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江拾星吻了他

银黑的蝴蝶刀被人狠狠甩开，下一秒江拾星跌入温暖的怀抱之中。 他微微仰头，眼角有一滴滑下，滴落在雪地之中，顷刻间消失不见。 陆虔余紧紧抱着他，急促的呼吸喷洒在他颈间，像是捧着早已支离破碎的木偶，生怕自己太过用力就会让人再一次消失。 “小星。”指尖拂过人发梢，陆虔余捧着他的脸，指腹抹去湿热的泪痕，“别哭。” 江拾星精神恍惚，他有些茫然的抬头，目光空荡荡的不知注视着哪里。 周围是无穷无尽的白，漫天的雪花飘落而下，粘在两人发间，他们像是一起白了头。 是谁在叫他？ 黑暗席卷四周，江拾星只觉得他现在一个人处于冰天雪地之中，凌冽寒冬没有一丝温暖。 “叮叮当，叮叮当——” 欢快的铃声突兀响起，他猛地转头，却没看到任何的东西。 眼前是一条看不到尽头的路，不远处亮着微弱的光，一闪一闪的将要熄灭。 江拾星大步向前跑去，风从耳畔呼啸而过，他一次次跌倒在地又爬起来。 再抬头时却看到了堆积成山的尸骨。 那些头颅全都面对着他，仿佛要从他身上盯出一个窟窿来。 “啪嗒”一声轻微的响动，他顺着声音看去，却发现天空一角开始碎裂，隐隐约约透露出光来。 身后撞上了一个温暖的怀抱，熟悉的薄荷烟草味麻痹了他的神经，他一下子放松下来。 “江拾星，”那声音不大，却坚定有力，如同绝境中伸出的双手，将他从沉溺的大海中捞起，“我带你回家。” 天慢慢亮起，黑色的碎片如流星般陨落，骇人的尸骨早已消失的无影无踪。 此时此刻，只有他被牵起的手，和陆虔余那句。 “我在这里。” 他忽然清醒。 眼前不再是一眼望不到头的黑，取而代之的是天台处接踵而来的景象。 江拾星指尖微颤，刚想抬起就被人紧紧握住，温度顺着掌心传递，驱散了原本的寒意。 他任凭陆虔余抱着自己，像是受伤的小兽，在奄奄一息时找到了自己的归宿。 “陆……虔余。”他轻声开口，抓着人衣袖的手慢慢松开。 陆虔余低眸想去看他，却被抬起的手遮挡住视线，唇瓣在下一刻贴上了柔软。 江拾星吻了他。 唇齿相撞呼吸交缠，无法宣泄的情绪在这一刻几乎病态的渴求着，爱意到达顶峰。 他们交融着，如同一体双生的并蒂莲，相互依偎相互给予对方所需的养分。 欲望的种子在此刻破土而生，冲破了一切的隔阂间隙，长成参天巨树。 暧昧的银丝在空气中拉长又断开，陆虔余手指摩挲着他的后颈，想要将他吞吃入腹。 如同触电般的酥麻感传递到心口，江拾星耳尖泛红，只觉得自己的的意识随着陆虔余的动作一点点抽离。 他忘了思考，也不想思考。 “你怎么会在这里？”等剧烈起伏的胸膛慢慢平缓后，他抬起头看着陆虔余，本能的依靠在他怀中，眼中是还未缓过神的茫然与无措，又很快消散不见。 “你在这里，我就来了。”陆虔余轻笑，还不等他有下一步动作，余光便捕捉到一旁多出的人影。 瞬息之间发生变动，他身体动作比大脑更快，他把江拾星往自己怀中一扯，被打落在地上的蝴蝶刀被飞快甩出，直直钉在墙面入木三分。 江拾星抬眼望去，大门边站着的是个熟悉的身影。 沈知韫一手扶着门框，正担忧的朝着两人的方向看过来，注意到边上突然多出的陆虔余，他下意识往后退了一步。 见到来人，江拾星眸子暗了暗，不动声色的勾了勾陆虔余的小指。 陆虔余了然，敛起眼中的杀意，他目光苍冷，手上的动作却仿佛对待至宝一般，他小心翼翼将怀中人身上落的雪扫去。 “江拾星，没事吧？”沈知韫似乎有些胆怯，他手指攥紧衣袖，却还强撑着去询问。 江拾星摇摇头，走到沈知韫身侧，借着他愣神的间隙，故作不经意的触碰到他手背。 温热的，至少现在还是人类。 “我没事。”江拾星沉声，目光瞥了眼不远处由于年久失修而断裂的围栏，边上是落了灰的脚印，屋檐下是亮着灯的红色摄像头。 他语气平淡，仿佛从未插手过此事一般，“但人没找到。” 陆虔余一瞬间便明白了江拾星要做什么，他松开了手，将四周景象尽收眼底。 “先别管这些。”