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二章 ‘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慕云修出行别院带的仆从并不多，穿越至今，他称得上熟悉的人只限于身边几个，日常用得上的也是这几个，所以并没有太多要求。 明面上是如此，至于暗地里陆鹤庭如何安排慕云修懒得理会，反正没有什么特殊情况的话，他是不会轻易见到那些暗卫的。 来到云锦苑，他的日常变化不大，只是比在府上更惬意放松了些，主要是这里的环境太适合夏天待着了，就连食欲不振的小毛病都好了很多。 而相比他的惬意，不入宫的陆鹤庭依旧勤勤恳恳的操持政务。 陆大人白天除了用膳时间外多是待在书房，宫里每日都会在早朝之后派人快马加鞭的将一些奏章文书送过来给他处理，完了又拿回去。 除此之外还有很多书信密件，以及数不清的秘案卷宗。 慕云修终于明白，真正的身居高位者并不像表面上那般悠闲，能够运筹大局也不是耍耍嘴皮子就行的，陆鹤庭真的比宣正王还忙。 经过几次推心置腹据理力争后，陆鹤庭现在会把一些不外传的密信和朝臣启奏的文书给他看，还询问他的意见，正所谓重在参与，权当八卦看看也是好的。 启奏的文书中，不乏太后一党对陆鹤庭的编排弹劾，让人看得好气又好笑，更绝的是陆鹤庭还一本正经的给做批复，有条有理的回应那些质疑，一同呈上去让王上定夺。 一时间给人一种‘勾心斗角也很文雅的错觉。’ 当然，这都只是表面功夫，谁信谁是傻子。 估计陆某人在做批复的时候，就已经想好要怎么折腾那些不识好歹的人了。 “……” 午膳过后，将林昭等人打发下去，慕云修在凉意袭人的茶室里看民间话本，手边放着一壶冰镇花茶和一份芙蓉糕，瑶音在一旁抄写心经。 这心经原本是陆鹤庭交给他的任务，每日一遍，说是可以凝神静心压制他的骄躁，他坚持了几天就没了耐心，让身边人轮着帮忙。 作为一个在学校抄作业都懒的人，每天一遍真的太难为他了。 “夫人今日看的是什么故事？” 停笔研墨的瑶音笑着问，还调皮的眨了眨眼睛。 慕云修翻开书皮给她看： “《借尸还魂》，很好看。” 跟他的情况相似，其实算起来他也是借尸还魂，毕竟如果他不穿过来，这具身体就直接噶了。 瑶音捂嘴轻笑： “没想到夫人也喜欢这等怪力乱神的东西，都说人死灯灭一了百了，借尸还魂什么的也编得过于离谱了些。” 待在慕云修身边的这段时间，她就没有见过这个人看正经书籍的，传闻中惊才绝艳孤傲睿智的亲王世子，看着就是一个成日里不务正业的纨绔公子哥。 慕云修呷一口花茶对他摇了摇食指： “这世间未知的事物太多，凡事不能以绝对来论，有时候还得相信举头三尺有神明，对未知抱着些许敬畏之心是对的。” 人家不都说科学的尽头是玄学嘛。 他也不相信怪力乱神，可他穿书了！这又怎么说呢？ 瑶音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 “夫人言之有理，奴婢受教了。” 说罢便继续低头研墨。 只是一会又频频看过来，有些欲言又止，重复了好几次慕云修忍不住道： “有话就说，你这样欲语还休的样子容易让人误会。” 他最受不了别人这样了，有话直说有屁快放不好嘛？ 瑶音看了眼门口小声开口： “前日奴婢出门去，听到了些传言……” 来了！慕云修心道，面上不动声色的开演： “什么传言？” “主子从国师府将线人召回的事情夫人可有听说？