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还没死透，你要来补一刀吗？

“那也总比你见死不救强！”林笑反驳道，说罢便要上前追赶那两人。 这北冥山的魔修们……都如此心善？简淮之前觉得能收容顾亦安的山门多半同他蛇鼠一窝。现在看来，不光是顾亦安，就连北冥山都与自己印象中的大有出入。 顾亦安啧了一声，向后挪了几步，挡住了林笑前进的道路。他不知从哪变出了一张符纸，语气略显不耐。 “别动，看着。” 师姐所言甚是，还真是没半柱香功夫，这小孩儿就得跟人家发生争执，顾亦安暗自叹道。 只见他修长的手指灵巧的上下翻飞，没一会儿功夫，那符纸便成了一只小巧玲珑的纸鹤。 顾亦安随即掐了个指决，轻点其上，那纸鹤竟然抖动着翅膀，缓缓的飞了起来！它在林笑头顶盘旋，同时还发出声响。 “师妹莫怕，昨夜里我托了瑶仙的道友，将那一沓传送符中添了两张假的。” “真的，在我这。” 音色同虞常一般无二。 简淮愕然，这纸鹤顾亦安也会？！ 那是他刚入瑶仙山门没多久的的时候，师兄林霁教他用于传信的法子。林霁还说，此法是他自创。 一个纸鹤并不稀奇，可顾亦安叠纸鹤的手法和最后掐的指决也同林霁的一模一样。 莫非，顾亦安和自己师兄有什么关系？ 林笑抬眸，眼睛瞪的老大，黝黑的瞳孔随着纸鹤的轨迹在眼眶里滴溜溜打转，喜欢的神色溢于言表。 “想学？”顾亦安见林笑的神情，笑吟吟的问他。 林笑这才反应过来，他干咳了一声用作掩饰，随即默不作声。他这不是想学，他就是……没见过，对，没见过顾亦安的这些花里胡哨。 顾亦安也不计较是否有回应，他抬起手，那纸鹤慢悠悠的落于他指尖。 “飞吧，若是一路上没人理你，就只管往瑶仙掌门的床上去。”音调里带了几分恶作剧的意味。 那纸鹤闻言，伴随着林笑不可置信的眼神振翅飞往天空，没一会儿就不见了踪影。 简淮：“……” 瑶仙山掌门的床岂是能说飞就飞的？！ “你们二人怎的不早些回去？在此做甚？”一道清婉的女声从旁边的树丛传出。林清雨拨开面前的树枝，朝他们走来。 顾亦安正欲解释此事，刚要开口，只听得一声震响猛然在耳边炸开！他肩头倏地一抖，心下大惊，骤然回过头去。 就见本该泛着鱼肚白的天空此刻却被黑云所吞噬，海浪一般消失在地平线。黑云如雾一般向下蔓延，似乎越来越低，压得人喘不过气来。 一声声轰鸣响彻天际，仿佛天地震颤。每一道巨响来临，密布黑云的穹顶便会滋生出一丝裂痕。疾风瞬间袭来，宛若厉鬼的双手，拼命的向后撕扯三人的头发和衣袖，让人站立不稳。 天……塌了？ 顾亦安没来得及想那么多，只一个瞬间，他便陡然回了神，忙喊道：“撕了传送符！” 他的声音被劲风吞去了大半，只剩下只言片语落入两人的耳畔，林清雨和林笑这才清醒，急切的掏出传送符撕碎。 刹那，林清雨一声惊呼，随即不见了踪影。 只剩下顾亦安和林笑呆怔在原地。 二人第一次默契的对视了一眼。 倒霉蛋……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简淮：“……”意料之外，情理之外，冥冥之中。 顾亦安的神色五味杂陈，传送符被毁，没见过此场面的林笑此刻像是吓傻了，一动不动。 风中已经隐隐约约夹杂了些许血腥味，想必已经有生命遭遇不测。或许是妖兽，亦或许是……人。 顾亦安猛然抬头，直视着天幕的裂痕，任由碎发在额前凌乱，他双眼紧紧地盯着穹顶的缝隙，神情凝重复杂。 “若离。” 一把利刃在他面前凭空出现，尖锐的剑芒强行把边缘呼啸而过的风割裂开，发出阵阵嗡鸣。 “护我师姐。”顾亦安话音刚落，若离便如离弦之箭向前飞驰而去，眨眼间消失不见。 周遭环境愈发可怖，黑云越积越厚，渗不出一丝光线。晦暗中，身旁的树枝形状影影绰绰，张牙舞爪，诡异至极。 简淮眉头一紧，看来这就是万墟秘境当年发生的事故了。他不过才任掌门，还没了解万墟坍塌的具体事宜，只知道这次事故为灵力失控造成。 说白了，万墟秘境其实是靠大型的灵力体系来运转的，用于维持秘境内的场景。现在秘境造成塌陷，一定是灵力体系出了问题。 只不过……这问题出在哪儿呢？ 