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章 罪魁祸首的眼中满是无辜

简淮眸光一沉，旁人不知道就罢了，他可是确确实实知晓，万墟秘境最后是真坍塌了的。待到瑶仙长老们赶到之时，方圆十里就剩下废墟了。 他的目光落在洞内二人身上，眼中划过一丝困惑。 这顾亦安，究竟是怎么逃出去的？ 还有那个唤作林笑的孩子，自己师兄对北冥山颇为了解，可他却没跟自己提到过这个孩子的一丝一毫。 这个孩子……会不会没从万墟出来？ 简淮走出了山洞，穿过了顾亦安的那道屏障，看着穹顶裂缝的大小，心里默默的估算着坍塌时间。 山洞内。 顾亦安此番消耗太多，正盘坐在洞穴内部，闭目养神。林笑则在狭小的空间内来回来的踱步着。此刻，他落在路上的脑子终于跟了上来。 其实顾亦安大可不必召出若离来护师父，也没必要带着自己这个拖油瓶躲到山洞来。 林笑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晰的认知。 这祸害完全可以不告诉自己关于这秘境内灵力失控的原因，甚至可以让自己在前面用灵力开路。 林笑细细打量着眼前之人，只见他从灵脉流失出去的灵力愈发汹涌，势如洪水。 纵然有再多的灵力，照这个速度流失下去的话，最多不过两三个时辰就会枯竭。 看样子顾亦安不会熬过今晚了。 他脑子里一团乱麻，索性在顾亦安对面席地而坐。反正大家都活不过当晚，有什么想问的便问了。 “顾亦安，你为什么救我？” 顾亦安眼睛都没睁，信口胡诌，“图你修为。” 简淮在洞外负手而立，听得这话都愣了一下。 明眼人都知道顾亦安这话是在胡扯，林笑那几年修为，还不够被顾亦安抢走修为的林荆塞牙缝。 林笑呛了一下，正欲发作，看了一眼顾亦安散出的灵力，又咽了回去。 “好，”他咬牙切齿，“那我换个问法，你为什么杀前任掌门？” “图他修为。”顾亦安淡然。 林笑差点没背过气去，能不能换个理由骗？！ “你都快死了，还不跟我说实话么？！” “行吧。”顾亦安终于舍得睁开他那双精致的眼眸，像是不耐烦极了，随口敷衍道：“其实我没杀林荆，这修为是他自己给我的。” 林笑：“……” 你糊弄鬼也好歹等我死了再说吧。 前面两个亲生的不给，就愿意给你？他算是发现了，顾亦安嘴里没一句实话，这祸害的每一句话都要气走他半条命。 “你看，我说了你又不信。” 罪魁祸首的眼中还满是无辜。 呸！林笑暗自淬了一口，顾亦安也太过不要脸了，这比前面那句图自己修为才救自己的说辞更假。 看来顾亦安不打算跟他说实话了。也罢，正好一块死了，也省这祸害再找的北冥山麻烦。 林笑偏头看向洞外，心里暗骂着那个偷传送符的小贼十八辈祖宗，不再理顾亦安了。 然而，就在他扭头凝望洞外这一刻，异变突发。 洞外的简淮猛地抬头，暗道一声，来了！ 就见原本幽暗如墨的天穹骤然渗出了一丝光源。那道殷红的光源宛若汩汩流淌的鲜血，诡谲的散布于四周。 周遭一片凄红，如同蝗虫过境般，所到之处的土地即刻寸草不生，化为干裂的地缝。起初盘曲于林的荆棘藤蔓，顿时干瘪了下去，成了焦炭。参天巨树的树干陡然枯萎，转眼间已是一棵棵张牙舞爪的腐木。 这究竟是什么东西？！ 对了，顾亦安…… 简淮倏地回头望去。 顾亦安不知什么时候站了起来，也回头向外看去。二人视线在空中短暂交汇，一双眸子猝不及防的跌进了简淮眼中，犹如一潭平静的死水。 电光火石间，简淮只觉得自己的心脏似乎被人狠狠攥了一下，一阵酸涩钝痛顺着神经炸开！ “等我……” 空气中，似乎有道细碎声响，坚定而有力。 恍惚中，刺眼的红似乎变得模糊，周围枯树的形状摇摆不定，像要熔化一般。 “等我回来……” 残碎的画面犹如狂风席卷而来，简淮视线所及的景物已然发生变化，一片朦胧中，他只看得见前方一个隐隐绰绰的人影。 双眼逐渐聚焦，眼前之人的背影也逐渐清晰了起来，那人像是个孩童，身高才勉强过了简淮腰腹。 “羌竹。” 那人回头望去，一张白皙精巧的脸映在了简淮瞳中。 与顾亦安有五成像。 之所以说是五成相似，是因为这孩子除了有一张比顾亦安还要稚嫩一点的脸以外，还有一对尖而长的耳朵，那不是人类的耳朵。 