急救铃声响起,刺目的红灯闪烁着。 周围是手忙脚乱的医生护士,江拾星躺在病床上被推向急症室。 点滴顺着青色的血管流入,他陷入光怪陆离幻境之中。 天空中飘起了细雨,直直穿透江拾星的身体落下。 江拾星抬眸,前方是一个熟悉的身影,正蹲在路边任雨水肆意打落在身上。 他慢慢走到那人身边,地下是一只奄奄一息的小猫,此刻正呻吟着发出微弱的喘息。 “很抱歉用这样的方式把你带到这里。”沈知韫抬头,眼中满是歉意。 他仍是那副少年模样,但江拾星总觉得眼前这个人和自己之前在梓桑高中看到的不太一样。 就像是经历漫长的岁月沉淀,身上锋芒与锐角全被冲刷磨平。 “你才是真正的沈知韫吧”江拾星垂下眼睫,眸中是意味不明的情绪。 不管是在疗养医院里见到的二十九床病人,亦或是梓桑高中遭受校园霸凌的沈知韫,都不过是编造出的幻想。 一开始他以为两边都是真实的,能够来回进入不过是在不同的时间线穿梭。 现在看来他们都想错了。 雨水顺着发梢滑落,滴在地上荡起涟漪。 天色渐沉,四周被蒙蒙大雾包围着。 江拾星抬头,看着眼前的少年,“或者说,梓桑高中的那个‘沈知韫’是你在操控。” “是的。”沈知韫愣了一会,像是想到什么一般点点头。 他语气平缓,说出口的话像是叙述过千百次般,“我希望你能救下裴言川,作为交换我会告诉你剩下的三个人是谁。” “为什么不救你自己?”江拾星目光锐利,想是要将眼前少年的秘密洞穿。 “那是……是我欠他的。” 眼前再次明亮起来,江拾星缓慢动了动手指,朝着一侧看去。 周围空无一人,只有边上的心脏检测器发出轻微的声响。 手背上扎的针早已被取下,掌心处被用黑色水笔写下了三个名字,还有一个地点。 病房门被推开,陆虔余慢慢走进来,在他床边坐下一言不发。 下一秒江拾星只觉得指尖传来一阵暖意,陆虔余的手紧紧包裹着他,如同寻回珍宝的猎人,满是失而复得的欣喜。 视线交错,恐惧与担忧涌出,谁也没有先开口。 “现在几点了?”江拾星嗓子干涩,猛的咳了几下。 “十二点半,”陆虔余伸手将他搂进怀中,右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背。 床头摆放着的水杯被拿过,杯口被放在江拾星嘴边稍稍倾斜。 江拾星仰头,微凉的水润湿了喉咙,等平复了一会后,他才深吸一口气,哑着嗓子道:“沈知韫,不是他。这里的时间线错乱了。” “或许从我们到这的第一天,就陷入了这个编织好的梦境里。”他撇过脸,阳光透过窗子照进房间,打下一层浅浅的光晕。 “我一直以为梓桑高中是虚假的幻觉,但后来我才发现不仅仅是高中,就连这个医院的一部分也是虚假的。我们所看到的找到的线索证据,一大部分都是背后布局者想让我们了解的。” “就比如,那两份诊断报告。”陆虔余一下就明白了江拾星的话。 八年前的那份精神分裂相关的报告,查询沈知韫和裴言川得到的内容是有细微的差别。 就像是虚幻梦境构造的障眼法,总归会和现实世界有违背的地方。 江拾星慢慢起身,将手掌摊开在陆虔余面前,“剩下的三个关键NPC,还有一个不知道放着什么的地址,你要和我一起去吗?” 回应他的是陆虔余落下的吻。 如同羽毛轻拂而过,浅尝辄止。 江拾星下了床朝外走去。 明明还没到夜晚却万籁寂静,原本忙碌的护士站台也空荡一片,只有墙壁上正在走的时针可以证明这里并未静止。 他顺着脑海中记下的路线,对照着沈知韫留下的地址到了一间空着的病房外。 江拾星拧开把手,走了进去。 眼前出现的却不是病房内统一的布局,那是他所熟悉的,之前在梓桑高中里看到的学校宿舍。 里面落了一层厚厚的灰,只有沈知韫的桌面整整齐齐,像是不时有人会进来收拾一般。 江拾星与陆虔余对视一眼,他慢慢上前弯下腰,底下的抽屉被拉到最开,他手伸进去,在暗格处摸索着。 指尖触碰到一个四四方方的东西,他眼眸按了按,手腕上翻将它拿了出来。 那是一个黑色的硬皮本,右下角用铅笔写上了沈知韫的名字。 