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四章 你自愿的？

去他娘的鬼族。 顾亦安此刻将所有杂念全都抛之于脑后，眼前只剩下了这个满心满眼都是自己的人。 七百多年的光景，就像一条幽暗无光的路，所见所及皆是孤独，可直至今天，他才知道，还有人一直在等他。 那人像是活活将黑暗撕破了一个口子，伸手要将他带出去一般。 他也着实，不该辜负。 若是……就放纵一回呢？ 他将耳朵轻轻贴在那人的胸膛，听着简淮熟悉而慌乱的心跳，阖上了双眼，唇角不可察觉地牵起。 自打简淮将顾亦安接回了瑶仙后，他再没做过噩梦。床头的夜明珠，顺福楼的点心，一直放在简淮储物囊里的披风…… 自己早该发现的。 身前那人动作一僵，足足愣了有半晌，才猛地反应过来，将他紧紧纳入怀中，双臂还在不住地颤抖着。 顾亦安只觉得有什么东西滴落在他的发丝上。随即便听见了那人粗重的喘息声，像是强忍了泪水一般。 顾亦安轻笑了一声，“轻点儿，疼。” 简淮的双臂骤然一松，却还是抱着他，不肯撒手。 “明明吃亏的是我，你怎么委屈成这个样子……”顾亦安无奈道，将手放在他的背脊上，不断地安抚着。 “我打了七百年的光棍，你多担待。”他继续补充道，声音带着些笑意，故意逗简淮。 简淮闻言愣了一瞬，随即被顾亦安逗笑了，他伸手无意拨弄着顾亦安柔软的发丝，沉声道：“我活了几千年，还是第一次成婚，不及你。” 顾亦安将头埋在他怀中，眼底笑意更甚。 “对了，还有个问题。”顾亦安笑够了，从他怀中退开，抬眸认真地看着简淮。 “什么？”感觉到怀中一空，简淮有些意犹未尽，却还是垂了手臂，一副知无不言的模样。 “绥昭那个晚上……”想到这儿，顾亦安耳尖有些泛红，“你是不是，亲了我一下？” 简淮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地看着他，有种做坏事被发现的心虚，“你……看见了？” 顾亦安摇了摇头，用手指轻点着自己的胸口，“我感觉得到，那时候，宿在我神魂里的这一半也是这么想的。” “于是，烟花升起的那一刻，我甚至有些疯狂的……想吻我自己的脸。”顾亦安有些无奈地顿了顿，继而道：“我以为我发癔症了。” 简淮先是一惊，随后像个半大孩子一般站在床前傻笑了好一会儿，看得顾亦安也忍不住有些笑意，他仰头，眸子里蕴含了点点碎光，眼尾上挑，带着些说不出的感觉。 撩人心骨。 在顾亦安这儿，简淮从来不是什么正人君子。 简淮止了笑意，缓缓俯下身，蜻蜓点水般轻啄了一下顾亦安的唇，“这回，你感觉到了吗？” 还未等他起身，顾亦安便一下子用双手环住了他的脖颈。随即侧首，轻咬了一下那人的耳垂，然后用气声在他耳边道：“当然，我可不是什么都不懂的小朱雀崽子。” 一抹红晕蹭的一下窜上了简淮的耳朵，热气喷洒在他耳边，有着说不出的痒意。恍惚间，让他想起了昨晚那个颠鸾倒凤的触感。 身体内的血液有些发热的肆意流淌，蓦地，他觉得自己的脸颊有些滚烫，周遭空气中的温度像是沸水升腾一般的炙热，自己的心跳愈发猛烈，一下一下，像是要穿破胸膛。 下一刻，顾亦安猛地放下环在他脖颈上的手，一把推开了简淮。 简淮后退半步，神色还未曾缓过来，怔怔地瞧着顾亦安，犹如一桶冷水骤然泼下，将他淋了个彻底。 有些时候，顾亦安觉得自己还算是记仇的。 “我猜，你之前没少骂过我小朱雀崽子。”顾亦安唇角上扬出一个得意的弧度，眸中隐隐约约透着些许狡黠。 “是吧？”顾亦安声音清润，尾音上挑。几缕黑发乖巧地贴在瓷白的锁骨间，抬眸看着简淮。 简淮喉结微动，四目交汇之时，被顾亦安的目光烫了一下。 自己这辈子……算是完了。简淮心道。 不过，他愿意。 简淮正欲说些什么，只见顾亦安神色骤然一遍，到嘴边的话也就变成了询问，“怎么了？” “哎呀坏了，”顾亦安眉心一蹙，“我叫那噬灵镜去找林霁他们搬救兵了。” 顾亦安一掀被子，打算下床，将自己身上的衣服整理好，可他刚一接触地面，身上的酸疼便又一次找了上来，顾亦安身形一晃，险些摔在地上。 简淮一个箭步冲了过来，将人稳稳地接在自己怀里，待顾亦安站稳了，简淮才垂眸，细心地将他的腰带扣好。 “慢点儿，他们进不来。”