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红烛春

丹霞散尽，暮色四合。 雨泽殿中设有香案，红烛高悬，系着红绸的金杯未动，一双新人面对面站着。 闻渊看了叶谌片刻，提壶将清露倒入杯中，浓郁香气扑鼻而来，叶谌眉间微动，咽喉不自觉动了一下。 “妖界的合卺酒与人界不同，不需交杯，而是要这么喝。” 闻渊端起金杯将清露喝了，扣着叶谌后颈将人拉近，倾身将清露哺入对方口中。 清露不是人界普通的那种水酒，一线入喉，没有呛辣，只有火热醇香滋味，直入腑内。 一杯下去，叶谌腰身发软，被闻渊抱去须弥榻靠坐。 闻渊将整壶清露提了过来，没再用金杯，仰首灌了自己一大口，不由分说再次哺入叶谌口中。 叶谌喘息着抗拒，清露顺着唇稍溢出，滑入颈间。 流经之处，肌肤泛起难以言喻的痒意。 不是抓挠能够解决的那种痒，叶谌要扯喜服衣襟，手腕被捉住压在一旁，闻渊将清露放在一旁，伸手撩了一下叶谌耳珠。 “才两口而已。”闻渊笑着贴过去，“阿谌这就醉了？” “你给我喝的什么？” 叶谌神识清楚，就是身子起了让他脸红的变化。 闻渊没回答，再哺清露之际，两人鬓发纠缠，衣襟摩擦，叶谌不知喝下多少，意识有些模糊，周身热度渐升，心里依然惦记着帝尊尚未诚心与他三击掌。 “前几日便给鬼主下了喜帖……” 叶谌眼尾红润，不是哭，而是被那股燥意激的，他抬不起头也坐不正，顺着闻渊搂过来的力度倒入对方怀中，“但他没来喝喜酒……帝尊……” 闻渊俯身抱起叶谌，途径香案，吹灭了那对红烛。 幽暗中，叶谌被仰面摆在玉床上，随着龙头簪被拿掉，墨发随着轻蹭动作，四散而开。 “帝尊……三击掌……” 叶谌说着想抬起手，那只手被闻渊握住，与之十指紧扣。 解开喜服衣襟，闻渊吮吻叶谌咽喉，耳珠，每一个吻皆换来叶谌鼻息深重的喘息。 闻渊贴近叶谌耳畔，“今日/你我大婚，不提他人他事。那清露取自极乐果，阿谌只管与我缠绵，登顶极乐。” 双府生溪，溪畔生风，莺啼燕鸣，红绢轻飘，重落。 墨发垂荡起伏，瞻素肩，赏红梅，观玉管，抚云山。 经数息疾风骤雨，叶谌不由轻泣，不是受不住，而是觉得不够。 汗珠甩上玉枕，厚帐，莲香萦绕闻渊鼻尖，激红那双金色竖瞳。 满室红绸轻曳，香案各物被拂落，须弥榻被带得挪了位置，最后停在殿门那处，嘶哑轻吟，传出老远。 前阵子在舒和殿中的七日，凝为今日一晚七轮，到了后半夜，叶谌叫不出，被摆弄得眼泪流干，空睁着一双失神眼眸，只觉满世界都是帝尊。 直至今日，单纯的叶仙方知，原来分神还可以这么来，身子与神魂，皆被填满。 翌日清早，殿中幽静。 闻渊轻抚睡在怀中的阿谌，抚过眉间，手指停在对方微阖眼底，四位长老来到殿外，没敲门，司刑传音探问：“帝尊起了嘛？” 闻渊轻轻推开殿门反手关闭，司刑站得最近，有幸瞧了一眼殿内凌乱，不由皱眉，就算有极乐果，帝后必然不会好受，帝尊真是…… 闻渊转眸，真是啥？ 四位长老齐齐呲牙笑，帝尊真是厉害！ 闻渊帝并不买账，只有阿谌才能这么夸他！ 前来道贺的妖族都没走，四位长老被留在雨泽殿外候着，等帝后醒了立刻去伺候。 是伺候，也是看着叶谌别乱跑，尤其不能让这人孤身前往紫薇山。 抚月与青溪等在雨泽殿廊下，闻渊过来的时候，太珩刚好跟着过来，“帝尊，我晨起遣阿迈去鬼府看过，鬼主不在。” 闻渊颔首，示意叔父一起边走边说，“后天我会带阿谌前往紫薇山，待会儿叔父便回泽被山吧。” 太珩惊道：“那桓悦万一要动手呢？！有我在，起码能多个帮手！” 闻渊匆匆往百华苑而去，“本座新婚，这几日只想和阿谌安静待着，劳叔父将各妖族一起带走。” 帝尊素来说一不二，太珩不敢轻易去劝，转身往雨泽殿而去，能安抚帝尊的，只有帝后。 闻渊知道叔父的用意，让阿谌来安抚他，得能将人叫醒才行。 那一壶极乐清露喝下去，再加上一晚上的耕耘春雨，起码也得睡上十天半个月。 就当让阿谌安胎了。 