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章 不如以身相许

自打上次顾亦安同简淮说过，那万墟灵力失控的源头在坤门后，简淮便召了些弟子，修整一日，随即前往坤门。 二人都心知肚明，那源头便是鬼族。如此说来，鬼族现在无论是什么状态，他们的封印地都在坤门。 别说简淮，就连顾亦安现下都想去那源头看看，鬼族此刻究竟是个什么状态。 原本简淮是不想顾亦安去坤门找鬼族的，可上次出了那种事之后，他便十分的不放心，走哪儿都得带着顾亦安，一刻钟不见了人就心急如焚。 顾亦安对此深恶痛绝。 比如今早，简淮需要早起一个时辰，带领众弟子去检查万墟各个地方是否出现异常。当简淮从床上起来的时候，顾亦安睡得正熟。 可简淮又不放心他一个人在此，他一定得时时刻刻见到顾亦安才行。 简淮站在床前，犹豫了足足有一柱香的时间，才像是下了很大决心一般，俯身在顾亦安耳边轻唤道：“安安？可睡醒了？” 顾亦安没反应，他额前的发丝乖巧地伏在额前，遮住了紧闭的眼睛，纤长的睫毛卷翘，在卧蚕下遮出一小片阴影。 “安安？”简淮又继续试图叫醒他。 这次顾亦安有了反应，他耳朵动了动，睫毛轻颤，猛地将被子盖过头顶，只留下被子外面没盖严实的发丝。 简淮打消了叫他第三次的念头。 还是同以前一样，睡觉被打扰了就会将被子盖过自己的头。罢了，简淮心道，反正他也不想打扰顾亦安睡觉。 于是在外面等了掌门好久的一众弟子收到了一张掌门令，上书：推迟一个时辰出发。 同样收到掌门令的吴晟：“……” 他想了想顾亦安同简淮的关系，暗暗啐了一口，早就说简淮不是什么好东西。 于是，顾亦安就在日上三竿之时，被简淮从床上拉起来，收拾了一下，跟着他去做出发去坤门的准备了。 顾亦安路过一众弟子的时候差点没挖个坑给自己埋了。 你们瑶仙山一个个都是属鸡的吗？！天还没亮就起来？整个万墟就自己一个天亮才醒的？丢死人了，要不是简淮非得带着他，他也不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如此狼狈。 顾亦安把大部分都怒火转移到了简淮身上。以至于简淮跟他说话时，顾亦安都爱搭不理。 他自己都没注意到，以往若是出现这样的情况，他从不会赖床或是耍些小性子。 因为没人惯着。 “安安，饿不饿？可想吃点什么？”简淮一边检查着万墟的各个地方，一边还不忘关注时刻关注他。 “酸辣黄瓜拌醋，加一缸。”顾亦安没好气道。 简淮无奈地回过身去，看着自己后面闹别扭的小朱雀。“安安莫要再恼了，当心气坏了身子。我们回去再接着睡好不好？”他哄道。 “每日除了吃就是睡，仙君觉得我像饭桶？”顾亦安像是在八卦图上安了家，张口便是阴阳怪气。 简淮闻言叹了叹气，他巴不得这小祖宗做一个真正的饭桶，每日除了吃就是玩，少操点儿心。 “自然不敢。” 本来这两天的称呼都从「仙君」变为「你」了，这下好了，又变回去了。可自己又能怎么办，当然得哄着了。 简淮也觉察到，顾亦安似乎闹小脾气的次数愈发多了起来，以前他从未跟自己恼火。无论说什么都是「好」，「多谢」，「有劳」。 不过……这算不算是小朱雀有些依赖自己了？ 想明白了这一点，简淮的唇角荡漾出一抹上扬的弧度，“做完了这些事，我带你去散散心如何？我们……去瞧个老朋友。” 老朋友？顾亦安闻言抬眸，一双清澈的眸子略带些疑惑地看着简淮。 简淮说的老朋友，当然是当年那个幻化成人形，差点将林霁吞了的那个噬灵镜。 万墟秘境已禁止修士入内尽十年。这期间，秘境内的噬灵镜都被移入了第二年新开的秘境，叫做天泽。 当年顾亦安留给简淮那颗白玉珠子，便是简淮通过天泽时从噬灵镜那里获得的。不过，天泽开了没几年，瑶仙山便关闭了这项考验弟子的试炼。 此后，便是顾亦安将北冥山众人移到了镜中，并给了一比丰厚的灵力作为报酬，那镜子才从天泽悄悄挪回了万墟。 当下就在震门，离他们距离不远。 “你怎么知道的？” 简淮遣散了那些弟子，牵着顾亦安的手正在去往震门的路上，便听见顾亦安问了如此一句。 