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什么时候到他身上的?”江拾星抬头,直直对上眼前人的双眼。 陆虔余原本的黑色眸子在一瞬之间切换成了金色竖瞳,诡异的符文不断朝上翻涌着,周身的气压骤然降低。 他唇角上扬露出一抹笑,手腕抬起亲昵如爱人般抚上江拾星的脸,指尖摩挲着人细腻的皮肤,落在唇瓣时还不轻不重的按了一下,“很早的时候。” “不过你当时并没有那个能耐控制他的身体。”江拾星冷冷的将人手打落,“毕竟【游戏】想要附身的人也不会是没什么能耐的。” “所以你借着一十九号的手,操控下了这一次的棋局,因为你知道一旦我出了什么事陆虔余首先顾忌就是我本身。”蝴蝶刀在他手心转了个圈,最后抵在了眼前人的颈部动脉处。 什么个人晋级赛,这从开始的时候就是设好的一次鸿门宴。 他在新人排行榜上突出那些人就势必会盯上他,只要再稍加引导暗示,那所有的一切都会按照游戏所计划的进行下去。 而审判的名额落在了暗钉和荣耀骑士手中,那陆虔余就势必会通过其他的手段拿到这个名额,倘若其中暗自动了手脚出了什么事也不会有人怀疑到游戏本身,他们只会觉得是这些组织之间的明争暗斗。 一出借刀杀人的好戏,它只需要等着坐收渔翁之利就行。 “你很聪明。”占着陆虔余身躯的游戏却只是轻笑着,任凭刀刃划破皮肤也没有选择后退半步,“果然在一开始我选择你就是正确的。” “所以陆虔余呢?”江拾星不接他的话,只是压低了嗓音。 透明屏障外隔绝着的那些“玩家”正不断尝试着闯入,可每每触及到又很快被击飞除去,鲜血溅出落在地面上,他们仿佛失去了感官一般,只是一昧的往前冲去。 时云白几次想上前都被谢清衍拦住,他对着少年摇了摇头却没开口说些什么。 这里的所有权限都是【游戏】所拥有的,而他们这群人中除了江拾星之外,没人能和游戏抗衡。 “他不是就站在你的眼前吗?”游戏轻哼一声,他指尖微动,顷刻间周围的所有玩家全都消失不见,就连零一号和一十九也被隔绝在外。 这里所有的风格和之前江拾星在star看到的极其相似,亮起的烛火,高高悬挂在顶端的吊灯,空旷的大厅被装修的金碧辉煌,最突兀的是正中央台阶前的墙壁上挂着一副画。 画上画着的是一个心口插着黑色匕首,被千丝万缕的细线捆绑吊起的少年,他仿佛失去了灵魂一般,只是空洞的看向前边的方向,而在他的身后是无数象征着权利的剑柄。 空洞、孤寂与无穷无尽的麻木在刹那间席卷而来。 那是江拾星的脸。 顺着人的视线看去,游戏的目光也落在了那副画上。 “很好看对吧?”他喃喃着,仿佛看到那幅画成了显示,而江拾星成了他手中操控着的木偶,“那是我最得意的作品。” 腕间压着,骨剑出现在了他的手中,游戏拉着江拾星的手一步步朝着台阶上走去,镶嵌着红边的剑身一闪而过,直直插入了画中少年的心口。 “你真是个疯子。”江拾星冷艳看着身边人的动作,他垂下眼眸,深紫色的瞳孔渐渐浮现,“那些无关的臆想永远不会实现。” “就比如你杀不了陆虔余,而你也永远无法操控我。” 话音落下一瞬间,蝴蝶刀尖锐的一段朝着身侧人狠狠刺去。 昏黄的烛光跳动着,因为这一下带起的风有些晃动。 游戏却更快他一步,他反手握住了江拾星的手,一个侧身俯下径直躲过了朝着他袭来的攻击。 “这里是我的副本,你想些什么做些什么我永远都能知道。”男人深邃的五官上是懒散的神情,他漫不经心的开口,“所以我的宝贝,不要再白费心思了,永远服从我不也是个很好地选择吗?” “再说了,你舍得杀了你最爱的人?” 那张和陆虔余一模一样的脸对着江拾星露出了他最熟悉的表情。 江拾星眼睛都不眨一下,风刃在半空中席卷而来,接二连三的攻击倾涌而上。 他下手一次比一次狠,几乎是刀刀冲着人性命而去,“有什么舍不得的?” “反正杀了你之后,我也不会丢着陆虔余一个人离开。” 他们两人早就是一体的了。 如果不是陆虔余把他养大,如果不是他一次次追随着他轮回挡在他的身前,那个所谓的江拾星早就死了。 