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如你所愿

聪明人说话，点到为止。 林清雨听闻顾亦安话中的意思，眼下也顾不得牢骚，她顺着顾亦安的话头继续说下去，“如果，我们假装散修，去万墟拿点灵草出来卖……” 瑶仙是山门大家，想必，不会在乎那点灵草钱吧？ 林清雨眼睛都亮了。 顾亦安见怒火她怒火消了大半，便也放心了些许，他一边哄着林清雨，一边带她往回走，时不时还谈论几句未来的畅想。 “是啊，如果一株灵草卖十两银子，那我们采个几十株，这样我们就会有……足够他们花……” 两人背影逐渐远去，简淮嘴角不可察觉的向下一撇。 两个魔修，当着瑶仙山掌门的面，大肆讨论如何圈瑶仙秘境的钱，偏偏掌门还一句嘴也插不上。 这体验……属实难得。 简淮的目光跟随着顾亦安，双目半阖，眸光微沉。 万墟秘境……会跟顾亦安有关系吗？ …… 又过几日，到了快开万墟的日子。 简淮随同顾亦安向北冥山脚下走去。临近门口，他才发现，原来林清雨身边还站着个比她矮半头的少年。 甚是眼熟，就是前两天刚见过的林笑。 顾亦安明显一愣，朝下走去，边走边用眼神示意林清雨。 你怎么把他带来了？ 林清雨不置一词。 她身旁的林笑也十分震惊，见着顾亦安的样子仿佛咽了只苍蝇。 林笑也在给他师父使眼色。 林清雨视若无睹。 大有一副我不关心你们二位是否健在，我只知道，矛盾必须解决，山门的钱不能再往外花了的样子。 顾亦安见状，轻笑一声，随即沉默不语。林笑却没那么淡然，要不是林清雨在旁，怕不是下一刻他就要冲上来掐死顾亦安。 简淮微微颔首。心道，莫不是顾亦安是想让林笑死在万墟？ 万墟当年出事后，的确死了不少散修。如果这孩子恰逢在万墟发生了意外，想必任谁也怪不到顾亦安头上吧。 三人路上走走停停，终于赶在秘境开启之前到了附近的客栈。 这间客栈相对于万墟秘境的入口还是远了些，不过好在，收费较为便宜，一般只是寻常百姓来此。但凡是想去瑶仙山门的名门望族，都会去附近找豪华的酒楼，所以此处甚是安静。 “一共剩下两间房，你们选吧，怎么住。”林清雨将两把钥匙放在桌子上，顾亦安和林笑二人此刻一左一右坐在她旁边，二人对视着。 “我住这间。”林清雨还没等两人说话，飞快地从桌子上拿走了一把。 说罢便上了楼，留顾亦安和林笑面面相觑。 林笑死死盯着对面的人，眉头紧拧，他清了清嗓子，刚要开口说些什么。 只见顾亦安迅速的拿起了桌子上的另一把钥匙，起身，上楼，动作行云流水，没有一丝犹豫。 动作快到别说林笑，连简淮都怔在了原地。 “你……”林笑又一次哑口无言，思虑再三，提剑杀上了二楼。 砰的一声，房门被人粗鲁的推开。 顾亦安好似知道他一定会来，他没做别的，只是气定神闲的倒了碗茶，慢条斯理的抿着。 林笑强忍着怒火，一连深呼吸了好几次也没能平息。半晌，他砰的一声把剑扔在地上，开口质问。 “顾亦安，你到底想干什么？！” 顾亦安耸了耸肩，神情自若，“没什么，只是想和你约法三章罢了。” “谁跟你……”林笑气急败坏，谁成想话说了一半，便被顾亦安打断了。 “别急着拒绝嘛，”他有条不紊的往碗中添了些茶，淡然道：“抛开我师父的事不谈，这次秘境，你也不想我惹是生非吧？” 顾亦安抬眸，视线从茶碗挪到林笑愠怒的面容上。 “我倒是可以答应你，不会害北冥山任何一人。”他半倚着桌案，姿态怠惰。 “只不过……”顾亦安话锋一转，继而道：“我同样也希望你在此期间不要找我的麻烦。” “你看如何？”他扬了扬唇角，等林笑的答复。 林笑狐疑的看着他，眼中闪过一丝犹豫。 已是傍晚，周遭隐隐有些发暗。顾亦安倒也不急，他点了盏烛灯，置于桌案上。 昏黄的烛光逸散在空气里，渲染出一片暖色，零零碎碎的映在顾亦安瞳孔中，却勾勒不出他眼底的情绪。 “想好了吗？”良久，他眸中烛火一跳一跳，再度看向林笑。 “我怎么相信你？”林笑面露寒色，双唇紧抿。不得不说，顾亦安开出的条件确实令他心动，他一路上针对顾亦安的原因也是如此，他不能容忍顾亦安破坏他喜欢的北冥山。 “你大可不信我。”顾亦安举止自若，端起面前的茶碗吹了吹。“可我若是……被你惹恼了，做出点别的事情怎么办呢？”他神色夸张，颇为疑惑道。 “那这次灵草就采不成了。”林笑接话，声调满含恨意。 “是啊。若是没了灵草……”顾亦安假意惋惜道：“北冥山就没钱了，可你知道，你师父要养活多少口人么？” 