反射性要去踢他,但是小腿却被冰冷结实的长腿夹住,一时间动弹不得。 “你干什么?” 带着哭腔的呜咽声响起,弱弱的。 身后那鬼嗓声低哑:“跑去哪?” 他说话时胸膛微微震动,馆衿能够清楚察觉到他的存在。 费劲地揪住他修长的手指,得到半分喘息后才小声地说: “你抱得太紧了……” 他觉得这是个不错的借口,可男人却只是轻嗤一声:“是太紧,还是不想同房?” “我……” 没想到自己的想法被他给猜中,馆衿张张嘴,没想到合适的回答。 “你是南村送来的,没被管教过?” 听见他说出村庄的名称,馆衿的心瞬间跌落谷底。 这意思是。 “抱歉,我不是故意这样的。” 示弱就在一瞬间,他用力抓着那只盖在自己胸口上的手,努力解释:“我只是害怕而已。” 身后的鬼轻笑一声,仿佛是在嘲讽他的胆小。 “还没准备好,那就让他们换个准备好的来。” 他说着要将手给抽走。 可刚才恨不得让他离开的馆衿又一把抱住了他的手。 鬼王起床的动作微微一顿。 屋内一片漆黑,可他却能清楚看见那小家伙侧过来的脸。 殷红的唇和眼尾,白而嫩的皮肤。 细长的手指仿佛带着韧性,扣住他手背时传来淡淡的暖意。 「她」看起来年纪尚小,心思也单纯的很。 以为自己说什么别人都猜不出他的心思,却不知晓那双眼睛里面就能暴露很多了。 馆衿看不见他的脸,只能隐约窥见一道黑色的影子在自己身边。 他深吸一口气,还是选择小心翼翼地凑了过去,蜷缩在他的怀中。 “不要换掉我。” 或许是因为恐惧,说话时语气间已经带上了哭腔。 鬼王感受到怀中温软的身躯,脑海中闪过的却是小家伙受伤的膝盖。 不是一点疼痛就哭到满脸都是眼泪吗?这会儿倒是不怕疼了。 伸手扣住印象中那只受伤的腿,将其微微托起。 那小孩抱着他的腰,一副害怕的样子。 “我会努力做好的,不要让我回去,求求你……” 【呜呜呜好可怜,这是真哭吗?】 【这也看不清啊,但是听声音是真挺委屈的。】 大手覆在脊背上,数着一节一节的凸起往上摸,最后扣住细软后颈迫使他抬首。 那小家伙在黑暗中看不见他的脸,黑白分明的眼眸略微有些失神。 轻轻眨一下眼睛,那里面的泪水就簌簌落下,缀在了细瘦的下巴上。 “为什么不想回去?你不是从小在村子里长大吗?” 冰冷的气息夹杂着独属于这座鬼城的阴森,气息宛若极寒之地诞生的莲。 “回到熟悉的地方,对你来说应该是一件开心的事情,怎么反倒哭成这样?” 说到后面,他轻笑了一声,却不带善意。 馆衿的呼吸稍有些急促,看不清楚和自己对话人的脸这件事情对于他而言很是煎熬。 他无法判断对面是否高兴,也不知道他说这些话的时候是打趣还是狠戾。 如果他说错了话……鬼王会对他怎样。 独属于这个身份带来的陌生让他感到恐惧。 也不知道过去了多久,他才迷茫地说出一句话: “我在村子里面没有亲人了,他们都不喜欢我……” 整个寝殿内陷入了一片死寂,鬼王没有说话。 某种仿佛从他进入副本以后便始终深藏心底的画面逐渐回笼,牵引着他的情绪变得低落。 他这样的存在,本身在村子里就是个异类。 父母早亡,他从小跟着京郊住着的道士鬼混,做一些旁人无法理解的事情。 这一切搭配上他那张同村庄格格不入的漂亮面容,就显得更加让人厌恶。 不男不女的怪物。 没人要的晦气鬼。 大柱算是个少个不介意他身份的人,但心底却也藏着私心。 对于大多数人来说,这个世界上都有太多他们需要在乎的人了。 即便一个外人能够成为特殊的存在,可也无法做到永远特殊,也根本分不出轻重。 只有相似的存在才能成为彼此唯一的倚靠。 透过那双含着泪的眼眸,鬼王窥见了许多情绪。 他的眸色逐渐幽暗,从中读懂了馆衿想要说的话。 - 第二天见到项温子时,馆衿还没完全醒过来。 他揉着眼睛站在寝殿门口,看见项温子周围环绕着黑色的雾气,走到他的面前单膝跪下,毕恭毕敬道: “鬼王在前殿等您。” “你怎么……”馆衿迷迷糊糊地看着他,正想问他怎么来了。 可还没开口,就触见了后面飘过来的几簇鬼火。 乖乖闭上嘴巴,他一瘸一拐地去寝殿里换衣服。 “我知道了。” 殿门砰的一声被关上。 馆衿仰头将屏风上面的衣服给拽下来,还在纠结着要怎么穿。 