比起当死亡,更恐怖的永远都是失去自由失去灵魂,成为那个让人肆意摆弄着的傀儡。 死亡对于他来说不过是一瞬间的事情。 “那看来只有我亲手把你做成木偶你才能乖乖听话了。” 周围的温度下降,几乎落水成冰。 皮肤不断被割裂开来,血顺着伤口留出,将江拾星深色的外套打湿。 对面站着的两人表情是如出一辙的冷淡,所有的事务在他眼中消散,只有眼前站着的那个被占据了身躯的爱人。 江拾星能感觉到自己身体里的力量正在不断恢复,可保护机制却让他没法将那力量全部吸收归自己所用。 一旦他动用着全部的能力,人类的身躯是无法在段时间内受住这样的压迫。 好一点的情况大概就是被腐蚀全身,活着但永远不能清醒。 更差的情况也不过是他爆体而亡死无全尸。 “滴答。”天空中悬空着的倒计时发出提示音,时间不断流逝着只剩下了最后一小时。 这一小时内没法找到解决的方法,那他们所有的人都会死在这个副本之中,就连他自己也不例外。 “注意到了?”游戏迈着步子朝他走来,皮鞋与木质的地板相互碰撞,发出沉闷的声响,这一声声敲击在人心头,像是索命的鼓点,也像是黎明前夕的蝉鸣。 雷声愈发响,亮起的闪电一次次撕裂天空,乌云渐渐下压,像是要将他们所有人都困在这顶层之中。 “一个小时的时间,就算宝贝你是全盛时期也没法办到吧?”他声音低沉喑哑,带着玩味的眼神扫视着江拾星的身躯。 江拾星脸上沾染了血迹又被他抬手抹去,深红的痕迹在白嫩的脸上留着,刺目可却美得惊心动魄。 他仿佛从地狱嗜血而来的罗刹,堆积成山的尸体也无法绊住他的步伐。 江拾星握住安全柄,不偏不倚的在自己手心划开一道口子。 滚烫的鲜血从中涌出,他低眸眼神晦暗不明,可动作却不带丝毫的停顿。 一滴、两滴。 像是源源不断的细流一般,他灌溉着蝴蝶刀衔接处的那朵玫瑰,被吞噬的鬼气接连涌出,不断从他身上汲取养分。 游戏看着他的动作有些意味不明。 下一秒他瞳孔骤缩,猛地冲上前想要打断江拾星的动作。 江拾星在以身饲鬼。 他千百次的轮回手中早已夺去了无数或人或鬼的生命,那些消散的鬼气被存储入蝴蝶刀中。 他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能做到这个地步。 从前设计这把蝴蝶刀的时候他只想着将那些鬼怪留住,等到所有事情都解决了再送他们进入轮回之中。 所有那些枉死的人都是因为游戏才遭遇了这些,到了最后他或许能挽回这些。 不能的话,至少还能让他们重新走一次轮回。 深紫色的眼眸沾了星星点点的红,江拾星眼尾上挑,他咬着唇瓣强撑着让自己坚持。 泛白的脸昭示着他现在的身体情况。 哪怕是孩童脆弱的一击也可以让他瞬间毙命。 可游戏却无法上前一步。 身穿红色嫁衣的少女巧笑盼兮,拿着手术刀穿着校服的少年目不斜视,密密麻麻的蛊虫从四面八方爬来…… 曾经他经历过的所有的鬼怪在同一时间,全都挡在了江拾星的身前。 “铛!铛!铛!”诡异的钟声回荡在整个大厅之中,游戏被狠狠定在了原地,他看着周围不断上前的恶鬼们,第一次面上露出了恐慌。 灵魂被啃噬着,刀子一下下割开,他的神经仿佛被火烧起一般,香火的气息突兀的出现在了鼻尖。 “所有的一切到了今天也该有个了解了。”江拾星抹开唇上被咬出的血迹,印在上边的深色让他此刻看起来妖冶万分。 他抬腿走上前,鬼怪们自觉的给他让出了一条道路。 被压着的游戏面色狰狞,却连指节也没法移动。 江拾星半蹲下身,像是和沉睡在身体中的爱人做出最后的告别,修长的手触碰到了他的心脏,他闭上了眼。 “下辈子不要再遇见我了,陆虔余。” 所有的力量倾泻而出,江拾星按着蝴蝶刀重重刺入人心口,血液溅到他的脸上,紧接着他便倒在了地上。 双目渐渐开始浑浊,眼口鼻嘴耳有温热的液体溢出。 他最后一眼看向了身侧躺着的陆虔余。 一如当年那个雪夜,漫天的纯白和将他紧紧抱入怀中的爱人。 江拾星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