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雷声倏的响起,闪电在半空中划过一道细长的痕,天色渐沉。 凌冽的寒风吹过,枯叶掉落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又消失不见。 江拾星哼着歌,深紫的眼眸中是无穷无尽的冰冷。 他抬腿一步步朝着前边人的方向走去,直到孙小茜跟前才停下。 蝴蝶刀在漆黑的巷子之中划过一抹银光,鞋跟踩过枯枝,发出清脆的声响,江拾星垂下眼,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地上的孙小茜。 血顺着指尖留下,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他手臂上,他语气平淡却难以掩盖其中的杀意,“别再来干扰我。” “你真的以为除了我之外就没有人想要你的命了?”看着人离去的背影,孙小茜出声,勉强扶着墙沿站起,身影有些不稳。 江拾星只是顿了顿,接着便头也不回的离开。 他当然知道有多少人想要他的命,明面上暗地里,从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这件事了。 手腕微抬,遮住了眼前的光线,江拾星走到拐角处,确认周围空无一人才踉跄着半跪下来。 鲜红的血液渗透出来,染湿了整件衣服。 他靠在墙边喘息着,目光有些溃散的看着远方。 这个副本像是有意针对他一般,不管是任务还是周围发生的事情都像是特地摆放在他面前的。 江拾星低眸,眼神淡漠的从手臂上的伤口扫过,瞳中的紫色渐渐隐去,又恢复成原本的漆黑。 上一次出副本的时候他机械大厅之中看到的那陨落的星星,以及刚才陆虔余在赌场里听到他说的自己蝴蝶刀会吸收鬼气这件事,他们都像是刻意在隐瞒着他什么。 黑色的额发垂落,遮住了他的眼底晦暗的神色。 血一点点顺着皮肤滑下,雨水飘落下来,打落进地底。 所有人都以为他深紫的瞳色是在进游戏之后才有的,就算是陆虔余几次探寻也都无从下手。 歇息片刻后,江拾星才重新站起来,衣角的布条被撕下,在伤口处潦草的捆绑着算是完成了包扎。 少年的身影消失在小巷尽头的深处,与当年他离开陆家时如出一辙。 思绪顺着雨水飘散,他仿佛再次回到了那段最阴暗的时间,疗养医院医生的谈话,吃不完的药物,还有一次又一次的心理辅导。 那时他才刚过完自己的十八岁生日没多久,在那个新年他住在了疗养医院。 屋外烟花绽放,他推开门走进了心理治疗室。 “患者江拾星,最近的情况有好些吗?”空荡的房间之中是医生的柔声询问。 江拾星点点头,拉开了椅子坐在主治医生的对面,却没有开口说些什么。 单子被翻了几页,上面登记的内容是身边人从没见过的内容。 【姓名:江拾星,病因:双重人格】 【病症:患者行为举止反常,出现严重的失眠及记忆丧失的症状……】 “‘他’最近还有出来吗?”水杯被推到面前,雾气氤氲着,那医生点了点桌面,黑色水笔在本子上记录着什么,“我指的是另外一个你。” 舒缓的音乐渐渐抚平了躁动的内心,面前的江拾星却仍旧一言不发,无声的拒绝交流。 “那我们换个话题,”医生推了推眼镜,“你的爱人,他最近怎么样?” “他很好。”听到此,江拾星这才抬眸朝着人看去,他眼中一片死寂,宛如断掉丝线的木偶,失去了自己的灵魂,“没有我对他拖累,他只会过的更好。” “一个被遗弃的物品,本就不需要别人的垂怜。” 他话音刚落,医生不动声色的皱了皱眉,又问了几个问题可江拾星却不再开口。 最终也只是轻声叮嘱了几句,结束了这场简短的对话。 之后便是接踵而至的各种治疗,江拾星签下了电休克的协议,在出来的那一瞬间明明忘记了很多的事情,从前的记忆逐渐开始变得模糊起来,可最想遗忘的那个身影仍旧出现在自己的脑海之中。 在那天深夜,他半夜起来在洗手间的时候,看到了镜子中自己的模样。 水顺着下颚滴落,那双不属于自己的深紫色眼眸突兀的出现,像是在无声的告诉着他一些隐藏起来的信息。 原来游戏中的一切全都有迹可循,或许早在当初那个夜晚,这场杀戮早已开始。 “滴答——”钟表移动发出的轻响让他回过神。 