沈知韫语气有些急，“刚才的事闹了不小的动静，马上要来人了，学校禁止学生进入天台，如果你们在这里被发现，肯定是要被处分的。” “我们先回宿舍，其他的等会再说，好吗？” 江拾星点头，顺着沈知韫的话应下。 在拐下楼梯的一瞬朝着角落看了一眼。 “知韫？你们怎么在这？”一道声音从隔壁传来，沈知韫开门的手抖了抖，又很快掩饰下去。 边上的寝室走出一个睡眼惺忪的男生，似乎刚起床不久，发尾翘起。 “我们刚从外边回来。”沈知韫语气有些慌乱，在几人看不见的角度眼中闪过一丝怪异的情绪。 随意扯了几句只开男生后，沈知韫默默松了口气。 墙上挂着的钟表滴答滴答的走着，分针绕了小半圈，停留在偌大的数字“5”旁。 江拾星垂下眼睑，长长的睫毛落下一片阴影。 从刚才他发现钱畅死亡到现在重新回到宿舍里，过去了二十分钟。 而沈知韫的寝室离天台并不是很远，就算是一路上慢慢晃悠，最多五分钟的时间也能完成一趟往返。 去除普通人看到尸体的缓冲时间，再算上来回，沈知韫中间至少消失了十五分钟。 那么这个时间段，他又在哪里？ 江拾星坐在椅子身体往后靠，食指点着桌面，探究的目光转瞬即逝，“你刚才没说完的话，是关于钱畅的吧。” 沈知韫抬头，像是没料到江拾星会重新提起这个话题，“是关于他的。” 他目光幽深，想起了一些不好的回忆，肩膀有些发颤，“那天周妙应该也和你说过了吧。” “什么？” “我是个同性恋。” 原本转着的笔撂下，江拾星微微挑眉，与边上的陆虔余对视一眼，暗自在心底拼上拼图的一角。 “然后呢？” “因为这件事，所以……”他声音渐低，厚重的外套被脱下，洗的发白的衬衣下摆被缓缓撩起。 触目惊心的伤痕出现在这个少年的后背。 腰侧、后脊处全是青紫一片，有些甚至破皮结了痂，红药水的擦拭留下的印子分外刺眼。 就算是江拾星这样见惯了伤口的人也不由得皱起眉。 这已经不是一起单纯的校园霸凌事件了。 “一开始是周妙发现，”沈知韫话语顿了顿，“这件事开始在她那几个朋友之间流传。” “被钱畅知道后，他以此为要挟，想要我给封口费。” “我拒绝了。” 沈知韫咬紧牙关，唇瓣毫无血色，想要装出若无其事的模样却被他的神色出卖。 引导孤立、敲诈勒索甚至威胁人身安全。 在这个有钱就能只手遮天学校里，他求助无援。 一桩桩一件件全都压在这个十七岁的少年身上。 压死骆驼，只需要最后一根稻草。 谁也不知道他的临界点在哪，又何时会爆发。 “我并不是不想反抗，”沈知韫低头，像纯良无害的兔子，只能待在属于自己的一小片领地，害怕陷入危险之中。 说到最后他声嘶力竭，尾音也染上了哭腔，“我试过，可是根本没有用……” “反抗只会带来变本加厉的疼，但顺从有时候却能换来细微的好处。” 能不挨打就行，能活下去就行。 随着沈知韫的话音落下，眼前的一切开始消失。 江拾星睁开眼，看到的又是医院病房的白炽灯。 他深深呼出一口气，翻身下床去洗手间接了捧水扑倒脸上，脑海中杂乱多余的思绪顺着水流过。 刚才在梦中沈知韫所表现出来的恨意并不假，但他没那个本事做出这一切。 这一场谋杀要么另有其人，要么就是沈知韫演技精湛蓄谋已久，连自己都骗过去了。 水粘在发梢，紧紧贴在江拾星脸侧，他忽的勾起唇角。 这一场谜题还真是，越来越有意思了。 “醒了？”低沉的嗓音扯回了他的注意。 江拾星抬头，镜子里出现了陆虔余的身影，那人还是一如既往懒散的模样，手中拿着餐盒走到他床边。 一次性塑封盖被打开，热气翻涌而上，里面是一碗青菜小粥。 窗外有两种麻雀飞过，在树梢停留片刻后很快离开。 陆虔余坐在他床沿，示意江拾星过来。 骨节分明的大手舀了勺粥放在唇边吹了吹，确认温度适宜后才递到人嘴边。 见江拾星张口吃下陆虔余才满意的摸了摸人脑袋，可说出的话却与轻柔的动作大相庭径。 “那是时候算算，你在天台雪地里想要自杀的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