可一转头,却对上了一张大脸。 “你怎么回事!”项温子满脸怒意。 馆衿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怎么啦?” 项温子咬着牙瞪他,视线上下一扫,最后停留在了他一瘸一拐的腿上。 “你、他……你们两?” 馆衿还是没反应过来:“怎么啦?” 对上那双单纯的眼睛,项温子简直要气炸了。 “你至于吗?” “……” 气氛一瞬间尴尬下来,馆衿一边笨拙地将衣裙往自己身上套,一边纳闷地问: “你在说什么啊?” 项温子一下子冷了脸:“他强行的?” “啊?”馆衿眨巴一下眼睛,费劲地给自己提裙子:“是吧。” 要不是鬼王强行的,他昨天晚上才不会被他抱着睡呢。 不过虽然心里还有点害怕,但好在鬼王真的没有对他做什么。 听见这句话以后,项温子的脸色肉眼可见地沉了下来。 【你们在说什么啊?】 【你们确定知道彼此都在表达什么吗?】 【哈哈哈哈哈别太搞笑啊!!!】 【昨天晚上做了什么我不知道的事情吗?】 馆衿费劲穿好衣服,一转头想要和项温子说话,便见他一脸尴尬。 “馆衿,你这样不行的。” “怎么啦?” 馆衿还以为是自己衣服没整理好,正低头去打量时,却听见项温子补充道: “你身体还没养好,乱跑合适吗?不会不舒服吗?” 馆衿听到这是真愣住了,半晌都没反应过来。 “你怎么知道我受伤啦?” 项温子咬牙切齿:“我还用猜吗?看你这走路的姿势!” 馆衿好奇地歪歪脑袋看他:“可是我们还要做任务啊。” 他之前和项温子是说好了的,项温子会带着他一起过副本。 难道是觉得他太碍事,不打算带上他一起吗? 正这么想着,馆衿忽然有些纠结起来,打量着项温子黑沉的脸色,试探道: “可是我也不想待在这里呀,要是出去的话我们一起找肯定可以找到更多线索的。” 闻言,项温子的脸色沉了又沉,最后只得道: “你确定自己还能行?” 馆衿勉强地动作了一下自己有些僵硬的右腿,很快便点了点头。 “可以呀——” 听到这,项温子的眼神瞬间就变得复杂了起来,上下打量一下馆衿,就像是看见了什么新大陆一样。 还没等馆衿明白过来是个什么意思,便听见他猛地叹了口气。 “算了,走吧。” 跟在他身后,馆衿逐渐有些摸不着头脑。 外面的鬼火一看见馆衿,便微微摇曳起来,跟在他的身后。 这种感觉对于馆衿来说有些不太舒服,只得别扭地回头看了一眼。 “你们可不可以不要跟着我啊?” 那些鬼火似乎是可以和人交谈的,但明显并不打算与他多言。 馆衿看着他们的模样,最后只得作罢。 项温子跟在他的身后紧皱着眉头,很长一段时间也没有开口,脸色看起来非常凝重。 【我一看见项温子这个表情,就忍不住去想象他现在心里面在想什么。】 【我爆笑了真的,你们两牛头不对马嘴的说了半天,结果都没搞懂彼此的意思。】 【太好玩了你们。】 弹幕笑的热烈,接着很快便又讨论起了别的事情。 馆衿快步朝着长廊的尽头走去,只想要快一些将这些鬼火给甩开。 视线无意间扫过了边上的弹幕,接触到了几个关键词。 三重试炼? 那是什么东西? 弹幕里面很多人都在讨论,还提及了很多他曾经在风云榜上面看见过的人。 正好奇着,便听见前面传来了脚步声。 “你怎么来了?” 是鬼王的声音,听起来有几分别扭,还夹杂着几分冷意。 馆衿抬眸看过去,触见人的时候有些不好意思。但与此同时心底却也升腾起了几分甜丝丝的意味。 凑上去,带着点讨好:“想来找你——” 小家伙的声音很软,鬼王抬手揉了一把他的脑袋,却没说话。 后面的项温子看见这一幕,脸色变了又变。 “还有要事,回去歇着。” 他说完这句以后便松开了馆衿,将他朝着来时的方向推了一把,意思很明显。 馆衿却不解:“为什么?” 鬼王的脸色微沉:“城内进了外人。” 外人? 听见这关键词以后,馆衿第一反应便是要去看边上的项温子。 但余光察觉到他投来的视线以后,便还是硬生生忍住了。 “那会有危险吗?” 鬼王面色如常:“你在寝殿待着,有人保护你。” “可是……” 馆衿忽然想到了什么,顿了顿问:“是不是一个白头发的人呀?” 