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三章 牵手，快点

察觉到耳垂上不轻不重地触感，犹如过电一般，一阵酥麻传遍了顾亦安的四肢百骸，红晕从脖颈处升腾起来，一股脑窜上了脸颊。 他一把推开面前的人，将手中的糖葫芦横在两人中央，一双眸子有些愠色地看着简淮。 “不可能。”顾亦安喉结微动，面色警惕，“我说的还不清楚吗？”他盯着对面那人，一字一顿地道：“我对你没想法，一点都没有。” 简淮看着顾亦安如此过激，神情落寞了一瞬，不过转眼间，便又带着一如既往的笑意看向顾亦安。 失而复得已是万幸，不敢奢求太多，其他的，慢慢来吧。 顾亦安骤然听见简淮轻笑了一声，像是带着些苦涩，随即那人的声音传来，“我知道。” 简淮将伞收了，反问回去：“但有些事，不知道你是否好奇，比如……” “杨十二。”他轻声呢喃，似是哼唱一般叫出了那个名字。那是在绥昭，一步步指引他捉厉鬼的小家丁。 简淮的声音很轻，可落在顾亦安耳中，却如同炸雷一般惊人。 简淮如何得知的，已然不重要了。现在最重要的一点是，简淮……还知道什么？ 电光火石间，顾亦安在脑海中捋了捋思路，简淮如今知道万墟，知道虞风山灭门一事，知道瑶华被夺舍，也就代表着，简淮是知晓鬼族存在的。 可他为何不早些出手？ 再者，简淮是喜欢他不假，可他之前并未出现在自己的生活中，为何偏偏在自己死前那一刻将剑锋调转？ 这其中……有疑点也说不定。 “你……还知道什么？”顾亦安一时间有些看不透他，可自己却又让那人完全拿捏住，竟是没落下半分把柄。 简淮闻言，心中暗自窃喜。果不其然，他只要抛出一点问题，顾亦安便会想要查清事实，这样，他就不会离开自己身边。 “你饿不饿？我们去顺福楼吃饭吧？你若是不想住在瑶仙，我们就出去走一走，如何？”他问道。 顾亦安：“……” 他低估了简淮很多次，每一次简淮都能给他带来新的惊吓。顾亦安泄愤似的咬了一口自己手上的糖葫芦，像是把它当做了简淮一般。 他还未曾来得及说话，简淮便轻轻牵起他的另一只手，向顺福楼的方向走去。顾亦安将手往回扯了扯，也没能从简淮的手中扯出来。那人力道温和，却有带着不容分说的禁锢，牢牢抓住了他的手掌。 “别折腾了。”耳边传来简淮的声音，“你若是不想让我找根绳子，将两头分别系在你我手腕上的话。” 顾亦安：“……” 他有些后悔将话说开了。简淮似乎开始破罐子破摔，肆无忌惮了起来。算计不过人家，还不能打，顾亦安自己又气不过，只能阴阳怪气几句给简淮添堵。 “仙君这是怎么，挑明了，就开始耍流氓了吗？” “是又如何，你能怎样？”简淮语气中藏不住的笑意。 顾亦安这辈子没这么语塞过。他还真不能怎样，只能被迫跟在那人身后，任由自己的手被牵着，收不回来。 此刻，顾亦安心中暗自窝火。自己就是八辈子欠这陨灵的，找他不成反倒把他自己搭进去了。 阿娘若是泉下有知，怕不是要揭棺而起，扇自己两巴掌。族人每天都要参拜一遍的圣物，跟自家儿子搞到一起去了，恐怕连阿爹都得给自己托梦，损他一两句。 顾亦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直至到了顺福楼。 只见一楼的大堂内人满为患，一张张桌子前面坐满了客人，偏偏这些人从穿着上来看，都是极其有钱的。 他们二人一踏进门，便有眼尖的店小二认了出来，那小二嗷了一嗓子，“贵客！！那个贵客又来了！！” 话音刚落，猛地从后头窜出了好几个人来，“快，快把楼上那间房收拾出来！招牌菜都摆上！”随后一群人如同蝗虫过境一般，连忙赶往楼上。那店小二忙不迭地跑过来，“二位上坐。” 穷了八辈子的顾亦安都看愣了。 难怪简淮从来不用排队。 正思忖间，一股浓烈的酒香顺着顾亦安的鼻梁钻入了脑中，让他有些好奇，“好香啊。” “哎呦，客官您真是好眼光，这是我们店最近新出的梅子酒，可要给您温一壶尝尝？”那小二笑道。 顾亦安这辈子虽滴酒未沾，可上辈子着实是个千杯不醉的人物，此刻确有些馋。不过即便再好喝，最后都得是人家简淮花钱，点不点菜的又与自己何干。 “也好，”低沉的声音响起，在喧闹的环境中尤为明显，“既然他喜欢，就先来一壶尝尝。” 