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你少欺负我几次，成么？

暖阳缓升，晨雾渐散，由司空山上方向下望去，可观奇峰峻岭，殿宇群立之间，由青石大道或萦纡小路隔开，主殿正元堂的后方，遍植珍稀药草，饲养着一些灵兽。 山巅之处，便是山主陈千泰居住的璞玉苑。 取名为璞玉苑，这院子从内到外，却皆以高阶妖兽的兽骨凿髓所建，主屋更是直接选用七级妖兽的巨大腔骨掏空打造。 即便外部刷满秘法金漆，依然显得奇诡渗人，看一眼便令人很不舒服。 银蛟驾车纵空而过，速度极快，在天幕中留下一道银色印记。 闻渊伸手捂住叶谌的眼睛，“别看那些。” 叶谌拿掉闻渊的手，眨眼工夫便瞧不真切司空山全貌了。 他坐在厚毯上，凭记忆将山中大致舆图绘出，递给闻渊，道：“总要知己知彼的，我对陈千泰了解不多，只觉他将妖兽之骨拿来建屋造舍，有些过于……” “不要脸。”闻渊抚着阿迈的大脑瓜，抬眼看着叶谌，似在等对方认可他对陈千泰为人的评价。 叶谌对阿迈招了招手，待对方哒哒过来，他抱起阿迈摸了摸。 虽不知被陈千泰杀死剥骨造屋的妖兽到底做了什么恶事。但妖兽已死，便意味着业障已清，陈千泰却将妖骨以秘法金漆封住，这是要将兽灵拘住，永世为奴。 至于那些妖兽的内丹，多半也被陈千泰拿去他用。 叶谌想起被陈千泰以搜魂针刺穿神魂的经历，抬眼看向闻渊，道：“陈千泰不仅不要脸，手段还相当歹毒。” 闻渊从纳戒中取了一盏清露叮嘱叶谌喝了，道：“陈千泰这类人最歹毒之处，便在于他们深知如何利用天道的漏洞，来达到他们的目的。” 叶谌仰首饮尽清露，两指抚过唇角，手被闻渊握住，指尖沾着的清露被吮掉，温热触感令叶谌一霎收回手，耳珠微红，轻道：“你少欺负我几次，成么？” 单凭叶谌的细微眼神变化，闻渊便知这人有事不说。因此才借着逗叶谌与之有身体接触，从而窥到了叶谌心底的痛处。 闻渊面色不变，又从纳戒中取了枚果子抛给叶谌，“这个品阶低一些，不会让阿谌昏昏欲睡又全身无力，放心吃，很香的。” 叶谌咔嚓咬了一口，腮帮子鼓鼓的，含着没嚼。 果子是很香，但好像没熟，好涩。 闻渊笑着将叶谌捉到怀里捏了两下，“是涩了些，但对阿谌的神魂有滋养作用。” 叶谌涵养极佳，好歹忍住没将果子扔到闻渊脸上，手往哪儿捏呢！ 不仅果子涩，趁机占他便宜的人，更色！ 既色又混球…… “阿谌骂我呢。”闻渊下巴压在叶谌肩头，“骂出声才好听。” 叶谌小口小口啃着涩果，索性不看厚脸皮讨打的人，“你打算如何混入司空山？” 闻渊卖了个关子，“那要看阿谌愿不愿意帮忙了。” 距离太近了，叶谌能感受到闻渊的心跳，忍不住往前挪了挪，“你说便是。” 别又欺负他或者趁机窥他的心。 闻渊收起玩闹，思索片刻，道：“我记得那些仙门百家说过，每逢百年便会选什么弟子，送到紫薇山拜入你的座下。” 叶谌没应，闻渊也不追问那些弟子到底去哪儿了，只道：“我算过日子，再过三天便满下一个百年，你说他们会不会再次选一些弟子？” 叶谌道：“选弟子送到何处？” 毕竟紫薇山都被袁丰陈千泰他们搜刮干净了，他将遍布疮痍的山体移到了纳戒小世界中，他自己宝贝着，再不给这些人踏足的机会。 闻渊散出强大神识探过脚下方位，令银蛟落在一处荒岭。 收好马车，他环顾四周，道：“别管陈千泰他们会不会再次选什么狗屁弟子，只要他们要带人去窥探泽被山或神木林，我便有法子带阿谌混到他们身边去。” 叶谌好奇道：“要如何混进去？” “似阿谌方才吃过的那种果子，界山还有很多，神木林深处必然也有不少仙果，只要我将这些果子拿到司空山附近的市集出售，用不了多久，陈千泰这些人便会循着过来。” 闻渊搂着叶谌的腰轻晃，“阿谌太瘦了，且要好好养养才行，我们以逸待劳，坐等这些蠢货送上门即可。” 叶谌拍掉腰间贼手，道：“陈千泰但凡看到帝尊的这双金色竖瞳，估计扭头就跑。” 闻渊不错过叶谌每一路的小表情，笑道：“叶仙难道忘了，妖最擅化形？” 