他露出了一个讳莫如深的笑，“不仅如此，我还知道，当年我从那镜中取得的一个白玉珠子，还是你托它送给我的。” 简淮顿了顿，欣赏了一下顾亦安略带惊诧的表情，有些得意地问，“安安，我说的可对？” “这你都知道？！”顾亦安几乎不敢相信，这种事情当时在场出了自己和那镜灵，便无第三人在场，就算是林霁，那时也还是五根柴火。 “安安的一切，我都知道。”简淮眼中笑意愈发明显，他像是邀功一般，从袖口中那出了那白玉珠子，“你看，我到现在还留着。” 顾亦安：“……” 他没理会简淮的邀功，只是在脑中思考一个问题。若是简淮当真知道他的一切，那简淮理应知道自己的身份。 他心中起疑，想试探一下简淮，于是道：“你说的不错，可当初你我并未相识，你就不好奇，我为何将此物转赠与你？” 简淮自然是知道顾亦安心中在想些什么。 他唇角一勾，反问道，“怎算并未相识？当年安安还在悬崖下救了我一命呢。” 简淮回身，停下脚步，轻微俯下身，直视着顾亦安，“那你是因何而救我呢？莫不是……很久之前，安安便看上我了？” 顾亦安：“……” 借了他八百个狗胆，他也不敢对陨灵存那种不该动的心思，不然进不去祖坟的。 哦，他没祖坟了。 顾亦安翻了个白眼，正欲怼上简淮几句，却没想到那人比他先开了口。 “安安，救命之恩无以为报，不如我……以身相许如何？”简淮嗓音低沉，像是有些隐忍，凑到他面前，沉声道。 顾亦安万万没想到简淮这厮已经到了如此不要脸的境地，他顿了顿，随即开口。 “那你还是做牛做马吧。” 简淮一怔。顾亦安向来伶牙俐齿，也罢。他无奈地笑了笑，拉开了两个人之间的距离，轻声回答：“好。” “只要是你，我做什么都行。” 一阵清风扫过二人的发丝，顾亦安额前的碎发在眸前摇摇晃晃，却遮不住他眼底的愕然。 良久，顾亦安垂眸，掩饰般地干咳了一声，当做什么也没发生。 他的反应自然落在简淮的眼底，简淮也不急，牵过他的手，继续向着前面走去。 “走吧，我们去看看噬灵镜。”简淮道。 …… 顾亦安上次踏入这个地方，还是在几年之前，一切仿佛既熟悉又陌生，又不知怎的，周遭像是泛着阵阵诡异。 二人进了噬灵镜内。 简淮带顾亦安过来找噬灵镜是主要目的，可他还想借着这个时机，问一问那镜灵是否知道关于万墟内鬼族的消息。 可这镜中景象却有些奇怪。 镜中本该是一片混沌，上下白茫茫一片，可今日却充斥着黑雾，一阵阵阴风从中吹过，上下无不透漏着一股浓烈的不安。 “这是……”顾亦安欲言又止，这种情况，他也没碰到过，不知这镜灵究竟在哪。 一旁的简淮却蓦地抓紧了他的手腕，语气中透漏着前所未有的严肃，低声向顾亦安嘱咐道：“有些危险，别离开我身边。” 话音刚落，黑雾逐渐聚集，慢慢汇聚成一个个人形，像极了之前结界中的那个邪祟。 一瞬间，简淮周身的灵力赫然释放，强压下，逼迫剩下的黑影不得不现身。霎时间，那些邪祟将二人死死围住，水泄不通。 简淮对付这东西，可比吴晟要强上太多了。顾亦安甚至来不及出手，简淮就将那包围着他的的邪祟尽数除去。 眼见最后那个人形的黑雾要跑，简淮冲上前去，一手拧住那邪祟的脖子，一手持剑，想一剑将他了断。 岂料那人在剑锋仅距皮肤一寸之时，黑雾一起，霎时间，竟变成了另一人的模样！ 简淮只觉得一阵恍惚，黑雾散去，只见他一手掐着顾亦安的脖子，一手要拿剑砍了他。那人没有还手之力，还在可怜巴巴地看着自己。 简淮握剑的手一顿，没忍心下手。 下一刻，那邪祟顶着顾亦安的样貌，以极快的速度伸出手去，一缕黑雾随着他的指尖钻进了简淮的耳朵。 一如在虞风山，鬼族对待顾亦安那样。 “简淮！”身后传来顾亦安一声低呼，随即耳边是一阵空气被撕破的声音，「铛」的一下，只见一把匕首穿过那邪祟的胸膛，死死地将他钉在后面的结界内壁上。 顾亦安并未看见发生了何事，可他却看见简淮下手慢了一分。情急之下，才将匕首投掷了出去。 他扔出去后才反应过来，自己刚才急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