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章 他很想吃了你

简淮同他待在一处已有几日了。这几日，他总是晨起之时去处理瑶仙山门的大小事宜，估摸着大概有半个时辰，便能回来。 剩下的时间，简淮都与他待在一处。 此刻，便是简淮出门处理各项事宜的时间，也是顾亦安难得的片刻清净。 他坐在屋内的桌子旁发呆，简淮每次都会用灵力滋养他的伤处和受损的灵脉，此刻全身的伤口已然好得差不多了。 简淮说，灵脉若要痊愈还需再等等。 顾亦安撇了撇嘴，心道谁在乎那玩意。 前几日，简淮离开之时，他便探察了整个寝殿，屋内陈设摆放一些正常，也没什么令人生疑的阵法。 除了门口的一道屏障。顾亦安没了灵力，只能用手探了探，倒也还算结实。 想来，他身上有那瑶仙掌门所图，这屏障自然是用来关他的。 顾亦安轻笑一声，幸亏有这东西。不然他便不能顶着魔修的壳子正大光明地待在简淮身边了。届时自己还得找各种理由，制造各种莫须有的罪名，想想都麻烦。 他将面前的茶水倒在茶碗中，慢条斯理的吹了吹。 想要将自己的神魂祭给他，还需得接近人家，让他杀了自己才行。 不过此事也急不得，他思索了一番，简淮曾经说这几日会带他去个地方，想必是已经按耐不住了。就算他简淮沉得住气，瑶仙山门那么多长老子弟。若是不将自己交出去，人家总是要打上门来的。 顾亦安将茶碗放在嘴边轻抿了抿，不出一个月，他的命对简淮来说就已然没有了意义，自己只要踏踏实实等死就行了。 所以他也懒得折腾，简淮做什么便是什么吧。 开门声骤然从耳边传来，简淮捧了个正方形的木盒，眉眼含笑地看着他。 “打开看看？”简淮走近，将那盒子放在了桌子上。见他如此说，顾亦安便也没客气，将那盒子缝隙上的锁盖划开，只见一套精美的红色衣衫板板正正的叠放在其中。 “找铺子给你做的，试试看合不合身。”简淮知晓自己从外头回来一身的冷气，便没到顾亦安跟前，特意站在桌子旁，隔着桌案对他说。 顾亦安一怔。那衣服确是自己喜欢的样子，看布料材质，想来不会便宜。简淮虽是有所图谋，倒也不必花这么大的价钱给自己做衣裳。 等自己死了都白瞎了。 罢了，既然都给了自己了，与他争辩也没什么用处。顾亦安也没跟简淮客气，捧了那衣衫去了里屋换上。 他本以为，简淮又不了解自己，想必这衣服是按着简淮自己的尺寸做的。可直到他穿上，顾亦安才意识到，这件衣服出奇的合身。 像是长在了他身上一般。 他心中泛起嘀咕，这简淮是如何得知他的身形尺寸的？ 顾亦安心里揣着疑惑，推开门走了出去，向着门外的简淮问道，“如何？” 简淮眸色一亮。 果然还是红色跟他的小朱雀更相称。 简淮仿佛又回到了自己在北冥山第一次见顾亦安时的场景。白色的梨花簌簌的落下来，他一袭红衣，躺在树下熟睡，甚是好看。 “安安穿着自然是好看的。”他温声道，声色添了几分笑意。 “确实比你们瑶仙山穿的像吊丧一般强些。”顾亦安得了机会就要回几句嘴。 “你什么时候量的我的身形？”顾亦安摆弄着腰间的带子，随口问他。 “目测。”简淮沉默了一阵，随即回答道。 顾亦安每一寸轮廓自己都记得清楚，想知道他的身形还要用量的？简淮只笑不语，将自己怀中的东西拿了出来，寻了个架子放在床头的烛灯旁边。 “那是什么？”顾亦安回头朝着他望去。 “一颗夜明珠罢了。”简淮接话道。省得你晚上怕黑，以后就再也不用点烛灯了。 后半句他咽了回去。 真稀奇，居然有人跟他一个毛病，晚上睡觉喜欢亮堂的。顾亦安心道。 …… 从那之后，简淮像是知道顾亦安整日无所事事，百般聊赖一般，每次从外面回来都会带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给他。 有的时候是一些木制的小东西。有的时候是几本市面上卖的话本，有的时候是瑶仙山脚下福顺堂里新出的小点心。 福顺堂的点心向来香甜可口，每次出了新的糕点，买的人得从长街的南头排队到北头。 顾亦安第一次吃的时候就喜欢上了，默默地吃光了整整一盘。后来简淮回来时，便时常能看见这盘点心。 