，敞着一条缝，有个人影在里面走动。 那人影并没有注意到外面的动静，季槐序便停住，探着头往里面看，可是什么都没看到，只听得见些许响动。 他本想再靠近一些，谁知那里的人影朝着门口走来，季槐序急忙转身朝自己家门走去，走到门口时，听到身后传来门打开的声音。他一顿，并没有回头，只是胡乱在身上摸索着钥匙。 他本以为会听到乔慕开心跟他打招呼的声音，可是后面安静极了，他终究是按捺不住，回头看去。 啊，原来是洛九天。季槐序说不上一瞬的失落是为什么。 洛九天的眼神有些复杂，但他什么都没说，只是客气地点了点头。 季槐序有些想问的问题，却不知从何开口，有些生硬地说了句：“你来了。” “嗯，来拿点东西。” “乔慕呢？” “季教授，乔慕已经跟你没关系了，你问他做什么？” “他，也算是我的学生。” “学生？”洛九天嘴角扬起一抹笑，有些讽刺，“不要再对「学生」这么上心了，他一定会误会的。” 洛九天锁了门，自顾自地离去了。 第二天一早，季槐序去学校拿最后的一些材料和用品。还在办公室里收拾时，洛心忽然闯了进来。 “季教授，你总算来了。”洛心神情有些焦急，“你知道乔慕师兄怎么了吗？” 季槐序一怔，旋即问道：“怎么了？” “不知道为什么，他突然要休学，我一直联系不上他，急死了都。季教授，你知道是怎么回事吗？你应该有和他联系吧？” 季槐序心下一沉，放下手里的东西，匆匆赶去了校长办公室。 校长很少看见他这么仓促的模样，放下手里的报纸，有些惊讶地摘下老花镜道：“季教授，怎么了？” “乔慕，乔慕被处分了？” “我还以为你要说放弃出国永远留在我校呢。”校长不合时宜地开了个玩笑，见季槐序没反应，略有些尴尬地端起茶杯抿了一口，“咳，没有哈，那件事已经压下来了，问题不大。” “为什么他要休学？” “季教授，怎么会来问我呢？这件事你应该比我清楚。”校长微微叹口气，又道：“具体我不清楚，好像是家里有点事，暂时休学一段时间，正好现在已经放寒假了，估计开学就回来了。” 季槐序点点头，却仍然不太放心，他记起乔慕来酒店来找他时，似乎是有什么话想和他说，可那时他忽略了，也因为两人一直在争论，乔慕没有机会说出来。 他想说什么呢？和他休学的原因有关吗？ 他稍稍安慰了下洛心后，回到家里后联通了派遣至此地的时空警队队长的通讯。 “季院长，您好！”队长冲他敬了个礼，“请吩咐。” “你好。请详细描述乔慕的现状。” “好的。乔慕上周五在S市华北医院做了肝脏捐赠手术，将部分肝脏捐赠给肝癌晚期的表弟，前日因严重的腹腔感染转至ICU重症监护室内，目前生命体征极不稳定，随时有生命终结的风险。” 生命终结几个字狠狠砸下来，季槐序浑身一震，大脑瞬间罢工，警队队长喊了他几次，他都无法回神。 他冲出家门，用最快的速度赶到基地，原故似乎正在监视着什么，看到季槐序闯进来，手忙脚乱地关掉了全息屏。 “槐序，这么着急怎么了？” “帮我带一盒全能细胞修复片剂到这个时代。” 原故笑容一僵，道：“你要这个做什么？” “这对你来说不是难事，我知道你私下在从事这方面的工作。” “季槐序，你别疯了。上次未经允许处死克隆人事件处罚结果还没下来，你又想因为乔慕犯更大的错吗？乔慕不论生死，我们绝不能插手，这是历史，不能改变。” “历史自有其发展规律，不会因为某一个人而改变方向，我们如今身在历史中，就是历史中的人物，发展方向既定，不会改变。”季槐序眸光里有些责怨，“你一直知道乔慕的情况，却没有给我汇报。” “季槐序，你知不知道又有什么关系？