绣着暗纹的服饰在空中摆动着,眼前这些活死人从棺材板中坐起,它们目光空荡,同失去灵魂的傀儡一般,只源源不断的朝着他们的防线走来。 江拾星眼眸暗了暗,目光落在最边上那座被精心打理的坟前。 那里一片完好无损,甚至边上活死人爬出时溅出的图都未曾沾染分毫,就像是被人志气了屏障,特地要保护好那仅剩的净土。 他伸手拉了一侧陆虔余的衣袖,朝着那坟墓的方向瞥了一眼。 陆虔余很快一会,骨剑在他手中出现,修长的手指握住剑柄,漫不经心的看着眼前的场景,似乎这群活死人对他来说不过区区蝼蚁。 在人动作的一瞬间,那活死人倏的冲上前,阴森的枯手便要掐住人脖子。 陆虔余轻笑,连躲闪都不必,骨剑支撑在地上,他左手轻抬在半空中画了个类似符咒的玩意,落下一瞬间只剩一声巨响,那几个活死人猛地被击退,断肢残骸散落在地面上,最后化为森森白骨。 像是被激怒了一般,这群围绕着鬼气的尸体朝着陆虔余一拥而上,似一套将他撕碎。 江拾星转身,头也不回的朝着最右侧的坟走去,他三两步上前,手中的蝴蝶刀挥舞着,刀刃在半空中泛处银光,他一脚往前,直直割下了想要凑上前的活死人的头颅。 “吧嗒。”一声轻响,头颅骨碌碌的在地上滚动了两圈,动脉处忽的爬出一只豆大的黑虫,很快隐入地底之中。 江拾星皱眉,他看了眼不断朝着自己方向走来的活死人,嗤笑一声,刀柄在手中转了个方向,他反手握住蝴蝶刀,手肘外翻朝着迎面而来的尸体动脉割去。 又一只虫子顺着尸体的血管钻出。 他眼疾手快,刀尖朝下狠狠一钉,将那通体漆黑的虫子对半看开。 深色的液体顺着虫身留出,同腐烂的已久的肉一般,发出难闻的气息。 江拾星呼出一口气屏住呼吸,顺手从边上拿下一片绿叶,带着弧度的叶身轻轻抖动,将那虫子推到叶面处。 着虫子与从前他见到的都一台一样,像是用血肉精心喂养出来的一般,身躯红的发黑,背上是复杂且异常的花纹,尖锐的锯齿外露,上面还沾着星星点点的肉末。 就如同长时间被安置在人体之中,用心肺饲养着。 江拾星下意识想到了刚来到这不久接触到的东西——蛊虫。 倘若这玩意就是那些人空中的蛊,那他倒是能明白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惧怕了。 这样的东西被下到身体里,日日夜夜折磨着饲主,换做是任何一个人都只会觉得毛骨悚然。 他将叶子往边上的土堆轻轻一放,又继续朝着那坟墓的方向走去。 等他走近的那一瞬间,坟前的鲜花瞬间凋零。 墓碑上刻着一些看不懂的文字,最后的落款处写着若伊的名字。 而这碑石的正中央,用繁体工工整整的写了一排四个大字。 若水之墓。 江拾星垂下眼,眼底闪过一丝狠戾。 倘若若水真的死了,那现在还在他们居住的吊脚楼里安睡的那个又是哪一位? 阿伊不可能认不出自己的姐姐,除非他本来就知道自己的姐姐早已去世。 像是想到了什么一般,江拾星突然转头。 不远处的陆虔余正巧也解决了那些活死人,正站在榕树底下朝着他的方向看来。 一个荒诞的想法在他脑海中浮现,江拾星不自觉的握住手中的刀柄,大步迈开走到了陆虔余身侧。 “现在去祭台,我有个想法需要验证。”他声音平稳,可陆虔余却听出了他话语中急切的意味。 陆虔余没有多问,只是牵住江拾星将他护在自己身侧,以防有什么突发情况他不能够及时应对。 明天上午百虫节便会正式开始,而这里的准备工作却还未完成。 四周空无一人,安放在角落里的物品乱七八糟的堆叠在一起,像是匆匆忙忙搬运过来又离开。 江拾星神色凌冽,三步作两步上前,走到那天阿伊祭拜的地点。 桌上的香薰染了一半,空气中混杂着草药的气息。 祭台桌上摆放着各种不同的水果,最上边的银色盘子中用竹木笼子困着几只还在蠕动的活虫。 蜈蚣、壁虎、毒蛇、蟾蜍、蝎子。 五毒俱全。 江拾星目光阴冷,像是深沉的潭水一般,只需一眼便要将人拉入深渊之中,万劫不复。 他上前,从桌边拿过三炷香,仿照着阿伊那天的动作拜了三拜,将其插入铜炉中红又再拿了四支,对着那虫神像拜去。 