谁知道简淮怎么买到的。他实在想不出简淮排队时的模样。 不过简淮怎么知道他喜欢吃甜的？这一世辟谷后他就没怎么再吃过东西，简淮自是不知道的，想必误打误撞，瞎猫碰上死耗子了吧。 顾亦安有一搭没一搭地想着，他坐在铜镜前，看着自己的脸都好似让简淮养胖了一圈，愈发圆润。 简淮这么好吃好喝的供着自己干嘛，难不成还养肥了吃？ 他趴在桌案上，好生无聊。快入冬了，鸟都飞走了，天天对着简淮装成一副变态模样真的很令人厌倦，也没个鸟来陪他说说话。 “叽叽喳喳——” 空气凝固了一瞬。 顾亦安耳尖微动，骤然直起身子，与镜中的自己面面相觑。 莫不是他太无聊了，竟幻听了？ “叽叽喳喳——” 一声鸟鸣夹杂着开门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顾亦安倏地回头，就见简淮提着一只硕大的鸟笼进来。笼子内赫然是一只羽毛呈灰黑色，蹦蹦跳跳，还未完全长大的小雀。 顾亦安从简淮进门后，视线便一直停留在他手中的鸟笼上。 “怕你呆着无聊，正巧看到了，就买来送给你。”简淮解释道。 顾亦安眼前一亮，心中却隐隐有些觉着奇怪的地方，这简淮按理来说才见他没几天。就算是有所图谋要讨好自己，怎么拿的东西恰好都是他喜欢的？ 简淮有这两下子，何愁追不到心仪的姑娘？ 不过这念头只出现了一瞬，顾亦安就被那灰溜溜的小雀吸引了过去，全然没了再度向下揣测的想法。 简淮将鸟笼放在窗边，转身问他，“饿不饿？我去厨房做饭，今天中午想吃什么？” “酸辣黄瓜，加半缸醋。” 这个问题顾亦安从来没认真回答过简淮，无所谓吃什么，反正简淮一定不会听。 他目光都没离开过那小雀，连忙搬了个凳子，坐在窗边看它。 简淮轻笑，也走上去，替顾亦安把窗子关好，“莫要着凉了。” 随即去了厨房。 顾亦安哪里还有什么心思停留在简淮身上，他坐在椅子上跟鸟笼里的小雀大眼瞪小眼，时不时地将修长的手指伸进笼子里，轻轻地抚摸着它的羽毛。 简淮虽然进了厨房，可还是催动着灵力，听着屋里的动静。 笼中那只小雀叽叽喳喳个没完，顾亦安听得出奇的认真，偶尔用自己的指腹碰碰它的小脑袋。 “叽喳……” 顾亦安听了一愣，声音像是强忍笑意，凑近了，像是说咬耳朵一般，轻声道：“你别怕，瑶仙掌门不咬人……” 话说了一半又觉得不对，于是顾亦安临时改口，“他从来不吃鸟。” 正在厨房做饭却因为放心不下听了一耳朵的瑶仙掌门：“……” 他知道这鸟为何如此怕他。 在进门之前，简淮便提起鸟笼，略带威严地注视着那只可怜巴巴的小雀，一本正经道：“我知道你们能听懂凡人说的话，一会儿你且告诉他，简淮喜欢他。” 他用手指了指自己，“简淮。” “喜欢。”一字一顿。 “顾亦安。” 简淮一连教了六遍，想来这鸟就是再笨也能学会，于是才开门进来。他知晓顾亦安必然不会轻信。不过他本意也不在此，只是给顾亦安一个心理准备罢了。 省得他一天天老琢磨自己到底图他什么，费神伤脑的。 这也就是他为什么要关注屋子里的动静的原因。 可简淮不知道，顾亦安通常找的一些打探消息的麻雀，都是在鸟类里算年长的。因为只有这一类，年岁活得长久，人话听得多，自然也就能听明白大部分人话中的意思。 可简淮买的这只不是。 这只小雀是个没足几月的，毛还没长齐，与顾亦安交流用的语言自然是不费力，可他还正在努力地试图听懂人话中。对某一些词语的用法不是很熟悉，极其容易跟自己的语言体系弄混。 比如，在鸟类的世界里，喜欢，就是要吃的意思。 这也是能解释的通的，毕竟哪只鸟不喜欢吃果子呢？它喜欢果子，所以喜欢一定是吃的意思。 于是，简淮这一句表白的话，传到顾亦安耳朵里之时，彻彻底底变了味。 “叽叽喳喳……” 顾亦安眉心一蹙，有些不理解，“你没听错？你再想想，简淮真是那么说的？” “叽叽喳喳——” 绝对没有错，那个白衣服的人一句一句说的。 顾亦安沉默了一会儿，像是不敢置信。 “叽叽喳喳……” 你就信我说的吧，那个叫简淮的人说—— 他很想吃了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