除此之外，他的眉心还有一个血红的印记，像一只翱翔的飞鸟。 一阵风过，羌竹的发丝轻拂过他的脸颊，有光从他身后透过，给他整个人渡上了一层金色的轮廓。他笑着，眼神清澈明亮。 简淮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去，发现面前之人同样也看不见他。 他正欲上前，顿时视线所及之处又布满了那诡异的殷红，他呆怔了半分，就见眼前画面与现实交错。 顾亦安以一个同样的角度回眸，和画面里的孩子重叠。 一个眼神透着清澈，一个眸中犹如寒潭。 简淮骤然回神。 刚才……自己看到的是什么？ 他还未来得及细想，只察觉到一个红色的身影冲了出去，快到只余残影。待他反应过来之时，面前只剩半个红色衣角。 顾亦安迎着狂风身形一纵，简淮回头，只见他飘散的发丝和衣带。 “离。”顾亦安轻声呵道。他丝毫不在意那道红光是否要将他吞噬，有条不紊的开掌施法。 “轰——” 刹那间尘土飞扬，大地都在隐隐震颤，浓郁的灵力逸散开来。 顾亦安疯了？！ 他居然想用自己的灵力跟整个万墟抗衡么？ 简淮满眼愕然，不由自主的屏息凝神。 血光和顾亦安的灵力相互冲撞，形成一个巨大的气旋，卷携着地面上的沙石，下一刻，那股气旋便直直冲了过来！ 顾亦安咳了一声，鲜血从嘴角缓缓流淌而出，滴在结印的手上。霎时，他指尖的光芒强盛，直直盖过了那道血光。 简淮只听得嗡的一声，光芒瞬间扩散，直至虚无。 暴风平息，天色发亮，周遭一片废墟。他下意识朝顾亦安看去。 顾亦安身上的衣服已然破损，本该宽松的衣袖现在只到肘部，露出一截白净的手臂，血液顺着手臂流淌下来，不知是哪伤到了。 他胸口剧烈起伏，艰难地喘息着。喉结滚动，苍白的唇角微颤，半晌，他有气无力道：“出来吧，找出口了。” 随即简淮看见林笑从洞中走出来，一脸的不可置信。 顾亦安……强到这种地步？ 简淮突然就明白了顾亦安为何在山洞内建一座屏障了。 顾亦安如此强悍的灵力，不会怕这种东西，甚至能与之抗衡，他造这屏障的目的也很明显，为了林笑。 如果不是为了林笑这个才有几年修为的小孩，顾亦安怕是早就逃出去了，绝对不会在此处坐以待毙。 周围早已没有了雷鸣电闪，甚至天色大亮，万物重归于平静。 除了脚下这片废墟。 林笑修为虽低，但看刚才的场面足以让他推测出顾亦安的灵力是个什么等级。此刻，他茫然的走到顾亦安身旁，嘴唇张张合合，半天才吐出一个——“你……” “没死透，找出口吧。”顾亦安神色自若，他从衣袖中撕下一缕布条，搭在了自己手上的手臂上，随即用牙齿帮自己系了个结。做完这些后，他一抹唇角的血，踉踉跄跄向前走去。 整个过程一声没吭。 林笑傻愣了一会儿，随即跟上了顾亦安。 其实他刚才是想问，你需不需要我扶你一把。 他本应该在结束那一瞬间一剑直奔顾亦安胸口的，可此刻，他却又不太想那么做了。 简淮环顾四周，跟上了两人的步伐。 万墟秘境除了中心区，还会在东南西北各设四个出口。倘若修士们在没有用传送符的情况下，一路找到了出口，便可获得一块专属于瑶仙山的灵石，作为入山凭证。随后再通过考核，即可成为瑶仙山门中弟子。 原本找出口是该及其困难的。只不过现在秘境成了废墟，毒蛇猛兽尚且葬身于此，更别说机关法阵了。 二人如履平地，一路向南走去，直至秘境结界的边缘。 望着顾亦安趔趔趄趄的背影，简淮蓦地心情有些复杂。 羌竹是何人，同顾亦安又是什么关系？自己又为何会看到他？ 顾亦安……到底是个怎样的人呢？ “那是结界缺口？”林笑将信将疑的声音传来。 简淮抬头看去，只见那废墟之上，悬着一个一人多高的晕轮，与周围格格不入。确是出口无疑，只是…… 要出去，也得经历一些困难。 林笑话音刚落，整个人就像是魔怔了，直勾勾地朝着那结界缺口跑去。 “别过去！”顾亦安厉声道。 林笑充耳不闻。 顾亦安见状，还在渗血的手臂一挥，灵力顿时如潮水般包围住了林笑，企图将他拖回来。 岂料那结界缺口像是长了眼睛一样，骤然从里面伸出无数只状似枯手般的黑气，抢在顾亦安之前将林笑拽了进去。 顾亦安不耐的嘶了一声。 这孩子嚯嚯死他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