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对弈

江拾星额头冒着冷汗，刀子划破皮肤的瞬间，他猛地从梦中醒来。 额发散落在眼前，下垂的长睫挡住了他眼中的暴虐。 好不容易淡忘的梦魇，却在进入游戏后一次次被迫回忆。 江拾星心里一阵烦躁。 他面无表情的起身接了捧水洗脸，错开的视角中有两只乌鸦飞过，翅膀一扇落在不远处的树梢上，猩红的眼珠子直勾勾盯着四楼的窗户，过了一会又消失不见，只剩下两片黑色的羽毛。 楼下有些吵闹。 江拾星慢慢走下楼梯，目光落在大厅处，几个熟悉的身影围坐在桌边。 见他出现，边上一个陌生的的姑娘起身对他鞠了一躬。 江拾星挑眉，带着玩味的目光扫视了周围一圈，最后落在眼前人身上，“有什么事吗？” 那姑娘开口解释，她说自己叫冬荷，是为了感谢他救下妹妹小夏所以上门拜访。 声音不卑不亢，仿佛只是在走形式。 “是这样啊。”江拾星靠着座椅，语气慵懒散漫，说出口的话却如重磅炸弹一般，炸开原本平静的场面，掀起一阵波涛汹涌。 他话中带笑，眼中却是无波无澜，“反正村子也不是第一次发生这种事了吧？” “若是每次发生都谢来谢去，人早该死了。” 整个屋子霎时间安静下来。 周围几人面色不佳，边上的湘程也皱眉，有些不解的看向江拾星。 半晌后，村长叹了口气，明明还是个正值壮年的人，鬓边却已微微泛白。 “是这样。”他手指摩挲着桌角，颤声解释。 几年前起总有人贩子想买卖姑娘，被村里人拒绝后消停了一阵子，结果没想到这群人交易不成就动了拐卖的心思，现在竟已明目张胆的到村里诱拐。 听完事情经过，江拾星眼底闪过一丝了然。 这些倒是和他的猜想对上了。 整幅拼图，就只差中间串联的核心。 他嘴角微勾，靠在一旁等着眼前这场闹剧结束。 他不知道在自己下来之前都发生了什么，可那村长和名为冬荷的姑娘看向周翠的眼神却是实打实的带着杀意。 等村里人走后，江拾星才喝了口茶，漫不经心瞥了众玩家人一眼，随后放下水杯朝着门外走去。 将要迈出大厅的前一刻，却听到身后的疑问：“这么晚你一个人要去哪？” “有事。”留下轻飘飘的一句话后，江拾星头也不回的离开。 街道边的路灯忽明忽暗，路上不见人影，家家户户门窗紧闭，整个村子没有一点活人存在过的气息。 他闭了闭眼，屏住呼吸。 下一秒手中的刀猛地朝后刺去，刀刃碰撞，在寂静的街道上发出一声巨响。 湘程的黑色匕首挡在身前，她微微朝后，避开了江拾星的攻击。 “你跟着我？”江拾星眼神凌厉，语气毫无起伏带着森然寒意，话里话外都透露着警告的意味。 这群玩家本就面和心不和，大家各怀鬼胎。 如果不妨碍到他他也懒得理会，倘若是算计到他头上来了—— 江拾星眼底闪过一抹杀意。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出来找找线索。”湘程被盯得头皮发麻，她手肘往后，先人一步收起匕首。 眼前的江拾星仿佛变了一个人一般，和上午那个少年给人的感觉完全不同。 就像是，一个身体里住了两个灵魂。 湘程被自己的想法吓了一跳，再抬头想要细细去打量眼前人，却撞上了江拾星那双黑色的眼睛。 江拾星嘴角微扬，让人不寒而栗，下一秒又完全收敛，仿佛刚才的杀意只是旁人出现的幻觉。 “怎么了？”他轻声开口，和之前那个少年并没有什么两样。 月光落下，将他的身影拉的很长很长，刺骨的风吹过，拂过人发梢，又很快停止。 如同现在的他一般，令人捉摸不透。 “没事，”湘程摆摆手，状似无意般朝后退了一步，与眼前的江拾星拉开了一定的安全距离，“你这是要去哪？” 几场下来的游戏经验告诉她，在不确定对方底牌的时候，最好还是留个心眼。 像他们这种在游戏里生存的人，就算是新手场也得提防着别人。 “去储粮仓。”江拾星歪了歪脑袋，喑哑的嗓音在空旷的街道回荡，只让人觉得后背发凉。 还没等湘程细想，就听到身后传来的熟悉的声音。 “湘，湘程姐……” 江拾星抬眼望去。 不远处的换下蓝白校服的孙小茜穿着不知是从哪里找来的粗麻短袖，并不合身的衣物让她看起来更为娇小。 湘程皱了皱眉，“你怎么来了？不是让你在房间待着别出门吗？” “周翠和赵辉他们好像在商量着什么，我插不进去。而且湘程姐你一个人出门……我，我有点担心……”孙小茜低着头，让人看不清她脸上的表情。 江拾星微微侧头，指尖一下一下随意点在刀背上。 看来有人要忍不住了啊。 他轻笑两声面色如常，顺着那人的意思开了口，“那就一起吧，多一个人也多一份力不是？” 毕竟这场戏缺个关键人物，可就没意思了。 湘程有些不满，她侧头看向江拾星，似乎是在责问他为什么还要搅入不相关的人。 江拾星眼神深邃，狭长的眼眸微微上扬却带着冰冷。 手电微弱的光打在地上，不远处的孙小茜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的光，很快又恢复平静，他朝着两人的方向走去。 鞋面与地板相触，发出清脆的声响。 江拾星轻哼一声，眼中暗波涌动蕴藏着极度危险的信号。 同蛰伏野兽许久，找到了能够与之相对的对手，最终露出了自己的真面目。 江拾星意味深长的看了眼走近的孙小茜，两人目光对上，又很快错开。 在人看不到的地方，江拾星手指往下，顿在半空。 一如当年被握住的手，在棋盘之上移动黑色兵卒棋子。 “记住了吗？”耳畔的声音有些沙哑，热气喷洒在他的脖颈处，指尖被摩挲着往前一撞，“这就叫做，将杀。” “Checkmate。” “滴答——”一声轻响。 手机提示音响起，距离六点还差十五分钟。 这场游戏的倒计时，正式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