至多两个月，我们就永远离开，再不会回来了，乔慕是生是死，是好是坏，与你有何关系？” “你也说，他因为我们平白遭受许多折磨，算是一种补偿吧。” “季槐序，你有私心了，何必说的那么冠冕堂皇，这事对我来说确实不难，可我凭什么陪你玩火？” “院长的位置交给你，”季槐序垂下眸，“你一直想要的，足够吗？” 原故眯了眯眼，眼神却如射线一般扫描着季槐序，他思虑片刻，笑起来：“当然，很荣幸为您服务。” 季槐序也看不透自己了，自他记事以来，从来没有如此不理智过，可这个时候他无暇想其他，满脑子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尽快赶到乔慕身边，像着了魔一般心急如焚。 机票只有第二天一早的，季槐序失眠了一整夜，第二天顶着两个黑眼圈出了门。 终于在中午达到了乔慕所在的医院，他打听了重症监护室的所在地，脚步如飞地上了楼，可越靠近乔慕的病房，他反而胆怯起来。 洛九天正站在418号病房门前，看见季槐序走过来，不禁皱起了眉：“季教授？你来这里做什么？” “乔慕，他怎么样？” 洛九天看了一眼紧闭的房门，语气不太好：“乔慕说他觉得和你差距太大不合适。所以提出分手，但其实提出分手的人是你吧？” 洛九天见季槐序似是默认了，接着又道：“乔慕之前的人生不怎么幸运，作为朋友我希望他能够获得幸福。我看得出来他很爱你，和你在一起时整个人都和往常不一样了，怎么形容呢？大概是整个人都圆满了，好像获得全世界一样快乐。可你呢？有回报给他同样的爱吗？我说，如果你不能一直爱他，就真的别再打扰他，一直没有希望总比看到希望又被生生掐断来得好。” “我……” ICU病房的门打开了，一个穿着隔离服的护士走了出来，带着口罩瓮声瓮气地问道：“哪个是乔慕的家属？” “我我。”洛九天忙上前。 “病人身体状况很差，因此大部分时间都在昏睡，今天有十分钟的探视时间。你们谁进去，准备来和我换无菌服。” 洛九天看了季槐序一眼，道：“这段时间你就不要进去刺激他了，等他好一点再说吧。” 洛九天跟着护士离开，季槐序站在那里，是少有的手足无措。 洛九天进入病房时，季槐序忙从门缝里瞥了一眼，透过玻璃探视口，他终于看见了乔慕，他紧紧闭着眼睛，长长的睫毛安静地搭下来，嘴唇紧抿着，脸明显瘦了却又有些浮肿，被子下面接出各种管子和仪器。 他床边的床头柜上只放了一个小物件，季槐序几乎被刺痛到直不起腰，那个他随意选来当礼物送给他的克莱因瓶，被端端正正地摆在床头柜上，乔慕一睁眼就可以看到。 门关闭了，季槐序有些颓丧的坐在长椅上。 一个约莫五六岁左右的小男孩跑了过来，吸了吸鼻涕，问季槐序道：“你是乔慕哥哥的朋友吗？他快好了不？我还想他陪我一起玩呢。” “陪你，玩？”季槐序下意识重复。 “嗯，”小男孩扬起一个大大的笑容，随后又做了个鬼脸，“不过乔慕哥哥总是跟我讲条件，一定要我去借别人的电话给他用，还非得要求是不同地方的电话号码，才肯跟我玩。” “他为什么要借别人的电话？”季槐序的声音几乎颤抖，他都错过了什么啊。 “嗯……”小男孩歪着头想了想，“好像乔慕哥哥把他喜欢的人给惹生气了。可是我觉得他做的不对，做错事了就要积极道歉嘛，他打通电话以后一句话都不说，这样怎么可能被原谅啊？哥哥你说是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