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年,本该是我去的。”宁老太的眼底有些许迷茫,洗的发白的帕子从人身侧掉落,轻飘飘的坠着。 江拾星伸手将那帕子接住,他将那帕子对折,绣着花的那面朝上递给了宁老太。 “你走吧。”宁老太开了口,目光却是一直在手中那对木偶上。 她声音有些恍惚,却带着几分坚定,“我会去和村长说,你马上离开,从这里一直往村口方向走,路上听到什么声音有什么人和你搭话都不要去管,切忌,莫要回头。” 江拾星只是笑,他轻轻摇了摇头,无声的拒绝。 “有什么比自己的命还要重要吗?”靠在摇椅上的宁老太抬眸看向江拾星。 眼前人黑发黑眸,嘴角微微上扬,挂着一抹浅淡的笑意。明明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少年,但他眼中却带着炽热而明亮的光。 仿佛世间万物在他面前不过匍匐蝼蚁一般。 “一个人想要的东西多了,总得有先后顺序。”江拾星闭眼,掩盖眼底一闪而过的失落。 过往的回忆在人脑海中浮现,最终化为虚无,他轻声开口:“就像小鱼对您,就像他对我……” 宁老太只是看着人,没再说话。 他在宁老太家蹭了两顿饭。 比起在外吃一些不知道是什么原料做出来的东西,不如干脆赖在宁老太家和人一起吃,还能顺带多了解一些村子里的情况。 今儿个宁老太倒是没让江拾星吃白水煮挂面,反而是开了灶煮饭,又做了两素一荤的菜,最后还给人打了碗汤。 纵然是江拾星这样不太爱吃东西的,也破天荒的多盛了半碗。 最开始的时候,他对谁都有戒备心,被孤立被说奇怪,因此总是过着有上顿没下顿的日子。 后来被捡回了家,被遗弃的狼崽也知道了什么是关心什么是爱,在娇养的条件下还学到了防身的本领,他一直以为会永远这么下去。 结果到了现在,他又是自己一个人了。 自从来到这个狗比游戏后,这些玩家不是吃王耳准备的各种奇怪的肉类,就是啃又冷又硬的白面馒头。 前两天的时间里,江拾星吃的最好的东西也不过是宁老太给他加了荷包蛋的挂面 这样的日子仿佛又回到了当初,不过他也习惯了。 等江拾星吃完饭放下筷子自觉去水池洗碗的时候,却被宁老太拦住了。 她从昨天那件蓝色小衫中翻了翻,找出一个绣着花的包。 江拾星一眼便认出这是昨天开门时存放放钥匙的那个包。 宁老太不紧不慢在包里摸着,包中放了钥匙和一些零碎散钱。 过了好一会儿,才从最底下翻出一个被黑色塑料包裹住的东西。 黑色塑料外还用胶布糊上了好几层,握在手中很轻,被包裹的看不清里面到底是什么。 宁老太拿过剪刀,一点点将外边的胶布和黑色塑料剪去。 里面是一个绣着红线的黄色平安符。 “这个你拿着。”那护身符被递入江拾星手中。 大抵是被放太久的缘故,平安符边缘颜色有些偏白,最底下的短流苏边坠着一颗通体漆黑的珠子。 江拾星伸手碰了碰,珠子在空中晃了晃,泛着些许的光泽。 那是一颗黑檀木珠。 “晚上睡觉的时候把这东西带在身边,那些邪祟就没法近你身。”宁老太起身打开了门,“到点了,该回去了。” “那您怎么办?”江拾星坐着没动,他抬起头看向了站在门边的宁老太。 她身影有些孤寂,就仿佛这四十多年的时间,她都是这样,每天打开门等着,一直到天黑又关上。 一个人,独自沉浮了四十三年。 “我没事。”宁老太只是看着门外,这仿佛已经成了她的一个习惯,“那庙里的东西没法对我们这些人下手。” 此后便不再开口。 无声地沉默催促着江拾星离开。 直到出了门,宁老太将将要关上门时,才听到江拾星的声音。 他声音很轻。 “谢谢您。” 当晚江拾星早早便入了睡。 外头有风吹过,枕边的平安符坠子晃了晃,一切重归沉寂。 或许是因为白天宁老太和他说了许多从前关于这个村子的故事,他在梦中看到了当年的村子。 村子不如如今这般繁华,路边种着一颗榕树。 榕树底下站着一个盖红盖头的姑娘,似乎在那等了许久。 见到江拾星的身影,那姑娘的手动了动,她微微俯下身,向不远处的江拾星鞠了一躬。 一滴泪顺着人的动作从盖头下滴落到地上,江拾星只看到她下巴尖和扎成两个小辫的黑色头发。 那是多年前的小鱼。 随着眼前场景消失不见,江拾星也从梦中醒来。 原本空无一物的手中拿着一炷香,香似乎已经燃过了,只剩下短短的半截,顶尖处早已熄灭,留下点点香灰。 他伸手捻了捻,香灰有些潮,沾在顶端有些硬。 似乎是很多年前的东西,至少不是昨晚才燃的。 “叩叩叩!” 不等江拾星仔细观察,就听见门口响起的敲门声。 此时天已经亮了,再加上宁老太昨晚给他的护身符,照理来说门外应该没有鬼怪了。 那来的人又会是谁? 比起昨天的尖叫,今天外头只是焦急的拍着门。 将手中的香灰小心放好后,江拾星才顺起放在床头的折叠刀朝门边走去。 出乎他意料的,门外的人是这批玩家中年纪最小的孙小茜。 孙小茜一直是和湘程、周翠两人一起住的,从游戏开始就一直跟着湘程,和他并没有什么太大的交集。 “怎么了你慢慢说,别着急。”见到门外的孙小茜后,江拾星不动声色的侧了侧身子,在孙小茜看不见的角度将那把折叠刀藏入口袋。 孙小茜比江拾星矮了个头,再加上现在急的如同热锅上的蚂蚁,自然没注意到江拾星的动作。 “江,江哥,湘程姐她,她受伤了!怎么办啊现在我们……”她的声音有些哑,带着哭腔说话也语无伦次的 听到湘程受伤的消息,江拾星下意识皱了眉,“怎么回事?” “我,我不知道……”孙小茜抽抽噎噎的,眼泪啪嗒啪嗒的往下掉,“今天,今天早上醒来的时候,我,我就发现,发现湘程姐不在房间,刚打开门,结果,结果就看到湘程姐满身是血的倒在门外……” “其他人呢?” “其他,其他人都在三楼——” “行,我知道了,你等我一下我马上下来。”江拾星点了点头,先让孙小茜去三楼房间,自己转身回房间收拾了一下,才带着那平安符出了门。 整个三楼一片狼藉,四周都有打斗的痕迹。 因为年久失修早已泛黄的墙壁是甩溅出的血迹,星星点点到处都是。 地板和楼梯扶手上还有用什么东西砍过的痕迹。 江拾星用指尖碰了碰,痕迹不算很深,但却连带着周围有些开裂,断端无锋角,成一面斜坡状。 看起来似乎是砍刀一类的东西造成的。 除此外,边上带有一条条不规则的长痕迹,缝隙间冒着丝丝黑气,就和那天江拾星在庙里看到的一模一样。 随手抽了张纸巾擦了擦后,江拾星才推开了房间门。 周围的温度骤然下降,一颗骨碌碌的珠子从楼梯口往下滚去。 房门关上的瞬间,江拾星朝后瞥了一眼,深紫色转瞬即逝。 这些东西,还真是爱自找麻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