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五章 怎么样，开心吗

这点动静倒是没传到简淮耳朵里。原因无外乎是虞风山一案事关重大，想必华阳也有些眼力见在身上，不会在此时打扰简淮，不然反倒惹人厌烦。 不过此刻简淮并不知晓，他之前没听说过此事，就以为那华阳的外甥给他道喜后完完整整的回去了，根本没出什么意外。 简淮一直跟随顾亦安跑到人迹稀少的小巷子中，才停了下来。 刚才太过匆忙，他都没能来得及多想。现在一停下来，简淮才惊觉，他可以碰到人了！ 他心中有些忐忑，试探地开口：“顾亦安……能听见吗？” 顾亦安倚靠在墙上，神色无异。 看来是听不见了，旁人只能碰到自己。 没关系。 简淮站在顾亦安对面，看着他有些倦怠的神色，不禁有些发笑。他终于可以触碰到顾亦安了，也能用灵力助他了！那谢运聪就是最好的证明！ 也就是说，自己能救他！ 他强压下心中的狂喜，平复了快要到嗓子眼的心跳，缓缓伸出手，指尖颤抖得不成样子。 简淮将手抬到顾亦安的发丝前，指尖肌肤离他的脸颊只有几寸距离，却迟迟不敢抚摸那肖想了几年之人。 良久，他又放下手，改了主意，去轻触那人的衣袖。 算了，别吓到他。 可他没料到，自己的指尖再度从顾亦安的袖口处穿了过去。如同他刚见顾亦安的那天一样，又一次什么都碰不到了。 简淮呼吸一窒，神色肉眼可见的从欢喜变为了落寞。 他有些遗憾，没能在刚才，伸出手去碰碰顾亦安，哪怕是衣角也好。 罢了，刚才既然已经可以伤到谢运聪，就说明他是可以存在的。他一定能救顾亦安，他一定能修改结局！ 这已经是除了顾亦安开心以外，简淮这些日子最开心的一件事了。 “他在那！”巷口发现顾亦安的散修大喊一声，随后招来了自己的兄弟，堵在巷口。 简淮回头，眸中是掩饰不住的厌恶。他再次抬起手，霎那间灵力如同泉水一般涌现。按理说对面的人此刻早已飞了出去。可是那群散修还是站在那处，灵力攻击不到他们。 简淮失望地放下手，又不灵了，当真是令人生厌。 他放下手的那一刹那，巷口的散修们骤然冲了过来，“少爷说了，活捉他！” 这几个杂碎都不配顾亦安眼睛红一下。简淮冷哼一声，自己那一拳还是轻。谢运聪那狗东西居然还想着活捉顾亦安？自己刚才怎么没一拳打死他？ 贼心不死是吧，等他掌握了可以控制自己存在的方法，第一个灭了谢运聪。 果不其然，等简淮再次回头之时，就见满地躺着呻吟哭嚎的散修，和站在他们中间的顾亦安。 顾亦安掩唇轻咳了声，才俯身，对着地上的一个散修说道：“替我送你们家少爷一句话。” 他起身，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们，冷声道：“恶心玩意儿，去你妈的。” 简淮一怔，他还以为顾亦安不会骂人。看来谢运聪是真的恶心到他了。 他抬腿跟上了顾亦安，眸中一寒。 谢运聪，此事我绝不罢休。 “羌竹。”一声轻唤，虚无缥缈地穿过瑶仙山脚下的长街，钻进了二人的耳朵。 两人动作均是一顿。 羌竹，那不是自己昨晚梦到的那个孩子吗？ “谁？！”顾亦安闻言，神色阴暗得吓人。 “羌竹……”那声音再次传来。 只见顾亦安两根修长的手指抚过羽睫，再睁眼，眸中变得血红无比，再配上他阴鸷的神色，确实有了几分魔修的味道。 简淮从来没见过顾亦安露出这种表情。 于此同时，简淮也看见自己和顾亦安周围环绕了些灵力，那灵力断断续续，一路指向西北方向。 简淮瞳孔一缩。西北方向，只有一座山。 虞风山。 他心中隐隐泛起不好的预感。 显然，顾亦安也是知晓此事的。他双指一动，指间猝然出现了一张瞬行符。一恍神，他同简淮便到了一扇朱红色的大门前。 简淮记得，这是虞风山的正门，他做掌门前也来过。整个虞风山仿佛一片死寂，昔日空中的草药香变成了一股浓重的血腥味，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 顾亦安迟疑了一瞬，伸手将那两扇门推开。 “别开门！”简淮出声阻止，可顾亦安听不见他的声音。大门一开，一阵腥风扑面而来，吹乱了他的发丝。血的气味更加浓重，似是要将他湮没。顾亦安看清了门内的场景后，再一次露出了简淮没见过的神情。 