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三十一章 君主的顾虑

“王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营帐内，整理好仪容的楚王后依旧惊魂未定，绷紧的心弦让她犹如惊弓之鸟，俏脸苍白美目含泪的依偎在宣正王怀里。 突然发生这样的事，至今她的脑袋还是混乱的： 不知道好好的异常秋狝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危急时刻帝国卫没有一个人来护她，甚至她怀疑，那烟雾弹就是自己的护卫所为。 加上莲香的背叛，有些事她不愿想得太深，眼下也没有证据不敢跟宣正王说。 可今晚的遭遇却犹如一记闷棍当头砸下。 若是别的人算计她也就罢了，偏偏是自己从帝国带来的亲信，这让她如何接受…… 宣正王眉宇蹙成了川字，握住她冰凉的手摇头叹息： “孤也不知道……等陆卿将事情处理清楚便知，你和宥王殿下无恙已是万幸，此番帝国卫跟御林军起了冲突，之后还得你们出面调解真相。” 骁骑营说是帝国卫先动手，帝国卫又说是骁骑营先攻击，双方都不是普通护卫，打起来劝都劝不住，这边方才消停，那边又突兀的乱起，实在不成体统。 不过换个角度想，这样的自乱本就不正常，很明显除了刺客袭击之外，还有自己人从中挑事导致内乱。 不是里应外合就是趁乱整事，脑海里下意识就想到外戚党…… 再者，作为此番帝国卫的指挥统帅，梁辙从昨夜开始就没有出现。 一些不好的猜疑盘旋在他们之间，但事情落定前谁也没有开口提。 “……” 稍许，楚王后压下繁杂的思绪又问： “那方才的鸣镝是陆相放的？” 宣正王点头： “他做事素来稳妥，眼下只管安心等待就好。” 虽然禁卫主力没有随行，但陆鹤庭肯定也做了以防万一的准备。 “……” 楚王后轻咬朱唇，思索片刻再问： “王上相信陆大人吗？毕竟您看，乔统领率的骁骑营和帝国卫都乱起来了……” 宣正直视她严肃又认真的点头： “孤只相信他跟王兄，而且，今夜禁卫和天机卫都没有参与混乱，只尽心护驾……” 说到这里突然想起什么，有些着急的冲外面喊： “来人，去陆相帐中看慕公子可还安好。” 刚才那般混乱，他都没有反应过来，希望王兄没事。 门外的慕云修本想趁机领命离开换回身份，又听到楚王后的声音喊他： “小慕子，你进来。” 无奈，只能让其他禁卫去，也比较好掩饰。 而此时在楚王后旁边原本有点担忧的宣正王却是一怔：这…… 慕云修硬着头皮走进主帐，在几步之外对座上的两位躬身行礼： “臣下……小慕子参见王上王后，吾主万安。” 早知道取个好听点的假名了，这个名字自己念出来都感觉尴尬又别扭，陆鹤庭没少拿来笑他。 “平身无需多礼。” 楚王后抬了抬手，接着对身旁疑惑盯着人看的宣正王说了自己遇刺的经过： “若不是小慕子武艺高强，臣妾如今怕是已经被恶奴陷害身死了。” 说到后面又忍不住一阵心悸惶恐，这是她人生到现在为止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 在帝国的时候她也曾遭到袭击，但都没有今晚这般凶险。 “没事了，此事孤一定会查个水落石出的……” 说罢看向慕云修，瞥见他肩头的血迹突然神色一紧： “你受伤了？” 想来是陆鹤庭叮嘱过王兄暗中保护王后，若不然后果真的不堪设想，可弄得受伤，某人肯定会心疼的。 慕云修面罩后的脸有点尴尬，压低声音道： “小伤无大碍，多谢王上。” 一旁的楚王后也有点意外的看过来，宣正王急忙掩饰的清咳两声再又问： “咳咳，小慕子，你可有想讨的封赏？” “臣下不敢讨赏。” 对了，陆鹤庭还把他自取的假名告诉过宣正王，两人还一同笑过他来着，此时此刻就真的感觉挺丢人。 “把面罩摘下，但说无妨……” 楚王后一心要给他这个救命恩人赏赐，整一个的和蔼可亲。 幸好一旁的宣正王知道不能让他的身份在这里暴露，便侧头在王后耳边悄声做些提醒。 楚王后随即恍然道： “是本宫考虑不周，这里不是赐封赏的好地方。” 