壁灯高高悬挂着,身上的衣服早已被换去,就连伤口也被完全包扎好。 江拾星慢慢坐起身看着周围的场景,这里并不是他之前的屋子,和赌场内的装修风格也完全不符。 火炉燃烧着,火花炸裂开来发出清脆的声响。 门被推开,陆虔余慢慢走了进来。 见江拾星醒来也没多说些什么,只是走到他床边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确认人烧退了后才将桌边的温水和药物递到他面前,“吃了。” “这是在哪里?”江拾星有些昏沉,他声音有些沙哑,乖乖伸出手接过陆虔余递来的药物。 “我在副本里临时的居住点。”陆虔余声音不重,江拾星却知道,他现在很生气。 这个人总是一副懒散的模样,但每次和自己生气都总是面无表情,一旦自己做出什么伤害了身体的事情,等恢复之后总是少不了一顿处罚。 陆虔余看着面前乖巧的爱人,气极反笑,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现在的心情,真要下手教训又舍不得,要是当做没事发生,江拾星之后肯定还是会再犯。 这一次如果不是被人撞见他晕倒在路边,那估计自己找到他的时候江拾星早就因为失血过多死了。 就差那么一点,他就要再次失去自己的爱人。 “不会有下次了。”手背被附上一层暖意,小指在陆虔余手心摩挲着,江拾星靠在人身上,有一瞬间的恍惚。 房间静默了片刻。 “在刚才,系统颁布了新的规则。”不知过了多久,陆虔余才重新沉声道。 想着刚才听到的语音,对着江拾星开口:“每天都必须要有玩家死亡,否则就是最后一名进行淘汰。” “什么时候说的?”江拾星只是靠着他丝毫不动。 “在你昏过去的时候。”陆虔余一边说着,一边从桩头拿下了纸张,白纸黑字上明晃晃写着的是一份保险单。 签字人那一栏上留下的是江拾星的名字。 江拾星蹙眉,从陆虔余手中拿过那保单,仔细看了起来。 这是一份人身保险,下边的数额正好和手环上显示的欠债款相互对应。 “规则是什么?” “玩家可互相残杀,”陆虔余声音平淡,却带着些许的严肃,“一旦玩家被自己的同伙所杀,保单上的受益人就会自动填上那个人的名字。” “杀的越多,获得的收益就越大,但前提是不会被这个副本中原生居民所发现,一旦被觉察到是玩家动的手,那这个玩家就会自动淘汰。” 就算是高级赛的晋级本也从来没有遇到过这样的情况,之前的单人赛顶多就是出现让玩家相互竞争,却没有这样直接明示可以互相残杀的规则。 陆虔余眼眸暗了暗,倘若不是游戏觉察到了什么,那就是江拾星的意识正在逐渐和这个世界进行融合。 像是想起了什么,江拾星摸了摸周围,却没能找到原本自己随身携带的武器,“我的蝴蝶刀呢?” “系统规则启动,所有除副本的道具之外其余均不可使用。” 一个新的规则将原本的平衡打破。 “现在存活的玩家数呢?” “还剩下十八人。”陆虔余打开游戏版面,将上边的数据投放到屏幕上。 原本排在第四和第十五的玩家名字变成了黑色,孙小茜和他身边那个男人出现在前二的位置,而他自己仍旧处于最末端。 比起之前几个副本的内容来说,这个所谓的【血债鬼偿】副本更像是将他们之后的道路进行分离,就像在梓桑疗养医院和苗鄕寨里那个分叉的选择。 救下那些犯错的人,或者是再次屠杀无辜死去的人。 同一个分水岭一般,很大程度上决定了他们之后过的副本内容。 江拾星突然明白了这个个人晋级赛出现及修改规则的意义。 他扶着床沿向下床出门,可脚还没着地就被陆虔余捞了回来。 体温顺着薄薄的衣物传来,强有力的心跳声一起一伏,陆虔余嗓音低沉,手腕不轻不重的在江拾星腰上掐了一把,“要去哪?” “银行。”江拾星微微侧头瞥了他一眼,带着些许兴味开口,“我知道了一些事情,现在需要去验证。” “先坐下。”陆虔余抬手在人脖颈处警告般的捏了捏,“伤还没好就想着到处乱跑,是想在被从街上抱回来一次?” 江拾星下意识缩了缩脖子,语气却还是十分坚定,“现在必须走,晚一分钟都可能导致万劫不复。” 毕竟这个副本从一开始就是冲着他来的。 既然背后那个人那么想要和他对弈,他又怎么能缺席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