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四章 帝尊抚一抚我的发顶……好不好？

叶谌的神魂侵入青溪肉身，本以为能迅速捉到夺舍青溪的那个魂灵。但当他视线恢复清明之际，首先瞧见的居然不是青溪的识海，而是令他万万想不到的地方—— 紫薇山。 不仅景致逼真，连拂面而过的微风，都带着紫薇山独有的怀梦草清香。 可也正因这怀梦草，才令叶谌知道，此间景致，只是幻境。 叶谌穿过门匾拾阶而上，俯身轻抚台阶旁的怀梦草枝叶，慢道：“别等我崩山寻你，自己出来吧。” 四周无人应答，天际湛蓝，浮云无边。 手里抚着的怀梦草无比真实，阳光度其温度，叶脉嫩绿可爱。 “知道这物为何叫怀梦草么？”叶谌抬眼凝对虚空，“因为它们昼缩夜出，可令采摘佩戴的人趋吉避凶福寿延年的同时，还能让人在梦境中，见到自己思念的人。故而，它们根本不可能生在阳光下。” 四下依然无人应答，片刻后，两道脚步声自山门下方而来，一轻一重，一前一后。 叶谌循声转身，眼神停在前方那人的面容上，他不仅瞳仁儿转不动，唇稍也跟着抖了数下—— 「师尊」二字，被他生生收在唇齿间！ 淡紫色法袍，素白中衬，足踏逐月靴，腰戴双鱼玄天佩，披垂的墨发，每每随着垂首看向身后跟着的「小人儿」，遮住大半面容。 叶谌没叫师尊，跟在后方的那个「小人儿」却叫了，“师尊……阶梯好长么。” 再逢「桓悦仙尊」，不曾想，却要依靠那魂灵缔造出来的幻境。 叶谌上前两步，眼神跃过「桓悦仙尊」，看向那个「小人儿」。 一只小手伸出去要拉「桓悦」衣袖，“师尊……” 「桓悦仙尊」回首而笑，“阿谌已经七岁了，要自己上山，师尊背不动阿谌了。” “那要师尊拉手手。” 随着「小人儿」仰起脸，叶谌看着年幼的「自己」，岁月太久，侵蚀掉了这段记忆，当年师尊拉他的手了么？ “叶仙！叶仙醒醒！这是骗你的！都不是真的！” 叶谌低头看着从怀梦草中爬出来拉住他衣摆的青年，细细辨认片刻，诧异道：“你是……百慧门的宁玉泠？” 宁玉泠艰难抬起头，眼中溢出两行血泪，瞧着可怖，这人却眉眼温和，看着叶谌的眼神，甚至带着惊喜！ 惊喜一霎转为愧疚，宁玉泠轻道：“能被叶仙记住，我死而无憾……叶仙，我做过亵渎你的事，你会原谅我么？” 叶谌俯身想将宁玉泠扶起来，“告诉我，究竟是谁屠灭的百慧门，又是谁将你的魂灵拘禁起来的？” 宁玉泠抬起手，叶谌顺势望去，只见对方所指之人，竟然是拉着「小叶谌」拾阶而上的「桓悦仙尊」！ 叶谌想都不想的摇头道：“绝对不可能。你可有凭证？” 宁玉泠刚想言语，倏然从怀梦草丛中探出许多黑丝，将其魂灵缠住，迅速拖了回去！ 叶谌眉眼具厉，扬手祭出数道灵流击入怀梦草丛。但见那些怀梦草半分没毁，反而因为吸取了叶谌的坤泽之力，蓦然疯涨！ 宁玉泠的魂灵四周被极高的怀梦草绑缚吊着。按理说魂灵应该不会流血，但不断有鲜血顺着宁玉泠的衣摆滴落，这人的身体也随着身后诡异力量的驱使，有节奏的律/动着。 “桓悦那厮不仅屠我百慧门，还辱了我身……夺我炉鼎之息！叶仙……叶仙救我！你为何不救我？！你不是被誉为济世明尊的叶仙吗？！” 听着宁玉泠的质问，叶谌表情不变，“我不管你被什么力量驱使要诬蔑我的师尊，宁玉泠，你已经死了，待我捉到屠灭百慧门几百口人的元凶，诛其肉身之后，自会将其魂灵拘来，任你处置。” 任凭宁玉泠如何嘶吼，叶谌转身登上山路台阶，头也不回而去。 “我知这里乃是幻境，不是我分不清，而是你分不清。待我驱散此境，你切莫再留恋三界，速速转生去吧。” 宁玉泠被怀梦草绞得头首分家，人头掉落在地，眼中炙热熄灭，“叶谌，你永远都是这般高高在上，冷淡疏离。究竟是我分不清幻境，还是你宁愿沉溺在桓悦给你打造的千年幻境不愿清醒，路是你自己选的，结果如何……你且自行承受！” 半空坠下烈火，别管是怀梦草从还是宁玉泠的魂灵，眨眼间便被焚烧殆尽。 叶谌从那赤色火焰中嗅到了熟悉的龙涎香，他捂住心口喘了两声。无论他去到哪里，无论他是什么形态，帝尊都在无微不至的护着他。 护着他的人，他的心，乃至他的魂。 