闻言,鬼王冷冷看了他一眼,视线中带着点冷漠:“是。” “怎么?是来救你的?” 他的眼神意味深长,馆衿信以为真,赶紧摇摇头。 “不是,我只是刚才见到过他。” 反正鬼王也知道他跑出去了,他索性便半真半假地说了一下自己见到那个白发男人的画面。 “我出来找你的时候撞见他从那边逃出来。” 鬼王微蹙眉头:“他没动你?” 为什么会动自己? 馆衿回忆了一下,那个男人将自己给解开以后自顾自走了,压根都没多看他一眼。 就像是从来没看见过他这个人一样。 “没有。” 乖乖回答了这么一句,他还想要多问,可鬼王却忽然笑了。 他本就长得好看,虽然可能是人在黑暗中待的太久总是显得晦暗阴霾,但笑起来却还是容易让人感到心动。 馆衿不解地看着他:“你笑什么?” “咳咳——” 后面的项温子听见他的问题以后猛地咳嗽了两声,仿佛在隐晦暗示些什么。 但是馆衿却没理解他的意思,这会儿眼巴巴盯着鬼王看了片刻,便触见了他的视线投射在自己身上的画面。 “他居然没对你动手,难不成……” 鬼王如此说着,下一秒猛然抬手扼住了他的脖颈。 呼吸瞬间一滞,馆衿微微睁大双眼看向他,眼底带着些迷茫。 双手反射性扣住了鬼王冰冷的手背,微微用力,可是却无法将那只手给扯开。 “他从我这偷走了一样东西,帮我拿回来。” 鬼王的唇瓣微张,仿佛带着某种魔力。 气氛霎时间安静了下来,后面的项温子看着眼前馆衿的身影逐渐僵硬,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 鬼王的脸上带着些许让人捉摸不透的情绪,说出口的话宛若魔咒,让他都有几分动容。 就像是有人在给自己灌输某种绝对的讯息。 像是洗脑,又像是某种蛊惑的手段。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馆衿缓缓被松开,动作稍显笨拙点点头。 “我知道了。” 鬼王听见这话后显然很是满意,轻轻抚摸一下他的头发,俯身在他的额角落下一吻。 “去吧。” 馆衿没有再说话,动作僵硬地朝着底下寝殿的出口走去。 项温子心底一沉,逐渐有了不安的感觉。 他试探着跟上去,确定鬼王没有任何阻拦以后才放心了下来。 馆衿全程没有说一句话,整个人就像是被操控了一般,身体僵硬地朝着鬼城外走去。 “你要去哪?” 离开了鬼王的视线以后,项温子才急促开口。 可是无论他将人拦下还是在一旁询问,都无法得到任何的回复。 那双原本神采照人的漂亮眼眸空洞而又呆滞,只是一股脑朝着外面走去,仿佛在找寻某个特定的地点。 试探过几次以后,项温子索性也不喊了。 叹口气跟在他的身后,打算看看鬼王到底打算让他去做些什么。 一步步离开了伫立在山上的鬼城,外面的天边蒙蒙亮。但树林内却还是一片昏暗,就连路都看不太清楚。 馆衿走路的动作稍微有些奇怪,就好像哪里不舒服一样。 项温子跟在后面,总觉得有些过意不去。 “你都这样了,还到处乱跑,刚才怎么不一巴掌呼那鬼王脸上?真好意思。” 项温子跟个老妈子一样,尽职尽责跟在他的身后,在快要摔跤的时候扶一把,嘴里却唠唠叨叨的骂着。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的人就像是不知疲倦一般,直接走到了山下。 这个时候天色已经完全亮了起来。 馆衿仿佛也累了,在山脚下站了很久,又朝着前面的小道走去。 项温子叹口气跟上去,转头看见了自己弹幕上的发言,眸色逐渐变得严肃了起来。 “三重试炼又要开启了?” 【是啊是啊,你居然不知道!】 【蚊子如果要去的话记得找好队友,千万别跟那个花瓶一起。】 【支持支持!三重试炼难得开启一次,而且星值奖励也是普通副本的很多倍,晋级了的话还会更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啊。】 项温子看到这里皱皱眉头,看了一眼前面那道倔强的背影。 “馆衿也没你们说的那么不好,至少人品有保障。” 他这话意有所指,弹幕中的老粉很快便反应了过来。 