宣正王适时接过话： “眼下危机未除，你且先下去，待回宫再议，王后要给你的赏赐，你便好生考虑一番吧。” 慕云修急忙点头： “臣下谢主隆恩。” 说罢躬身告退。 宣正王却盯着晃动的长帘有些失神。 楚王后心思剔透，念头一转就想到了什么，于是问： “王上说不便在这里封赏小慕子，可是还有其他原因？您好像……认识他。” “……” 宣正王有点一言难尽的抿了抿双唇道： “他是个不能赐封领赏之人。” “……” 楚王后先是一怔，接着问： “为什么？不能赐封领赏之人……他是罪人？” 宣正王揉了揉额头： “他情况特殊，但确实是戴罪之身，此事回宫孤再同你细说。” “……” 楚王后定定的看他片刻，莞尔一笑： “好，一切听王上的，即便他是罪人，但也是臣妾的救命恩人，臣妾身为南枢王后，若是不做些表示于情于理都过不去的。” 宣正王若有所思的点了下头： “嗯。” 可是，慕云修不是普通的戴罪之身，这要如何赏呢？ “报！” “王城禁卫和御林天机卫前来救驾！” 如同宣正王所猜测的那般，陆鹤庭早有防备。 据说内相大人在今日发现梁辙行踪异常的时候，就暗自传话让守在王城的禁卫和御林军做准备，在猎园半途候命。 所以不到一个时辰援军就赶到了，众人闻言都夸陆千岁策无遗算思虑周全。 只有楚冠宇脸色阴沉得要滴出水来。 天机卫负责护驾离开猎园前往山脚下的别庄暂时安顿等待天明，禁卫则留下来平息混乱。 为了安全起见，宣正王依照陆鹤庭的意思抽离了所有的天机卫，和一些贴身伺候的禁卫下山去。 楚冠宇想留下查明情况，顺便暗中确定莲香的生死，但宣正王和楚王后不许。 虽然他受伤不重，但身份摆着，出个好歹谁也担不起责任，尤其是梁辙至今行踪不明，帝国卫军异常的情况还得他主持大局。 慕云修想留下来，宣正王没有阻拦，但陆鹤庭就像未卜先知似的，很及时的让人来给他传话： “主子让您跟王上一同先下山，月影大人的支援已经到，无需担心。” “……” 慕云修心情复杂，月影来他确实松了口气，但是…… 担心爱人也是人之常情啊。 当然，既然陆鹤庭这样安排了，他自然不会强行闹着坚持留下，再考虑到自己的任务是保护王后，就算现在楚冠宇不敢轻举妄动了，以防万一总是好的。 想罢便改变主意换回身份，跟随宣正王一同下山去。 一路上了官道，宣正王不顾护卫阻拦骑马与他同行，见他似乎情绪低落便主动安慰： “王兄应该相信陆相。” 慕云修轻叹一下： “相信跟担心是两回事。” 他相信陆鹤庭，也知道那人不会有性命之忧，但还是担心。 宣正王点头： “嗯……其实，孤更担心王兄，留下来太危险了。” “……” 慕云修闻言转头看过来，在周围晃动的火把光亮下，年轻的君主还略带稚气的脸上似乎多了几分城府的深沉。 察觉到他的目光，宣正王侧头跟他对视： “王兄，南枢还得你帮助孤。” “……” 慕云修微微沉吟道： “于治国策来说，陆鹤庭更合适。” 宣正王轻轻颔首： “孤知道，也明白他无不臣之心，可他是一柄君主剑，没有你孤根本拿不住……如果非要二选一，孤会毫不犹豫的选你。” 陆鹤庭是不世之材，得他辅佐社稷是为君者的荣幸，但容易被君主忌惮也是事实。 “……” 慕云修脑海里倐的滑过一丝奇怪的念头，压低声音问： “所以，如果陆鹤庭在今夜死在猎园，您会觉得更轻松吗？” “……” 宣正王先是一怔，接着摇头否认，目光诚恳切坚定的看他： “孤不希望陆卿出事，失去他孤会痛心，况且他还是您的心上人，王兄，孤保证，孤在位的时候不会发生兔死狗烹鸟尽弓藏的情况，孤保你们这一世在南枢富贵无双。” 人都有私心，他只是在危机面前更偏向慕云修而已，至于其他，不到万不得已的境地他也不会舍弃陆鹤庭。 想了想又补充： “孤相信，陆卿谋策千里，此番是不会发生任何意外的。” “嗯。” 慕云修点头，他也相信，只是宣正王的话还是让他心里泛起了一阵微凉的风浪。 陆鹤庭说过，宣正王是一位好君主，或许，为君者都有着别人猜不透的心思吧。 不过无所谓，反正人生短短几十年，说不定这些糟心事平息后他就和某人浪迹天涯去了呢。 远离朝堂，不给功高震主的机会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