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堆积成山的头颅

菩萨庙不远处有个不算大的仓库。 江拾星拿着手机，手电白色的光照在门口发灰的墙壁上。 据王耳所说，这个小仓库里面放着各家各户给予的粮食，每年每家都会拿出一部分，以防意外发生没法及时补救。 仓库看着有些老旧，门上的锁是老式的金属挂锁，锁孔衔接处已经生锈，铁锈微微蹭到墙面，留下斑驳的印子。 他俯下身子借着手机微弱的光仔仔细细将那锁看了一遍，修长的手指往前探了探，又很快收回。 锁有些松动，在他触碰之前不久便被人移动过。 只是那人虽谨慎，但却遗漏了红锈摩擦会在墙上留下痕迹。 差之毫厘，失之千里。 江拾星摸摸口袋，不知从哪里拿出一个黑色一字夹，骨节分明的手指在一字夹上掰了掰，弄出一个奇怪的弧度伸进锁孔。 “咔哒”一声轻响，那锁往上一翘，直接被人弄开。 他慢悠悠的把一字夹放回口袋，动作行云流水，如同做过千百次一般。 身后两人一时沉默。 “虽说不探寻其他玩家隐私是游戏内不成文的规矩，”湘程看着江拾星的动作，眯了眯眼，“但我突然开始好奇你在现实生活中到底是什么身份了。” 听到湘程的话，江拾星晃了晃手，一把推开仓库大门。 老旧的木门发出吱哑的声响，厚重的灰层扑面而来。 他眨了眨眼，嘴角上扬露出那副招牌小白花笑容。 “只是，一个普通学生而已——” 伴随着他拖长的语调，仓库内的景象一览无余。 里面黑得吓人，四周满满的都是被捆好的蛇皮袋。 灰层在空气中上下漂浮，混着发霉的潮湿气味扑面而来。醉琉璃 江拾星下意识伸手捂住了口鼻，抬眸望去，目光在四周转动，最后落在不远处的地面上。 这里和普通仓库大小差不多，周围因为堆积着蛇皮袋而显得拥挤弯绕。 地面上有不少的脚印，印在厚厚一层的灰上，脚印层层堆叠，看着已经过了很久，有几个模糊不清无法分辨。 他俯身看向其中一个。 相比起其他，这个印得更深。 似乎除了他自身的重量以外还附带着其他东西。 江拾星轻咳一声，握住手中刀刃。 越往里那股霉味就越刺鼻，混合着腐烂的气息，让人生理性的反胃。 正常人也不会把食物放到这样一个地方。 似乎想到什么，他弯下腰用折叠刀的刀柄在仓库尽头的地板上敲了敲。 底下传来“砰砰”的闷响声。 想法得到验证。 正常不会有人把食物和腐烂物品放在一起，除非储藏粮食只是为了掩人耳目。 转头对上身后两人视线，他点点头，侧身让出一个位置。 孙小茜在后边拿着手机给两人打手电，湘程也半跪在地上。 黑色的匕首顺着地缝一点点探过去。 江拾星听着匕首敲击地面的声音，到某一处时手腕倏的往下狠狠一刺，匕首刺穿地板只剩上半部分。 再拔出时便看到里边的不同于地板的黑色。 底下是空的。 江拾星眼眸低沉，目光顺着那条缝望去，尽头处是被藏在积压的袋子。 倘若要搬开这些东西时间来不及不说，还容易惊扰到附近的居民。 那就只能换个方法了。 往后退了两步，手里比划着什么，江拾星拔出匕首又朝着刚才那个口子边缘重重刺下。 刀口留出的缝隙正好能借手电光看清下边的情形。 他一手撑着地，一手接过孙小茜手里的手机，也不顾周围的灰层沾上了衣摆，半趴着朝着缝隙中看去。 缝隙中对上了一双惊恐的眼睛。 江拾星猛地抬头。 再往下看去却发现那双眼睛一动不动，瞳孔放大，眼球突出，目光呆滞。 那是一张熟悉的脸，但却只剩下一个头颅。 “看到了什么？”见江拾星沉重的表情，湘程轻声开口询问。 江拾星往边上挪了挪，示意人自己去看。 湘程往下看去，再抬头面色也不太好。 “下面不止一个。”江拾星左手搭在另一边中指指根处，触碰一瞬间又像是想起什么一般，不动声色的放下了手。 那是他曾经的小习惯，总喜欢在思考时摩挲带在中指的银戒。 只不过那枚戒指早就被他摘下来了，这个习惯似乎也很久没再出现过。 江拾星叹了口气。 刚看到的那双眼睛的主人他们才见过不久，是早上在村口想要拐卖小夏的那个男人的。 男人脑袋被割下，下半身不知所踪，边上的女人也是如此。 底下似乎还堆积着不少的人头，而最上面的则是今天遇到的那两人。 里面无一例外，全都是下半身不知所踪。 像是，完成某种仪式一般。 “你怎么想？”血腥霉味和腐烂气息渐渐涌上来，湘程轻声询问。 “先离开这里。”似乎觉察到什么，江拾星稍稍侧头黑眸微眯，故作不经意的看向远处，在确认了自己的答案后眼神变得探究玩味起来。 快要八点了。 湘程点点头，简单收尾后重新锁上了仓库门。 “村里人的粮仓下都会是这个样子？”似乎是想到刚才看到的场景，湘程一阵恶寒。 能把粮食和这种东西放在一起，想出这个方法的人也真是个人才。 “不一定。”江拾星嗤笑。 他瞟了一眼，粗略估计底下的人头数大概在十七八个左右，男性居多，大多都是二十到四十岁左右的样子。 但似乎这些人死的时间并不相同，最底下的已经化成了森森白骨，而最近的则是他们早上看到的一男一女。 如果家家户户的粮仓都是放着这些东西，那早就该被发现了。 江拾星动了动脖子，骨骼碰撞，发出“咔哒”一声轻响。 他背对着两人，眼中闪过诡异的光，又很快平息，“去村民家里。” 会会某个费尽心思让他们看到这一幕的人了 “为什么？”一直躲在湘程身后的孙小茜突然开了口。 她的声音带着些许疑惑，乌黑的眼珠子转了一圈，露出一个不解的表情。 江拾星瞥了她一眼，眉梢微挑，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不易察觉的挑衅：“文字陷阱。” “什么？” “前两天周翠要开储粮仓时被王耳拦住，当时他的原话是‘千万不要进到人家的粮仓里’，不然会被诅咒。” 江拾星微微抬头，摄人心魄的眼神从人身上扫过，却让人感觉有些毛骨悚然。 他话语顿了顿，语气如同开玩笑：“我们刚到的时候，王耳说那片区域是村里专门划分出来给我们这种外乡人居住的地方。” “在外人居住时，那里短时间内属于外乡人的领地范围；而无人居住时，理论上来说这一片并不单单属于某一个村民，而是村中人共有财产，它算不上是‘人家’这种概念。” “一般来说，要是听到这样的关键信息，玩家脑中第一反应自然是先去居住所的那个储粮仓一探究竟，根本不会注意到其他的地方。” “而真正被隐藏起来的，反倒是那些村民所在的，给自家建立的粮仓。” 江拾星唇角上扬，眼中却没有丝毫笑意。 这你来我往的试探，还真够令人厌烦的。 明月高悬上空，无人注意的夜色里，一双眼睛倏的睁开，将三人的身影尽收眼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