他不再懒散，反倒站起身来，走上前去，盯着林笑的眼睛，一字一句的告诉他，“北冥山除去那些能自给自足的修士，还剩下四十二个孩子和二十七个老人。” 简淮见顾亦安的神情是笑着的，可眼底却又无比严肃。 “所以，你一气之下雇来杀我的那几个草包，是这些人半个月的口粮。” 林笑身形一僵。 顾亦安却没给他缓冲的时间，继续说：“你考虑过他们吗？” 这句话如同一把利刃一般，瞬间戳进了林笑的心坎里。他虽讨厌顾亦安，但此刻，他却也不得不承认，顾亦安这话有些道理。 他在乎北冥山，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不能容忍顾亦安杀了林荆后还能安然无恙的待在山门。他一心想除顾亦安这个祸害，可他忘了，正是因为在乎，有些事情才要考虑得更加全面。 是他错了。 林笑张了张口，没能发出任何声音。 “同意了？”见他此状，顾亦安眉尾一挑。 林笑的视线不自然的移到其他位置，不敢直视面前之人。“但你要保证，北冥山上的任何人，你都不可以动。”许久后，他回答道。 “如你所愿。” 顾亦安从他面前退开，进了房间深处。“那么，你是想睡地上，还是想睡床上呢？”他眸子里的严肃骤然消失，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戏谑的神态。 “谁要跟你睡一间！”林笑吼道。 一阵风过，顾亦安回头，门口之人已经不见了。 罢了，顾亦安没打算追。毕竟是未经允许花了山里的银两，也该给点教训。 他无声的笑了笑，取了桌案上的烛灯，放在床头。 蜡烛已经烧了一大半，火苗似是知道自己寿命不长，便肆意妄为的抖动着，将顾亦安打在墙上的影子晃的忽明忽暗。 一个尽是魔修的山门，怎么会有那么多老人和小孩？简淮不解。 不过顾亦安若是想拿这山门中那么多人威胁林笑，倒也不至于说的如此麻烦。 莫非，他话里还有别的意思？ 简淮垂眸，他蓦地想到，前几日林清雨翻过的账本。刹那间，他脑海中闪过一丝荒诞的念头。 这魔修怕不是真的在帮他师姐教育孩子？？ 想法一出，他便自嘲的摇了摇头。 绝无可能，自己多虑了。 林笑从房间出来后，无处可去，坐在客栈房顶上吹了一晚的风。 第二天一早。 “你怎的如此憔悴？可是昨夜没睡好？”林清雨蹙眉，一脸疑惑的看向林笑。 林笑忍气吞声，敢怒不敢言。 三人一早出发，直至晌午，才到了万墟秘境入口附近。 林笑第一次来这种地方，他本以为秘境的四周应是荒无人烟的，却没成想是个集市。 只是这集市不卖凡品，商贩售出的都是修行之人所用的法宝一类。不过，名门望族自是不会缺这些东西的。此刻，他们都在附近的酒楼上，居高临下的看着下面的土鳖们。 饶是林笑这种攒着怒火来的，此刻眼底也有些遏制不住的兴奋劲。毕竟还是个孩子，他左顾右盼，见了什么都要朝里张望张望。 像北冥山这种不知名的地方，吃饭都成问题，实在是没有钱来买这些东西。 同林笑一般的孩子倒是不少，大都是些出身不高的散修，想来万墟搏个机会出头。 “秘境入口开了！！”一声尖锐的嘶喊势如破竹般划破了熙攘嘈杂的人群。 还在闲逛的散修们闻言，一窝蜂的涌向秘境入口。感觉到身旁的人流速度骤然加速，顾亦安忙上前几步，跟在了林清雨身后，免得后面的人撞到她。 街巷中的散修们年龄不一，自然有高有矮。顾亦安身材高挑，体型瘦削却不失力道。即使来往人群中不免有人与之相撞，他依然稳步前行，丝毫不会被人潮挤得失了方向。 身高才约到顾亦安胸口的林笑就没那么好运了。 周遭散修的身形壮硕，宛若牢笼般死死地将他围困在内。视线所及皆是虎背熊腰，他只得透过别人手臂和腰身的缝隙，瞪大了眼睛努力寻找林清雨的背影。 直到他看见前面青色的背影在人潮中一闪而过。林笑奋力地钻过一个又一个不足巴掌大的间隙，仿佛一条不会水的游鱼。 倏地，周围人群不知怎么，如浪潮一般将他往相反的方向带去。林笑一声惊呼卡在喉咙，险些双脚离地。 “啪——”缝隙之中突然伸出一只白瓷般骨节分明的手一把抓住了他。 林笑就像是溺水之人得了救命稻草，连忙借着这只手的力道，脱离了包围。 “谢……”道谢的话语还未来得及出口，他一抬头。 顾亦安戏笑的神色映在他瞳孔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