【就是就是!要是找个人品不好的进来坑人,那才是倒霉了。】 【实力方面我们蚊子没毛病的。】 【虽然但是……馆衿真的除了脸什么都没有啊,我感觉他过这些副本都是运气好。】 项温子微微皱眉,情绪一时间产生了些许变化。 但直播间内的粉丝都是喜欢他很久的,于是最后还是没生气。 “运气好也是实力的一部分,如果我跟着他也能蹭点运气的话,就不用愁抽签的事情了。” 他这话带着几分调侃和向往,一下子就让直播间观众哈哈大笑起来。 没人再去讨论馆衿的好坏,大多都是在猜测都有谁会进入三重试炼当中。 项温子只盯着看了一会儿,再度反应过来时便听见扑通一声。 转头看去,才发现是那小家伙被泥块给绊倒了。 有些狼狈地趴在地上,缓缓抬起脑袋的时候脸上是非常明显的委屈。 “馆衿。” 看见他这熟悉的表情,项温子心底一喜。 但是触见那双眼眸依旧空洞,最后还是无奈叹了口气。 这是被下蛊了?摔成这样了还努力站起来。 “行了别动了,真是服了你。” 他随口抱怨一句,在那小家伙艰难要站起身时便扯着他的手腕将人背上了背上。 “自己抱紧了,掉下去我可不管。” 后面的人起初身体还有些僵硬,但是到了后面却逐渐放松下来。 细软的手臂环在他的脖颈上,宽大的袖口布料微微垂下,有一些扫在他的皮肤上发痒。 感觉到他将下巴支在了自己的肩上,项温子没忍住转头朝着身后看了一眼。 心底仿佛有一簇细小的烟花噼里啪啦炸开,让他的情绪瞬间变得奇怪了起来。 怎么回事…… 后面的路小家伙不怎么动弹,只是在要走错的时候着急的晃悠一下。 项温子觉得自己就像是托着天仙的牛马,不敢有一点怨言。 只要他说点什么,背上的人又会开始挣扎,想要下来。 也不知道走了多久,前面总算出现了一个村庄。 “是这里?” 他转头想要询问。 可是一侧首,就看见几缕细长的黑色发丝扫在了自己的脸上。 馆衿的脸近在咫尺,皮肤莹白细嫩,一点毛孔都看不见。 纤长的睫羽随着眼睛轻轻眨而颤动,那张漂亮的脸蛋完美到挑不出半点错处。 “嗯嗯!” 随着点头,垂下的发丝微微摇晃。 不禁扫在他的脖颈,似乎也扫进了心里。 将视线收回,他大步朝着前面的村庄走去,脚步难得有些匆忙。 很快,两人进入了村庄中。 项温子左右看着周围,却不知道要去哪。 “你来这是要做什么?帮他找什么东西?” 既然是鬼王主动提出来的,那肯定是非常重要的东西。 等馆衿找到以后他直接抢走,再找机会唤醒他也不迟。 如此想着,项温子很快便背着他朝前走去。 但是越是走,他却越是感觉这个村庄不太对劲。 太安静了…… 甚至跟鬼城中一样,有种阴森森的感觉。 如今已经深处村庄,他却觉得周围仿佛有很多人都在看着自己。 可是一转头,却发现身后一个人都没有。 怎么回事…… 正当他好奇时,便忽然感觉到边上窜出一道身影。 那人的速度极快,过来的时候目的性也非常强,几乎是直接朝着他背上人冲来的。 脸色微微一冷,项温子侧身躲开,一个道具球直直朝着来人掷去。 砰的一声,那男人被绳索猛地捆住,一时间身体失重倒在了地面上。 还没等项温子松口气,便看见那地上的男人又开始挣扎了起来。 他穿着简单的粗布衣衫,身材健壮无比皮肤黝黑,一看就知道经常下地干农活。 此时即便被锁着也没有放弃挣扎,肌肉一块一块绷紧,脸色涨的通红,看起来居然是直接要将绳子给绷断一般。 “放开他!把馆衿还给我!” 项温子眸色微沉,侧首看见背上的小家伙正眨巴着眼睛盯着地上的人,但是却什么话都没说,才松了口气。 “他不认识你,你谁啊?” “馆衿是我的!”大柱躺在地上,目眦欲裂地看着眼前的青年。 项温子:“……” “别闹腾了,我们这就走。” 没再跟地上的人多言,他察觉到背上的人隐约又有了要挣扎的意思,便赶紧背着人快步朝前走去。 “馆衿!是我、我是你大柱哥啊!” “你不认得我吗?” 地上的人看见他背着馆衿离开,瞬间发出了愤怒的吼叫声。 项温子头也没回,却感觉肩膀上的人微微松了手,像是在朝后面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