他瞳孔紧缩，嘴唇翕动，周身不住的颤抖着。像是吓到了，茫然失措一般。 满地的尸体，血流成河。 顾亦安足足呆怔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自己身在何处一样，抬起脚缓缓地走了进去。 每一步都踩在鲜血上，时不时还需要跨过尸体的残骸才能前行。 简淮连忙跟了进去。 满地的尸体如同破旧的碎布一般，被人随意丢弃在各处，有一些甚至在角落叠成了小山。 他们伤口中甚至还在渗血，那血液汩汩流淌至身下的地面，与地上的血迹汇合，从地缝中流向山下。 空气中似乎还留存着他们生前的温度，腥热而潮湿。 嘀嗒，嘀嗒。从高处滴落下来的水声在一片死寂的空间下尤为明显。 顾亦安像是不可置信一般，过了半柱香才缓缓抬眸，仿佛一进门，他的反应就变得极慢，像是被抛弃的提线木偶。 简淮随着他的视线一同望过去，那前殿巨大的匾上，钉着一个人。 或者说，一具尸体。 那是虞风山的掌门。此刻，他的身体被长剑狠狠地穿透在牌匾上，四肢和头颅因为重力而垂着，死不瞑目。 空洞的目光正好和抬眸的顾亦安相对。 那一瞬间，顾亦安倏地后退了几步，喘息声突然浓重了起来，身子抖如筛糠。 简淮想他许是被这满眼的尸体吓着了，忙上前一步，一直在旁轻声安慰，“别怕，别怕，我在这儿，我就在你身旁。” 他心中明知结果如何，却还是询问道：“我们……我们快些走好不好？我们走吧……” 快些走，以免他们颠倒黑白，将你当做凶手关进瑶仙的地牢。 “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吗，羌竹？”一道戏谑的声音传来。 生辰礼？羌竹？简淮捕捉到了这两个词，难道他在梦中见的那个孩子，当真是顾亦安？ 而今天，是他的生辰？ 简淮向前看去，一个身影从前殿的角落里浮现出来，他身着虞风山弟子的服饰，此刻见了顾亦安，眼中的笑意更甚。 这人有些眼熟，可简淮忘了究竟是在哪见过他。 顾亦安往日的气定神闲早已消散，他双目猩红，眸中不加掩饰的怒火快要溢出。 “你，是谁？！”像是强忍着怨恨，顾亦安从牙关处勉强挤出三个字。饶是如此，他的声线也发颤得说不完整话。 顾亦安从没如此失态过。 “怎么？不喜欢我送你的生辰礼吗？”那人假装疑惑，神色夸张，回忆道：“可是七百年前，你的生辰不就是如此过的吗？难道你忘了？” 他从阴暗处走了几步，来到了阳光下，面容更加清晰可见。 这是万墟那个偷传送符的修士！简淮看清了他的相貌，猛然想起来。 只见虞常的脚步声愈发明显，他笑嘻嘻的声音随之而来，“那我来帮你回忆回忆。” 说罢，他像是真的在努力回忆某件事情一般，踱步走到了一堆尸体前。 “你阿娘，当时就在这个位置，她奄奄一息的时候，嘴里还在念着你的名字呢。” 虞常顿了顿，脚步轻快起来，像是地狱中舞蹈的孤魂野鬼。 “哎呀，你姐姐……”他面露难色，委婉道：“要不……你去旁边那口井里找找？说不定还能捞到残肢呢？” 简淮闻言一窒，顾亦安的姐姐他梦中见过，想必是那个张开翅膀，要带他飞的，活泼的小女孩。 他此刻有些不敢看顾亦安，犹豫了一瞬，才堪堪地将头转过去，却猝然对上了一双腥红的眼睛，他心里猛地一沉。 顾亦安像是愤怒到了极致，双眸殷红，眼眶红得似是要渗出血来。他用力咬着下唇，已然将那玫色的嘴唇咬得鲜血淋漓还浑然不知。 刹那间，痛感顿时在简淮心中炸开，疼得他险些站立不稳。 他神色冷冽，拳头一握，眨眼间便朝着虞常的方向袭去，可他的身形直接穿过了虞常，而后者神情未变。 “你看这遍地，不都像你当年的族人一般吗？” “闭嘴……”顾亦安身形颤抖，连带着声音也抖得不成样子。 虞常充耳不闻，继续回忆道：“哦对了，你阿爹，也如同今日一样，就在上面看着你哦。” “你看，我费了好些的功夫，才将这些一模一样的场景造出来，就为了你今日生辰送给你。” 他骤然转过头来，一张脸笑得异常灿烂。可眼底的阴鸷却如同利爪一般死死扒在顾亦安身上。他张口，一字一句地像座山般压得顾亦安喘不上气。 “怎么样，开心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