他是答应带阿谌回紫薇山，却没答应要带清醒的阿谌回紫薇山！ 管你天王老子还是师尊什么的，谁也别想将阿谌从他的身边抢走！ 太珩不信邪，走到雨泽殿前遇到四个「门神」，连帝后的面都没见到，便被元殊三言两语打发掉了。 司刑意味深长道：“太珩仙君着急也没用，帝尊的脾性仙君比我们四人清楚，帝尊的决定本就没人能够撼动，再加上帝后如今怀有龙嗣需要休养，不能再为杂人杂事耗神。” 语声微顿，司刑拉着太珩往外走，“仙君，手心手背都是肉，帝后如今已不是人修，他为帝尊都做了什么，仙君心里清楚。” 太珩承认，他一开始确实不看好叶谌。但随着各路是非，他能看得出来叶谌对帝尊的真心。但帝尊身系妖界众生，绝不能不顾自身的乱来！ 桓悦不是普通修士，单单曾经的蓬莱至尊这个头衔便不是随便叫的，帝尊先是裂魂，随后损了一条龙须，为了救帝后，更是损了一半心头血。 这一旦动起手来…… “这些用不着你操心。” 听见冷声，太珩抬眼，只见帝尊手里捧着采摘的各种灵果迎面而来。 “不是说让你带着那些鸡零狗碎回泽被山待着吗？” 闻渊径自绕过太珩往前走，途径司刑身边，竖瞳斜睨，“不是说让你守在雨泽殿前等着伺候吗？” 太珩与司刑被帝尊连盯带喷，心底皆有些发憷，成亲之后的帝尊，真是愈发像老帝尊了！ 闻渊喷完，瞬移至雨泽殿前，对元殊道：“将不属于界山这处的货，有一个算一个，全部给本座赶走。” 元殊躬身听完，转瞬离去。 殿门合拢，闻渊将灵果放下，按了按胀痛额角，这会儿除了阿谌之外，他谁都不想见，什么话都不想听！ 道理再大也仅仅是一句话而已，该怎么做，他心里有数。 掀开厚帐挂好，闻渊坐在床边，看着睡颜安稳的阿谌，欲念消退，心底就剩对方跟他说的三击掌誓词。 因与果并生，假如桓悦依然不死心要对他的阿谌做什么，他不会让叶谌夹在中间受苦。 “你是我的……”闻渊凑近叶谌，唇稍轻勾，笑容诡谲难测，“你只能是我的，这是天道早就定好的。” “吾乃乾元，你乃坤泽，没人能将你我分开。” 闻渊将叶谌抱在怀里，低眸看着对方，将灵果化为果浆，悉数喂入叶谌口中。 要是能让阿谌就这么睡上个千百年就好了…… 到那时，什么桓悦，什么蓬莱大陆，这些皆会灰飞烟灭！ 叶谌睡得深沉，丝毫不知帝尊看着他的眼神，逐渐转变！ 外间传来敲门声，闻渊抬眼，凝声怒啸—— “滚！” 有胆子来敲门，便不会轻易滚。 殿门自行开启，闻渊看着擅自进来的人，“你就不怕本座直接放火烧了你的神树根吗？！” “你已经快烧着了，不是烧我树根，而是烧死你怀中搂着的叶仙。” 神木拂袖阖上殿门，扫去一身露水，“我隔那么远都能嗅到你的妖气，不信你自己嗅嗅？” 闻渊不屑道：“本座乃是妖帝，自然浑身妖气。” “但叶仙不是妖。”神木一句话噎住闻渊，“你但凡有镜子就去照照，你这会儿不似妖帝，倒似满心怨气的鬼帝。” 闻渊搂紧叶谌，“他说要跟我三击掌，他要献祭，他要自己去面对桓悦造下的孽！” “叶仙没说过这样的话。”神木纠正道：“叶仙只会说，他要护着你，懂么？” 语落，神木比划道：“叶仙将我魂芯放回神树之前，你知道他都做了什么吗？” 闻渊没追问，神木自行道：“三跪九叩，他跪得不是我这棵树，也不是为了替狗屁陈千泰还什么债，他跪的是神木林，是养育你的那片神木林。闻渊帝，你简直就是个糊涂蛋！” 敢当面骂帝尊，苍鸾迅疾从宿主神识中飞出，扣着神木后颈，一把将人按在地上，找死还是找啄，今日给个说法！ 神木瞧见火凤就心慌，简直欲哭无泪，他就不该来，他真是好欠。 但叶仙对他有恩，他感知到闻渊帝的妖煞，他必须来。 神木站不起来，索性凑着这个诡异姿态，抬眼对闻渊道：“你娶了叶仙，你也说过会尊重叶仙，那你就不能相信他一次吗？” 闻渊笑得浑身颤抖，他想到的不是这些，而是阿谌曾唇角染血的笑对他说，能不能容自己任性一下…… 是任性，但阿谌不是为了自己任性，全是为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