语落，闻渊拂袖一扫，模样变化不大，最大改变便在于那双独特的金色竖瞳变得如常人一般，乌黑透亮。 叶谌眨了眨眼，那他要变成什么样？ 闻渊抚过叶谌眉眼，这双琉璃般剔透的眼眸太过漂亮，他看了片刻，将叶谌拉近，在对方额前落下了一个虔诚的吻。 唇分之际，叶谌转眼变成一个面黄肌瘦，身着粗麻布衣的十六七岁少年。 阿迈本在绕着叶谌跑着玩，抬头瞧见个陌生少年，先是嫌弃跑开，随后竖起鼻子嗅了嗅，又哒哒跑了回来。 模样再变，气息不会变，依然是香香的叶仙。 闻渊在叶谌面前打了个响指，那股莲香气息蓦然无踪，这回真的像个平平无奇的寻常少年了。 叶谌摸了摸脸，觉得新奇的同时，仍有些担忧道：“陈千泰掌司空山已逾千年，手中必然有照妖镜之类的法宝，帝尊的化形之术……” 会穿帮嘛？ 闻渊拉着叶谌沿着荒岭走，顺手将阿迈提起来连同九幽莲一起丢进纳戒，道：“陈千泰要真有照妖镜，那算他不走运，世间任何照妖镜都奈何不了本座。若那种玩意儿真敢照到本座身上，立时便会碎裂。” 叶谌侧目，“帝尊居然这么厉害？” 闻渊冷脸，“阿谌换个语气。” 叶谌给面子道：“帝尊真是好厉害。” 所以有没有甜甜的又不让他晕的果子给啃一啃，他嘴里依然好涩…… “果子固然甜，但过于寡淡，阿谌辟谷千年，想必没吃过什么人间美味。” 闻渊拉着叶谌越走越快，不消片刻便瞧见市集，两人脚步放慢，闻渊松开叶谌，挑眉道：“我带阿谌吃肉去。” “肉……”叶谌犹豫道：“这不大好吧，况且，帝……咳，你有钱么？” 闻渊没来过人界，自然没有铜板银两，但他有别的。 传音问过司库，闻渊带着叶谌寻到市集中的当铺，出手便是一枚色泽极佳的玉佩。 当铺掌柜看了好半天，又打量片刻闻渊与叶谌，态度傲慢的表示，这玉佩不值钱，最多就给十两银子。 闻渊没言语，司库在界山那处着实淡定不了—— “我去你爹的十两银子！那玉佩买下你这鸡零狗碎的店铺都够了！” 司刑一把将司库按住，这才阻止脾气火爆之人撕裂空间蹦出去，将当铺掌柜当场劈成飞灰，传音提醒道：“帝尊，跟他说少五十两不当，拿玉佩走人便是。” 闻渊照做，收起玉佩，拉着叶谌还没走出门口，那掌柜追过来，连讲价带威胁道：“给你二十两，不能再多，你大可去这市集打听打听，过了我这店，看哪个店敢收！” 幽冥在那边听得差点笑岔了气，闻渊帝尊居然会有被凡人威胁的时候！ 热闹看够，幽冥传音给闻渊，“你随便在当铺找面镜子，让那个小人看一看我的眼睛。” 当铺没镜子，门内倒是有个水盆，闻渊挥袖关上店门，不等掌柜说什么，他扣着这人后颈将人提到水盆前，按着这人的头对着水面。 “幽冥，交给你了，记得，不得伤人性命拘人魂魄。” “我对这些下三滥的魂灵半点兴趣都没，丑死了。” 幽冥说着撩开额发，仰首看向远方—— 叶谌发觉水盆里的水蓦然变得漆黑。旋即浮现出一副惨白面容，五官能辨出是幽冥鬼主，只是那双眼睛的黑瞳仁儿极大，大白天的，略惊悚。 幽冥冷森森道：“跟我念，那玉佩值五十两黄金。” 当铺掌柜的意识被罩住，跟着复述完毕。 幽冥示意闻渊将掌柜的松开，水盆中的黑水凝结成一粒黑色鬼珠，闻渊凑着掌柜的去取黄金的空当，捞起鬼珠，皱眉道：“你留这一寸神识做什么？” 幽冥懒洋洋卧在玉床，以鬼珠为媒介，传音道：“留着吧，万一你遇到不方便出手的，交给我便是，我许久不吃人肉，嘴馋。” 闻渊眼角抽搐两下，喷道：“敢生吃人肉，你也不怕肠穿肚烂，当心天劫劈死你。” 叶谌伸手将鬼珠拿走收好，“我觉得鬼主十分深明大义，不会随便伤人。” 闻渊收了掌柜双手奉上的黄金，看也不看的直接扔进纳戒，一脚将大门踹掉半扇，当先离开。 叶谌知道闻渊生气了，刚要追上去，幽冥传音提醒道：“叶仙，我深明大义与否并不重要，毕竟我早已是个死人。但你务必要看好闻渊帝，他的脾气如何，你比我清楚。当心他被仙门百家的蠢货激怒，给你表演一番，生吞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