简淮回头，眼底的笑意似是要将顾亦安融化一般，“想必，安安是会喝酒的。” 顾亦安眉尾一挑，自己这辈子从未沾过酒，简淮怎的知道自己会喝酒？罢了，兴许是猜的。 “自然，若是不会，还能将自己灌醉了好叫仙君占我便宜不成？”他顺嘴怼了一句。 简淮也是如此想的，所以才敢放心让小二先来一壶。他也记得顾亦安上辈子千杯不醉，似乎对酒的感知能力没有那么敏感，想必小酌一杯也没什么，给顾亦安解解馋罢了。 他俩都不知道，顾亦安这一世素未谋面的生父，是个一杯倒。而顾亦安这一世，或多或少，受了点影响。 当顾亦安喝到第三壶的时候，简淮才察觉到有些不对劲。 那人脸颊泛红，目光有些迷离呆滞，无意间撇了他一眼，上挑的眼尾满是摄人心魂的意味。 “安安？可是醉了？”简淮有些担心地看了看，将顾亦安面前的酒杯拿远了些。 见他将自己面前的酒拿到一边，顾亦安也不恼，只是撇了撇嘴，然后反应了半晌，才听懂简淮的话一般回应道：“是有些头晕，我出去走一走便无碍了。” 顾亦安起身，步履却十分稳健，除去了微微泛红的脸颊，倒确实不像喝醉了酒的。 简淮忙跟了上去。不过，他见顾亦安这反应，应只是有些微醺，想来无事。 他此刻还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简淮与顾亦安并肩而行，日头西沉，天色已渐渐带了些幽暗，诸多店家和小摊门前的灯笼都一一亮了起来。 顾亦安没走多远，就在一处小摊前面停了下来。他目光有些呆滞地落在那摊子上，简淮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只见那摊子上摆满了一些千奇百怪，木制的小玩意儿，倒还是挺好玩的。 简淮正欲开口询问顾亦安是否喜欢，想要买几个，却没料到顾亦安的声音比他早了一步响起。 “买这个。”顾亦安修长的手指拨弄着面前的一个木制的小风车。 简淮闻言微怔，倒是不为别的，顾亦安鲜少用这样命令的语气同他将话。一时间叫他有些没反应过来。 “不买吗？”简淮愣神的功夫，顾亦安便又轻声询问，随即自顾自地呢喃道：“那好吧。” 简淮察觉到顾亦安语气不对，下意识朝着顾亦安的方向看去。 只见那人默不作声，眼泪却吧嗒吧嗒地掉下来。顾亦安脸颊泛红，满脸泪痕，却不做一点声响。 简淮只觉得像是有一只无形的手，狠狠地捏住了他的心脏。 “安安……”他试探性地询问，随后试图去给顾亦安擦眼泪，“你是不是醉了？我们回家好不好？” 顾亦安不留痕迹地躲开，以往清澈的眸子现在满是呆滞。他摇摇头，“怎么会，阿娘不许我喝酒。” 简淮：“……” 都说胡话了。 他连忙上前一步，想给那人擦擦眼泪，却没想到顾亦安眼泪掉得更凶了。 “你都不给我买，我不想跟你玩。”顾亦安垂着头，泪水顺着脸颊滑落，一滴一滴砸在地上。 “买……这些全买了。”简淮闻言连忙应着，随即从口袋里掏钱出来。 “不行。”顾亦安清润的嗓音还有些哽咽，他缓缓抬头，眼眶泛红，可怜巴巴地看着简淮，“阿娘说了，只能要一个，不可以贪心。” “你不听她话，我不跟你玩了。”顾亦安一脸委屈，还不忘对简淮说教。 简淮：“……”自己为何要听他阿娘的？ 不过，现下他没功夫想这个，简淮此刻满脑子都是顾亦安默不作声，眼泪吧嗒吧嗒往外掉的画面。 这让他想起了一些……非常不好的事。 “好，都依你，我们就买一个，这回可以了吗？”简淮从思绪中脱离，像哄小孩儿一般柔声问。 就算连喝醉了，也想着不要贪心吗？ 可简淮似乎……更加贪心了。 顾亦安的眼泪倏地停了下来，他满意地点点头，将那小风车接过，放在手心上把玩着。 任由简淮给他擦着眼泪。 “下次还是莫要再喝酒了。”简淮无奈地说着，擦眼泪的时候还趁其不备，捏了一把顾亦安的脸颊。手指摩挲过那人嫩滑的脸蛋，顾亦安垂眸，眼里全是刚得的小玩具，丝毫没有注意到简淮的歹心。 “嗯。”顾亦安点了点头，显得有些乖巧，“那你不要告诉我阿娘。” 说罢，他唇角扬起一个好看的弧度，眸中氤氲着水汽，却又生出了些许笑意来。 顾亦安满意地将手抬起，看向简淮，“牵手，快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