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边干活不利索点,今晚还吃不吃饭了啊?其他人看什么——去上课啊!要看就给我干活去!”女人嘶吼道。 崔宸这几日光是洗碗就把自己洗进了医务室几次,崔戬没有来看望他,他孤苦伶仃地跟女人干活,说什么是来上课,却怎么也不见得他能去教室。 女人扭着腰肢走了过来,小男孩最近又交了朋友,欢天喜地的待在崔宸身边,至少崔宸表面上不会打扰他说话,他很乐意。 “你们两个,今晚去给后厨打杂吧。小宸再多忙几个时日,阿姨就送你去和他们念书,学点知识。” 崔宸暗下眸子,他不需要所谓的念书,他曾经也是万人捧在手心里的宝贝。 如今落得了个前路迷茫,他无法回头的结果。 女人知道他心不甘,每次请崔宸干活,不使用一些蛮力,崔宸很是不乐意,这所里的粗壮男人抢着要督促崔宸。 难得来一个长在他们心尖上的。 后厨里的食物大部分是焉了的,他们伙食一直不怎么好,崔宸被几个阿姨指使去洗菜,分一些苦活累活给他。 凉水直让人哆嗦。 崔宸来的这几天,像是将他十几年来从未干过家务活的时间补了回来,他体型上瘦了许多。 他心里布着周密的计划。 他想要逃离,他恨死了从小比自己优秀的弟弟,抛弃他的母亲,弃他于不顾的父亲,他想报复他们。 崔宸洗菜洗得慢,身后的阿姨就推搡他的肩膀,崔宸一个不注意腹部就撞在了洗菜池的边沿。 一瞬间疼痛蔓延全身,崔宸捂着肚子叫痛,和他一起的小男孩看崔宸这样,立马去告诉了女人。 女人嫌他麻烦事多,却也口嫌体正,送去医务室,让小男孩一个人承担剩下的脏活。 医生原本没太重视这个体弱多病的Omega,今天崔宸又到了医务室,他有必要用机器给崔宸检查检查是不是有什么传染病。 但检查结果赫然写着:已有身孕。 医生并不感到奇怪,这里的壮汉很多,也说不定。 崔宸盯着那四个字发了很久的呆,错愕了几秒,怀孕……了? 谢延…的吗? 他那晚醉得不省人事,具体事情只能从自己身上的痕迹知道,他来到管理所连一个Alpha都没有见到,更何况…… 崔宸呼吸有些急。 为什么会这样…… 肚子里装了个生命。 医生看他发着呆,叹了口气道,“需要手术的话请通知我,在这里不能有你这种行为。一旦知道了,你可能一辈子浪费在这里了。” 崔宸依旧不能接受这个现实。 他确信那就是谢延的。 他和谢延几乎几面之缘,意外只能是谢延趁人之危。 医生又说,“不想做手术的话,我这里有药。” 崔宸抬起头,脸上的伤结了痂,嘴里张张合合,始终说不出话来,他或许能靠这个孩子逃出去,他摇了摇头,“不做,也不吃药。” 态度异常坚定。 医生唉声叹气,又是一个找死的。 崔宸怔怔的离开医务室。 下课铃声敲响后,一群人依次排队拿饭回院里去吃,崔宸眼睁睁看着他们吃,他舔了舔干裂的唇。 他有一刻也在为自己的孩子着想。即使这个孩子名不正言不顺,崔宸蹲在角落里,这儿是半山腰,没有打车。就算是连夜跑下山,他又怎么知道山下有什么?是他熟悉的地点么? 凌晨三点,小男孩一如既往地跟他睡在同一个房间,一样的话唠。 “我以前在孤儿院住过,爸爸答应过我,会把我接去那里,那里的小朋友好多好多,还有哥哥会照顾我,他们没有爸爸妈妈的陪伴,也很幸福,小时真的好羡慕!” 崔宸忽然叫住他,“小时,你饿不饿?” “嗯?哥哥饿了嘛?”小时停下嘴来问。 “有点。” 小时是个不足十岁的少年,他自己生存的方式就是饿到饭点,这里管理很严格,阿姨有时会惯着他是因为他年龄是这儿最小的。 崔宸见小时无动于衷,便说道,“现在是凌晨,阿姨已经睡了,你去找找厨房有什么吃的,给我带回来好不好?” “可是……” “我听你说了很多,算是你的朋友了吗?” “算呀。” “那就去。” 小时犹豫不定,他看向崔宸的眼神,或许崔宸很久没睡了,透露着疲惫不堪。 “好,那哥哥等我回来继续给你说哦!” 崔宸嗯声。 久之,人没有回来。 庭院里却传来说抓贼的声音,崔宸心里警铃大作。 壮汉提着小时的衣领,脚垫不到地,脸上也泛起了肿,小时朝崔宸笑了笑,手里还攥着几块饼,“哥哥,我第一次去偷,不太熟…” 女人严厉责问男孩,“小时,就是他教你这么做的?” 小时点头,“哥哥说……” “不是我,”崔宸变脸撇清,一副冷静,“小时自己想去,怎么能怪给哥哥呢?