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嗤——” “啊啊啊!” 凄惨的嚎叫声响彻整个诏狱,鲜血飞溅,乔子安的舌头被生生割了下来,捂着喉咙满嘴是血的倒在地上。 “陆鹤庭,你……” 乔仕忠目眦欲裂,拖着沉重的镣铐爬过来,恶狠狠地盯着牢房外的人却无可奈何。 “哼!” 陆鹤庭扔下染血的匕首,掏出一方丝帕擦拭脸上和双手溅到的血迹,目光阴鸷的定父子俩身上冷酷道: “重罪加身还口无遮拦,编排此等大逆不道的谣言罪加一等,若是不想乔氏一族被铲草除根的话,就该管好你们的嘴巴。” 说罢不理会乔仕忠愤懑的表情转身离开,走到牢房门口的时候才又交代: “去让医官过来给他止血,别给死了。” “是。” “……” 遭到发配流放的乔氏一族人口众多浩浩荡荡,按照老幼病壮分开押送,宣正王降旨,内相调配,由月影负责具体安排。 寒风冷冽踏雪而行,至此,盛极一时的乔氏一族在南枢王城退场,坊间有唏嘘声,但更多的是拍手称快 慕云修得知了乔子安在牢狱中挑衅陆鹤庭被割了舌头的事没有太过意外。 那厮蠢出生天,被废掉是正常的,这样的天气流放出去,怕是活不了多久了。 有罚便有赏,肃清朝堂之后,旧案重审,许多冤假错案得到平反。 第一封平反诏书是宣正王下给前户部尚书江重楼的。 月影拿到之后喜极而泣。 不少流放酷寒之地的罪人也得以洗脱罪名重返上京。 蒙冤的家族得到平反,那些被收押在广寒宫和蒹葭楼,以及被送给朝臣做姬妾娈宠的公子小姐,都能恢复身份。 还得到了补偿。 众人高呼宣正王英明,宣正王却说内相大人才是最大的功臣,一举将陆鹤庭从玩弄权势的佞臣洗成了镇国重臣。 然而,面对此等功劳陆鹤庭却又说,自己所作所为都是受了慕云修的影响。 最后,劳苦功高的美名便落在了慕云修头上。 加上他曾假扮禁卫对王后娘娘救驾有功,外加纪南枝一干忠君党的拥护谏言。 宣正王经过一番深思熟虑之后,上顺天意,下行民势。 借着国丧三年守孝为由,不仅降旨宣布心顾大局胸怀大义的慕云修恢复自由身。 还在某些推波助澜之下一举给他加官进爵,将其封为摄政王,协理内相监国处理政务。 至此,重新将曾经惊才绝艳文韬武略的亲王世子迎回高堂之上。 摄政王爵位不可袭传,内相之位由帝国钦定。 此一举满朝文武没有反对之声,同时,宣正王也履行了让夫夫俩在南枢富贵无双的承诺。 葬礼过后,一切事务开始走回正轨。 对于乔太后薨逝,南枢史记如此: 宣正三年,冬月十五,夜,寒风细雪,乔太后薨,享年四十四岁,追谥号贤德,照国礼厚葬。 不夸不贬,没有歌颂其持政三年的劳苦功高,亦没有将乔氏的大逆不道在上面多做置评。 那封给宣正王的遗书,陆鹤庭和慕云修有幸过眼: 乔太后并没有因为自己的所作所为后悔,依旧如同之前那般责怪宣正王无能。 也就是说,至死,她都不曾低头。 “在她眼里,孤是无能的。” 宣正王声音干哑的苦笑,随后将遗书付之一炬。 陆鹤庭和慕云修不知如何安慰,毕竟人已经死了,所言无法改口。 只希望乔太后的这些厉词恶语,能鞭策宣正王前行不怠。 王城飘起第一场鹅毛雪的时候,一切事情尘埃落定。 皑皑白雪将所有的不堪掩埋,静待来年的春暖花开日新月异。 …… 南枢朝廷恢复平静,作为摄政王的慕云修联合六部三司的新任主官们一同整顿内阁,让整个南枢内廷久违的迎来了‘海晏河清’的景象。 陆鹤庭一直在等待帝国的消息,准备迎接帝君的震怒,然而,预期的时间已过,却意外的没有任何消息。 直至岁末,大雪漫天,帝国皇庭护卫带着圣旨姗姗来迟,却是令人出乎意料的消息: 承德帝因为楚冠宇和梁辙两位皇子之事一病不起,已有月余,加上年事已高,情况不容乐观,因此,急诏南枢监国内相陆鹤庭速归帝国一趟,倒没有追究宥王毙于南枢之事。 因为太后新丧,宣正王须得在岁末至上元节期间居于藏经阁抄写经书祈福,日常政务也都在藏经阁处理,或者交由慕云修和陆鹤庭定夺。 如此,楚王后得知帝君病重六神无主,便连夜招了陆鹤庭入宫。 慕云修随他一同,但只在宫门外的马车上等候,毕竟他没有假太监的身份,又是摄政王了,需要注意影响。 