最后一下起身是,桌边兀的出现白雾,同毒气喷洒一般,朝着江拾星的方向袭来。 陆虔余快人一步捂住他的口鼻将江拾星往后一扯,按在自己怀中。 烟雾很快散去,潮湿的泥土中爬出一节节毒虫,却避开了两人的方向,朝着祭台正中间涌去。 顷刻间温度下降,冷意扑面而来,江拾星不自觉的打了个哆嗦。 还不等他有什么反应,陆虔余的外套便披在了他肩上,带着体温的衣物触碰到他的皮肤,带来些许暖意。 虫神铜像发出沉重的闷响声,底下缓缓推出一个暗格。 江拾星与陆虔余对是一样,他俯下身从底下拿出了中间摆放着的小盒子,透明的玻璃罐中间是指甲盖大小的蛊虫,和他刚才在那些活死人身上见到的如出一撤,给他的感觉却比他见到的任何一个都更加的可怖。 就像那些杀人狂魔在杰作即将完成时准备的仪式感,总会先做好一系列的工作,为自己手头一桩桩“完美”命案落下一个漂亮的结局。 瓶身微微晃动,其中的蛊虫动弹了一瞬,又很快趴回原处。 有了共鸣般,江拾星犹豫了一瞬,蝴蝶刀的刃口隔开食指,他伸手在那罐口处摸了一圈,鲜红的血迹在灯光下分外显眼。 在血液涌出指尖的一瞬间,那蛊虫瞬间立起,朝着最顶端的瓶口血迹处爬去。 血液渗透过软木塞,那蛊虫攀附在上边,大口咬着木塞的边边角角,连同渗透性的血液一起咀嚼吞吃入腹。 霎时间那软木塞就被咬下大半,层次不齐的贴在瓶口处,而其中的蛊虫涨大了几圈,吃饱喝足了一般,躺会了最底端。 陆虔余一手拿过那透明的玻璃瓶,一手捏住人指尖,将江拾星渗血的指腹含入口中。 见那蛊虫不再动弹,他才将那东西放回桌面处。 曾经若水写下的血书和照片也被摆放在面前,迷雾层层遮掩一环扣住一环。 “刚才那墓碑之上,刻着的是若水的名字,最下边的落款是阿伊。”江拾星一边说着,将桌面上的东西按顺序一一摆放。 “若水早在十年前就死去,坟墓是作为弟弟的若伊立的,那些活死人全都是曾经苗鄕寨的人,我梦中出现的,也是他们。” 江拾星忆起梦中的场景,阿翁口中的话语反复在他面前。 擅自用蛊,伤害了无辜之人。 幸灾乐祸的李庄,义愤填膺不听取解释的众人。 后续他没听到的声音忽的出现在耳畔。 “我从未对李庄下过蛊!” “我恨他、厌他!又怎会对他下那样的蛊!” 若水歇斯底里的叫喊混杂着幼童哭泣声,江拾星仿佛看到了曾经的那一幕。 想要自证却无人听从自己的声音,再怎么解释都只会被倒打一耙,一群又一群的人联合在一起抱团,只想着能够尽早完成这件事。 是谁受了好处,又是谁被迫含冤而死。 圆月高悬在半空之中,钟声响起,那些屈辱、愤恨在此刻达到了顶峰。 江拾星紧紧握住手中的安全柄,他终是支撑不住半跪在地上。 肩膀上的外套随着人的动作掉落在尘土之中。 陆虔余挡在他身前,让他整个人可以依靠在他怀里,修长的手指抚摸着江拾星的脊背,像是安抚孩子般轻轻拍打着。 “我知道我身体里的蛊虫由来了。”江拾星一手遮在眼前,亮起的灯火被他隔绝在外,“是阿伊。” “他把我当成了母蛊的饲主,为的是让若水能够继续活下去。” 他轻笑,声音越来越大,整个肩膀都颤抖着着。 怪不得他醒来时只看到阿伊,怪不得他在闻到那些怪异的香气时会有那么大的反应。 现在那吊脚楼里出现的若水或许真的就是若水本人,只不过是和这些活死人一样被蛊虫操控着,只会按照下蛊之人指定的命令完成一言一行。 他身体里的蛊虫或许和若水身体中的是同一种。 子母蛊相连,所以阿伊才会在他受伤时那样惊慌,他担心的压根不是自己的安危而是自己出了事之后,自己身体中的蛊虫也活不长。 好不容易“死而复生”的阿姊,他又怎么会再次看着人死去? 江拾星眼中闪过暴虐,紫眸浮现,仿佛嗜血的野兽,一动不动的看向远处山中的楼房,那是他着几天一直居住的地方。 若伊啊若伊,你还真是打的一手好算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