烈火渐熄，零星火种融为一根赤金色龙头簪，悬飞之间，落入叶谌掌中。 叶谌将龙头簪戴上，对空而笑，帝尊，好看么？ 无人应答，也无需应答。 叶谌轻抚心房位置，帝尊曾裂魂渡他，两人的神魂早已融为一体，心也连在一起了。 脚步轻缓而上，曾经的紫薇殿，跃入眼底。 先前的那个「小人儿」已经不见，殿前站着「桓悦仙尊」，叶谌顺着对方的眼神看向天际，耳闻「桓悦仙尊」慢声念出他的生辰八字，随着掐算，道出结果—— 不祥之人，大凶。 「桓悦仙尊」手里捏着黄符，叶谌看了，那黄符上确实以朱砂写着他的生辰八字。 “不，我的阿谌命格极好，绝不会是不祥之人，更不可能不得善终。” 苍穹浮云顿生，暗紫色雷云渐压紫薇山巅，「桓悦仙尊」眉间微皱，似在权衡着什么，片刻后，「他」对着半空的雷云，轻声笑道：“没人能伤害我的阿谌，天道也不行，请容我半个时辰，随后，我愿替阿谌，接受天罚。” 叶谌蓦然愣住，这幻境绝不会是真的。但幻境中的人事，极有可能是真实发生过的！ 只见殿中走出已是成年模样的「叶谌」，警觉看着天际雷云，道：“师尊，这雷劫怎会来了紫薇山？” 「桓悦仙尊」面色如常，应道：“怕是蓬莱大陆又生了什么极强邪祟，阿谌只管出山除恶便是。” 往日师徒二人便是这般相处，「叶谌」也没多想，拜别「师尊」，御剑而去。 叶谌急跑两步，对空吼道：“你这个蠢货你给我回来！你走了——就再也见不到师尊了——” 雷云中似生有一对不怀好意的眼睛，紧盯着御剑而去的「叶谌」，「桓悦仙尊」撩起衣摆下拜，“请容我一刻钟光景，我的命你拿去，别伤我的阿谌。” 叶谌根本追不上幻境中的「自己」，他回身跑向俯首叩拜的「桓悦仙尊」，却无论如何也摸不到那个以额贴地，素不对任何人事低头的师尊…… “师尊……师尊！你起来！那天罚若真的要我的命！我自己来受！师尊……别丢下阿谌……” 本跪拜在地的「桓悦仙尊」蓦然抬起头盯着叶谌，“阿谌愿意自己承受天罚？” 叶谌膝行上前，神魂不会哭，表情哀恸，“假如我真的是个不祥之人，天道要亡我……我愿承受。” 「桓悦仙尊」笑着点头，“阿谌果然是我教出来的乖徒弟，再离师尊近一些，让师尊好生看看我的阿谌。” 叶谌又膝行两步，就在「桓悦仙尊」要抚他发顶之际，叶谌突然抬眼，“你可知，真正的桓悦仙尊，从来不会抚我的发顶？” 语声顿落的一霎，叶谌迅疾拔下龙头簪，一举刺向「桓悦仙尊」眉心！ 距离还差半寸，手腕被「桓悦仙尊」用力扣住，天际现出裂痕，两道金色须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急飞而至！ 稍短那条卷住叶谌腰身将人直接卷到半空，另一条则卷住了「桓悦仙尊」的脖颈，烈焰顷刻沿着「桓悦仙尊」的脖颈爆燃而起，叶谌察觉须灵的用意，悲呼疾喝道：“嘤嘤！不要——” 叶谌最后一缕眼神，只捕捉到那条须灵被「桓悦仙尊」用力拽下，从中一撕两半！ 依稀可辨对方疑惑言语：“怪了，这里面怎么没有闻渊妖帝的逆鳞？” 叶谌想吼对方将嘤嘤还给他，更想喷对方，帝尊早将逆鳞交给他了，就在他的心魂当中！ 但咽喉好似被什么堵住，半个字也吼不出来！ 叶谌视线再次恢复清明之际，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面色焦急的奉坛与元殊长老，以及抚月与满面泪痕的青溪。 “我这是……” 叶谌抬手摸向脸颊，发觉自己居然回到了肉身当中，他的肉身怎么也来到了流毓仙岛？ 糟了！ 肉身离开飞辇，帝尊必然发现异常了！ 叶谌下意识要起来，身后传来低沉语声：“不想被本座发现，下次阿谌就别想着借神魂偷遁。” 腰被一只大手扣住，叶谌也没想逃，起身凑着这个方便姿势搂住闻渊的腰，“帝尊抚一抚我的发顶……好不好……” 阿谌哭了，哀恸入心，哭得极痛。 闻渊将叶谌搂紧，轻抚对方发顶，抬眼看向幽冥，冷嗖嗖道：“拘拿魂灵乃是你的看家本领，今日/你若摆不平那狗屁修士的魂灵，本座便将你跟你的幽冥鬼府，以及整个蓬莱大陆，全部摆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