陆鹤庭走进凤仪宫,命人传话后进入灯火通明的内殿。 原本平静的表情在看到坐在贵妃榻上素面朝天哭得梨花带雨的楚王后时,一双剑眉蹙了起来。 两个宫女随侍一旁给她擦眼泪细声安慰,瞥见他进来后被王后打发了出去。 陆鹤庭站在两步开外的地方行礼: “臣参见王后娘娘,娘娘千岁千千岁。” “陆卿无需多礼。” 王后摆摆手,擦着眼泪抬眼看过来,看了他一会眼泪却又流了下来: “陆卿,父王病重,本宫想随你一同回帝国。” 她自小受宠,哪怕经过某些不愉快的事情,却还是惦念着给了她万千宠爱的父皇。 “不可。” 陆鹤庭上前一步,居高临下的看她,接着抬手用带着扳指的拇指拭掉她眼角的泪痕,严肃道: “娘娘,您失仪了。” 女人不知所措的模样我见犹怜,像一头受惊的小鹿渴求安慰,假如这是普通人家的女眷,遇事露出这番柔弱的姿态无可厚非。 但这人是王后,在他这个臣子面前如此示弱更是不妥。 “……” 楚王后先是一怔,拽着丝帕泪如雨下: “本宫知道,可本宫心里难受……父王这次恐怕,恐怕……” 没有说完,陆鹤庭也懂,毕竟君主的健康状况是不能随意外传的,既然帝国来信如此,想必是非常严重了。 陆鹤庭收回手,在袖口捻了捻,轻叹一声安慰她: “若是天命之事,您回去也无计可施,帝位更迭难免动荡,您平安来到南枢完婚跟王上协理南枢福泽万民,才是帝君最想看到的,现下回去多生事端,臣恐怕顾及不到您。” 每一代的君主更迭都伴随着腥风血雨,此次虽然多了些变数,但本质亦是不改的,再怎么未雨绸缪某些该发生的还是会发生。 女人啊,总是喜欢感情用事,果然还是经历得太少了。 “……” 楚王后收了眼泪用力咬住嘴唇,下一刻却又拉住他的袖摆,隐忍了许久,还是低头 “其实……本宫怕……” 先前猎园的经历还让她惊魂未定,宥王的死把她所有的怀疑腰斩。 她没有继续追究袭击和刺客是否跟卫军有关,但她心里的疙瘩暂时是消不掉的,稍有风吹草动就会惶恐不安。 陆鹤庭顺势半蹲下来: “无需担心,臣会协同太子殿下把诸事处理清楚,您现在是南枢国的王后,王上刚从外戚一党手里夺回权利,正是需要您的时候,您应该毫不犹豫的站在他身边。” 楚王后点头: “本宫知道,可是……” “没有可是,居于高位总有身不由己的时候,您该慢慢去习惯,有些事过就过了,不要刻意放在心里将自己桎梏。” 陆鹤庭打断她的话,接着语重心长道: “您今夜不该将自己的脆弱展现在别人面前,哪怕捂在被子里偷偷哭都比这样好,身边伺候的人也不懂事,不该劝您回帝都,亲信是用来约束理智的,臣给您换了吧,往后用得顺心些。” “……” 楚王后有些慌乱: “她们都是本宫从帝都带来的……” 陆鹤庭却态度坚决: “帝都带来的未必就是好的,您已经不是帝国的小公主了,需要重新开始,从今往后,哪怕是对我,也需要克制情绪,若真的想撒娇就去找王上,除了政务,他该熟练如何照顾您。” “……” 楚王后怔怔的看他,还是点头: “本宫知道了,只是今太后新丧,本宫担心王上他……” “就因为太后新丧您才应该多跟王上亲近。” 陆鹤庭再次打断她的话,并进一步提点她: “国丧三年,王上是不会纳妃的,您该好好珍惜把握君心早日诞下王嗣,一切都会循序渐进的改变,南枢的国运今后都将掌握在您和王上的手里。” 经过一番动之以情晓之以理的劝慰后,楚王后不安的情绪得到了抚慰。 陆鹤庭见她冷静下来了,最后才一语双关的叮嘱: “君臣有别,一旦僭越便是失格了,还望娘娘谨记,您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尊贵,无论是朝臣还是子民都看着呢。” 言尽于此,也算是提醒她身在后位该有的仪态。 上位者往下看寻找慰藉是非常不理智的。 “……” 楚王后听得认真,记在心里,方才恍然大悟。 陆鹤庭不理会她的矫情,当即就把她身边的人都给换了。 凤仪宫短暂的吵杂之后很快恢复了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