我从来没有跟你说过什么,阿姨,他说谎。” 小时不懂事的愣了下,“啊……” 女人看小男孩会撒谎了,一下子怒火中烧,让几个男人把他拽出去,“好好打一顿!” “不是我…阿姨……阿姨……”小时拼命摇头,逃不过去了,管理所里处罚的方式很多种,最为狠毒的就是带刺的细棒。 院子里传来小男孩的哭叫声,整栋楼的人恍然间惊醒,悄悄躲在栏杆下面偷看。 过程持续了三分钟。 小时的声音慢慢低了下去。 渐渐没了呼吸。 “大事不妙,人死了——没有呼吸了。”壮汉赶紧上前来告诉女人。 崔宸脚僵住了,他穿着宽松的统一的衣服,体下忍不住颤抖,小时死了…… 怎么会死了…… 女人先是瞳孔一震,转瞬平静的看向崔宸,又向外看了眼,冷淡道,“怎么会死了。” 壮汉说,“不知道。” “丢后山吧。” 女人撤出崔宸的房间,崔宸才敢迈出步伐站到门框上,小男孩面容难看的躺在泥潭之下,昏暗的庭院里看不清小男孩的血流往在哪里,手里紧紧攥着饼,没有放开手过。 崔宸内心狂跳,那块入眼的饼,小主人握着不松开,壮汉们将他手里的东西全部抹干净,饼上沾着液体,没有生命气息的被他们拖走了。 拖去了哪里…… 崔宸控制住自己发抖的手,他是不是害人了。 不是他杀的,不是他,是小时自作自受。 崔宸安慰自己。 许久,一切都安静了下来。 小时,不会再唠叨。 —— 傅席禛及时赶到,他冲进大厅的第一眼便看见了内厅里双手环膝的小家伙,眸里无光,空洞的盯着地面。 他呼吸急促,他脚步迅速走到小家伙身边去。 崔悸安神情恍惚,傅席禛揽他入怀时,毫无知觉。 “安安,我在呢,不怕。”傅席禛单膝跪在地上,双手替小家伙抹去泪水,小家伙哭红了双眼,流过泪的脸颊深深留下了两道泪痕。 崔戬在不久前被警方带走了。 谭老太太身体明明强健得很,在那一刻也神经绷不住,晕了过去。 傅席禛揉了揉小家伙的眼周,崔悸安眨着酸痛的眼睛。 “哥哥会把欺负安安的坏人都撵出安安的视线,以后再也不见到他们好不好?不哭了乖安安。”傅席禛语言藏匿疼惜。 崔悸安终于不是无声无息的哭泣,他将脑袋埋在傅席禛胸前,小声啜泣。 傅席禛连着拍拍小家伙的背部,让他顺顺气,“好安安,哥哥一直在的,安安不怕。”打电话的那时,傅席禛溢满了心疼,他是想见到崔悸安的,哭鼻子的小家伙,惹得他心疼了一阵又一阵。 怎么他的Omega会受这些委屈,怎么他不在就出事呢…… “不哭了好不好?”傅席禛极具温柔,他这样询问,小家伙总是会回答他的。 “嗯……” 得到回复后,傅席禛双手捧在他的脸蛋,在那张唇瓣了轻轻吻了吻,“乖安安最乖了,安安有哪里不舒服?告诉哥哥。”哭久了难免会难受,生怕小家伙不乐意说,他特地相问。 小家伙靠在傅席禛的肩上,“眼睛疼…” 傅席禛应声,“安安休息一下好吗?” 估摸是哭干了眼泪,眼睛周围干涩得疼。 崔悸安不点头也不摇头,他小声道,“哥哥不走。” “不会走,等安安的祖母醒来,我带安安回家。但我们现在先睡一觉好不好?”傅席禛像哄小孩一样。 崔悸安上下摇晃着脑袋。 在内厅客房哄小家伙入睡。 傅席禛久久出神,或许是睡得不安慰,小家伙拧着眉,手紧紧抓住傅席禛的手臂。 谭老太太醒来,她心情低落,靠在床头上。不论是谭妤说话还是谁亲自开口,谭老太太都不愿意搭理人。 想起还有她孙儿的事,她偏头,揪起心问。 “悸安呢?被带走了?” 何璇回她说,“祖母放心,安安在楼下,正在休息,傅总这会还陪在他身边。闹事的人已经被警察带走了,您只管休息,剩下的事交给我爸妈就好。” 谭老太太释然的长呼一口气,“我又怎么睡得下……” 在谭老太太的强硬态度之下,傅席禛一五一十为她老人家亲自说了这些年来崔悸安的处境。 谭老太太心如死灰,“我那可怜的安安,经历得都是些什么……若是遇不到良人,芸芸怕会怪罪我一辈子……” 傅席禛一字一顿,“晚点我带他回去了。” 他傅席禛不只是想让小家伙遇到一个良人,他会娶崔悸安,不考虑任何因素,他的Omega经历了半劫生死才来到了他身边,吃太多苦了。 “带去吧,他在你那里我也放心多了,日后没了这些烦人精,务必带回来让我好好叙叙旧。订婚宴还照常举行吧?”谭老太太说。 她是无比信任面前严肃的顶级Alpha。 “会带回来,订婚宴如期举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