简淮道。 顾亦安狐疑地抬头，“你怎么知道他们进不来？” “昨天……我在外头设了一层结界。”简淮有些心虚道。 顾亦安：“……” 所以现在一大批人在门口等他们出来？ 真狗。 果然不能跟活了几千年的玩心眼子。 顾亦安翻了个白眼，任由那人在身后给自己整理发丝，“那你让我怎么见人？” 简淮不知从哪掏出来一把梳子，此刻正慢条斯理地梳着顾亦安的头发，“就说邪祟已除，择日启程，前往坤门。反正他们也不知道我们在里面干什么。” 顾亦安闻言，刚要转过头去，就被简淮的手拦住，“别动，会乱。” 顾亦安只能无奈地撇撇嘴，“怪不得吴晟对你那么大意见，跟人沾边的事儿你一点不干。” 身后传来简淮委屈的声音，“我又没说错，本就是我入魔后，你帮了我，所以我才恢复了神志。” “你说对吧？”简淮嗓音轻佻，附在顾亦安耳边来了一句，心情肉眼可见的好。 这厮脸皮也忒厚了些。 顾亦安一时间想不到什么反驳他的措辞，只能问道：“以前没见你这么伶牙俐齿。” “哪有不愿意同自己夫人说话的男人？”简淮轻笑，“我只是不愿意同他们说话罢了。” 简淮的话愈发多了起来，可顾亦安却越来越沉默。 因为，说不过。 …… 结界内外，氛围大有不同。林霁握紧了手中的剑，额间溢出一层细汗。 师叔同简淮在里面生死未卜。可偏偏外面这结界任由他使了什么法子都打不开。 吴晟也在想办法，贴了无数张符，可那结界纹丝不动。 “掌门他们……不会……”人群中有弟子如同蚊子哼哼一般窃窃私语道。 “别瞎说！”吴晟回过头训了一句。 话音未落，那结界表面骤然爬上了一丝裂缝。随即伴随着咔嚓声，传进了在场每一个人的耳朵。 吴晟立马转过头去，面带疑惑地看向林霁，“你打开了？” 林霁摇摇头，“不是我。” 正说着，那结界应声而碎，简淮从中走了出来，面色如常，眸中凛然道：“邪祟猖獗，择日启程，去坤门。” 声音一如既往的冷冽，简淮的威严向来不是闹着玩儿的，众弟子纷纷行礼，“是。” 随即简淮又交代了一些注意事项，待众人散去，只留下了林霁与吴晟。 林霁没走，自然是因为没见他小师叔。吴晟在一旁双手环抱，眼底情绪不明，但也伫立在那，很明显没有回去的意思。 顾亦安没出来自是因为脸皮薄，没谈拢。 “我师叔呢？”林霁有些急切地看向简淮。 简淮也没急着回答，他回头，看向镜中的出口。随即，顾亦安才缓缓从里面走出来，听了林霁的话，才应了一声。 “我无碍，放心。” 林霁这才松了口气。 顾亦安没直接奔着众人的方向，他先去之前简淮诛杀邪祟的地方，将上次吴晟给他的匕首拔了下来，随后擦了擦，这才朝着他们的方向走去。 顾亦安将刀尖调转，朝向自己，又将刀柄冲着吴晟，“上次忘了归还，这次还给你，多谢。” 吴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没接那刀，反而猝不及防地问了一句，“你自愿的？” 什么？ 顾亦安一挑眉，不知他这话是何意。 见他反应正常，吴晟也没再说什么，只将那刀收下，头也不回地转过身去，渐渐走远。 这是何意？ 顾亦安有些不解，他回眸，用眼神询问简淮，后者只一笑，摇了摇头道：“吴晟脾气向来古怪的很，不必在意。” 顾亦安耸了耸肩，走了过去。 “师叔你……”林霁本想说，你有没有受什么伤，在里面碰到了什么，可当顾亦安走近，他看清师叔之后，话锋急转，差点没咬了自己舌头。 “师叔你……没事吧？” 顾亦安又是一愣，点了点头，“自然。” 林霁连忙摆了摆手，“不是不是，我是问你……”他眼珠子一转，想了个委婉的措辞，“你想不想回家？” 今日怎的了？一个两个，都奇奇怪怪的。 顾亦安眉头一蹙，疑惑道：“为何突然这么问？” 林霁半晌没说话，随便找了个由头离开，临走还不忘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简淮。我师叔要是受一点欺负，以后我定不会放过你。 二人都相继离开，顾亦安才察觉到不对劲。 “从你储物囊里拿个镜子给我。”顾亦安伸手，看着简淮道。 简淮轻笑一声。 顾亦安终于察觉到了不对，他催促道：“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