召出若离后，顾亦安的神色罕见的严肃起来，留给他反应的时间不多，短暂的思索了一瞬，他猛地回头看去，朝林笑吼道：“朝南方跑！” 林笑适才慌了神，听见顾亦安的喊话，下意识的要抬起手施疾行术。 顾亦安一步上前，啪的一声按在他手臂上，打断了他的结印。 “别用灵力，用跑的。” “你吓傻了？！”林笑一惊，不可置信道。 顾亦安抬起右手，只见一缕缕泛着玄色的光晕，沿着他的掌心脉络，按轨迹缓缓逸散至天空，未曾间断。 “方才我召出若离后，有东西一直在吸食我的灵力。”他顿首，继而说：“想必是因为它感应到了我具有灵力，所以才会如此。” “这秘境本是灵力维系，现在崩塌成这样，只怕也是被这东西吸走了灵力。你且抬头看，只有南方天空之上裂缝最少，想来许是南方还未被这东西荼毒。” “所以趁它还未发难，别发愣了，快跑！”顾亦安少见的，语气上焦急了些许。 林笑此刻也顾不上逆反心理。毕竟是个十几岁的孩子，见了此景，还是希望自己身边能有个人，哪怕这个人是顾亦安。 他难得的听了话，二话没说，直奔南方跑去。顾亦安紧随其后。 简淮暗自揣摩，单凭这一条，顾亦安就能推断出这么多东西，看来他反应还不算太慢。 二人一路狂奔，直至南方山头的洞窟里才歇了下来。 林笑站在洞内，看着天边形势愈发严重，心中有些忐忑。他回过头，就见顾亦安坐在地上，双目紧闭，脸色发白，胸前剧烈起伏着。 林笑迟疑了半晌，还是走上前去，站在顾亦安身旁，居高临下的问道。 “顾亦安，死了没？” 他巴不得顾亦安就地殒命，但此刻不知为何，心中却又犹豫起来。仿佛刚才那满眼的红色还未褪去。 顾亦安此时状态确实不太好。奔跑对于修道者而言并不会消耗太多体力。但一路上他的灵力一直不断流失，加重了他灵脉的负担。 简淮沉思，一般修士若是过渡使用灵力，也会灵力枯竭。更何况是顾亦安这种灵力被吸走的情况。再这样下去，顾亦安的结局也只能是灵脉运转不周，爆体而亡。 但他知道，这期间定会有变数。 没人比他更清楚顾亦安的结局。 “还没死透。” 一道虚弱的声音传入简淮的耳中。 顾亦安半倚在岩石上，额前渗出细密的汗珠，将碎发打湿，一缕缕垂了下来。整个人像雪地里被烧了一半的纸灯笼。 简淮不知道为什么会想到如此奇怪的比喻，明明顾亦安穿的是极为亮眼的赤红。 “你要来补一刀吗？” 顾亦安缓缓睁眼，打趣道，语气如常。 他扶着洞穴的石壁，踉踉跄跄的站了起来，像是强撑着才没有倒地。 简淮双手合抱在胸前，背靠石壁，目光扫过洞穴内的二人。 这魔修怪异的很。他瞧着顾亦安也不过二十岁。可哪怕当场血溅三尺，他好似也能笑得出来，神色自若。 就在他思索间，顾亦安已经摇摇晃晃的走到洞穴的前方。 他抬起手，只见掌纹脉络见溢出的灵力比刚才多了三倍不止。可他却全然不顾，双手合十，指尖迅速翻飞，欲掐指决。 “你疯了？！”林笑就站在他身旁，见他此势，皱眉道。 被吸取灵力本就运转不周，此刻若是再耗费大量灵力施展术法，不就是等着灵力枯竭而死么？！ “没疯。”顾亦安冷静回应，可手上的速度却半分没有减缓。“吸取灵力的速度变快了，这里马上快要撑不住了，需得早作打算。” 他每说一句，脸色便苍白一分。 “如若是这东西吸食的灵力万墟承担的起，那便最好。若承担不起……” 顾亦安瞳孔变得暗红，那是林荆的功法在他体内流转的标志。金色的光芒在他掌中源源不断的涌现，随即聚拢在洞口。 蓦地，一道屏障猛地从金光之中腾出。顾亦安双手微颤，用力将灵力灌入屏障之中。直到它不断扩大，死死盖住洞口前方的间隙。 掌中光芒消散，他垂下手，回头望去，继续说，“如若承担不起，万墟塌下来，这道屏障加上洞穴也许挡得住。” 简淮无奈的摇了摇头，顾亦安的想法过于乐观了。 且不说，他此刻灵力周转虚弱结出的屏障能不能抵挡得住，这万墟地势如此复杂。一旦坍塌，秘境内无论是阵法也好，器物也罢，皆会震碎。 碎裂那一刻释放出的灵力冲击，也非肉体凡胎所能抵挡得住的。何况，此处山体险峻，若是坍塌后，碎石随灵力席卷而来，又当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