他翻开其中一页,白纸黑字映入眼帘。 这是沈知韫的日记。 上面断断续续记录着从他进入梓桑高中到死去的所有事情。 暗恋者发现秘密因此找了好几个社会青年堵在小巷,施暴者敲诈勒索不成便在天台拳打脚踢,班中拉帮结派拜金媚富。 沈知韫给他的名字一一对应上了。 江拾星眉头紧皱,迅速翻阅着整本日记的内容。 除去暴行之外,裴言川的名字也出现在其中,次数并不多,但却每次出现都让人能感觉到执笔之人的认真。 他很爱裴言川。 末尾几页被撕去,只留下沾染了墨水的空白纸张。 像是慌乱之中做下的腥味,边缘甚至没有清理干净。 江拾星按住边缘口,目光扫过周围的景象,手指在桌面上胡乱点着,不知在想些什么。 下一秒他猛地起身走到床沿处,那里有一块碎裂开的瓷砖。 指关节顺着墙面敲了敲,江拾星拿出蝴蝶刀,刃口往下,直接撬开了碎片。 里面是被裁剪下来叠放着整整齐齐的后半部分日记。 他靠在陆虔余怀中一目十行的浏览而过。 那是一个周密而详细的计划。 耳边响起落锁声,周围的一切都开始不断变化,窗外的高楼大厦顷刻间变成了老旧的教学楼,房檐上方蜘蛛网密密麻麻结了一层,四面的摆设不断重叠着。 走廊安静的如死寂一般,整个世界如同陷入了沉睡,没有半点生息。 高悬于头顶处的灯忽的亮起,阳台处多了几个被捆绑着的人,右手边还有一个装着红色按钮的遥控器。 两男一女三人,正好和手心处的名字对上了。 “吧嗒、吧嗒。”脚步声顺着门外传来,江拾星转头看去,一个二十六七岁的男人出现在他们面前。 他神色温和,宽大的病号服挡住了瘦削的身形,他不紧不慢的走到沈知韫的书桌边,眼中满是眷恋。 “裴言川。”江拾星出声,冷冽的目光从人身上扫过,"终于肯出现了。" “我从来没有瞒着你们,”裴言川回过神转头看向他们两,神色平静,仿佛陈述着事实一般,“我一直在你们面前。” “你装作是沈知韫的样子接近所有人,恐怕不仅仅是因为怀念过去吧。”江拾星嘴角上扬,笑意却不达眼底,眼底是彻骨的寒意,“你想要拉所有的旁观者下水,让每一个人都参与你这场审判。” 裴言川让他们这些人都经历了一边曾经梓桑高中发生的事情,目的就是让所有人都牵扯其中,让所有人都无法站在局外人的视角观战。 他要逼迫所有人做出选择。 “被你发觉了。”椅子上的人轻笑着,硬皮日记本被人轻轻摊开在桌面,记录着一桩桩罪行的纸明晃晃的摆放在所有人面前。 “那么你要怎么选择呢?”他一字一顿开口,目光却不曾从手中离开半分,“是救下这些施暴者,让自己的良心一辈子都不安稳,亦或是杀了施暴者,永远困在这场梦境之中?” 江拾星没有出声。 就像那道经典的电车难题,一边是死去五个人,另一边是死去一个人,是否应该牺牲最小的代价来换取最大的利益。 时间一点一滴流逝着,裴言川也不催促,只是反复仔细的临摹着桌上摆放着的东西。 “他原本以为自己的计划万无一失,”江拾星靠在陆虔余怀中,手里拿着的残页相撞,发出沙沙的声响,“却没想到最先发现这本日记的不是别人,而是他最爱的人。” 裴言川转头看向他。 “沈知韫精心计划好了一切,想要将你推出这个泥潭,他确实成功了,只不过使用自己的命换来的。”椅子被拉开,沾染着墨迹的纸张被放到裴言川眼前。 “什么意思?”原本镇定自若的男人突然开始有了些慌乱,他目光落在残页之上,那纸张再熟悉不过,那是曾经他们两人一起挑选的。 江拾星缓缓吐出一口气,晦暗从眼底一闪而逝,他张口,语气带着怜悯,“他骗过了所有人,让大家都以为是他喜欢你,是你被纠缠。” “他替你背下了所有的骂名,以死为代价设下了这个局,就是希望从今往后你的道路能够不再被那些流言蜚语所困扰,他想你能够平平安安。” 血淋淋的伤疤被揭开,当年的过往再次浮现。 日记轻飘飘的翻了几页,落在裴言川名字第一次出现的地方。 “当年你们自杀时喝下的安眠药,两份都在沈知韫的杯子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