夫人不出门不知道，外面可传遍了。” 瑶音试探着问，认真观察他的反应。 “哦，你说这个呀……” 慕云修有些无聊的轻啧一下，将目光转回话本上随意道： “我听说了，就是沧澜嘛，陆鹤庭已经打发他离开王城执行任务做考验去了，毕竟在国师府那么久不知道有没有生异心，你家主子素来疑心病重。” 这是陆鹤庭提醒过他的说辞，沧澜的身份要真的被人扒出来利用会很麻烦。 “主子也是为了保险起见……” 瑶音假假装附和着，随后再问： “那夫人可见过沧澜的真面目或是知道他的来历？奴婢听说，沧澜实际上是老内相找的人，十年如一日的带着面罩，除了国师大人和咱们主子之外，都没有人见过他的长相。” 那位大人也想知道沧澜的事，可惜国师大人嘴巴太严了。 陆府上下都是陆鹤庭的心腹，她这几天打探了一番什么都没有发现，自然也不好多问的。 慕云修故作失望的模棱两可道： “沧澜隶属北苑，你也知道，陆鹤庭怎么可能跟我说北院的事情呢？我在这里，不过是一个锦衣玉食的阶下囚罢了。” 瑶音不太相信： “奴婢看着主子对夫人挺好的。” 慕云修轻哼一下： “对啊，挺好的，只要我安分的当个废物就挺好。” 虽然是故意这样说，但其实这也算实话吧，他要是像原主那般折腾，陆鹤庭不定怎么搞他呢。 “……” 成功把话题聊死，慕云修继续看话本，瑶音目光定在他身上许久，又说： “夫人似乎对主子有所芥蒂……” 慕云修似笑非笑的看她： “我与他的关系人尽皆知，没有芥蒂才奇怪吧，别看我现在这样，你肯定不知道，我为了离开他还自戕过，就在成婚当天，在这云锦苑的浴房云锦池中，可惜被救了回来。” 这件事知道的人很少，瑶音如果真的是为他而来的话肯定会感兴趣的。 果然，他这么一说，瑶音的脸色就变了： “这……怎么会……” 这件事她没有听说过，就连那位也不知道。 慕云修很满意她的反应，又接着说： “不过被救回来后我想通了，好死不如赖活着，我虽是戴罪之身，但陆鹤庭在生活用度上从未亏待过我，多少人穷其一生都未必有我过得好呢，你说是不是？” “……” 瑶音轻咬朱唇： “您甘心就这样一辈子吗？永远困于陆府后院，受制于自己不喜欢的人。” 慕云修拿着话本在手里拍了拍说： “人的欲望是无止境的，不如意的事情多了去了，做不到无欲无求，就没有人能够称心如意。” 再说了，以前的他不喜欢陆鹤庭，现在和以后可就说不准了。 “……” 瑶音定定的看他，带着几分审视的味道，慕云修跟她对视把话挑明： “瑶音，无论你出于任何目的规劝我都大可不必，也不用替我感到惋惜，我这辈子，只要还活着都不可能摆脱陆鹤庭，我跟他没有生离只有死别，既然选择妥协，我亦不会再跟他交恶。” 就算他穿回去了原主回来也一样，陆鹤庭是说到做到的主。 他已经把话说到这个份上，瑶音如果跟太后一样是为了挑拨他跟陆鹤庭的关系而来的话，差不多就行了，别把命搭上，要说他还是有点怜香惜玉的。 ‘没有生离，只有死别……’ 瑶音不知道他心中所想，将这句话咬在舌尖上咀嚼了好几遍默默的记在心里，拽紧手心跪下诚惶诚恐的道歉： “奴婢失礼了，以后不会再提，请夫人原谅。” 死别挺好的，正合她意，慕云修如果自戕死了，她没有嫌疑，也就不用急着逃离而继续待在陆鹤庭身边伺机行动…… 只是，这人居然在新婚之夜自戕，那位大人要是知道的话肯定很生气，有人求而不得，有人却以死逃避。 慕云修目光定在她脸上： “不用下跪，我只是在好意提醒你，言尽于此，你该懂得如何权衡，毕竟陆鹤庭可不是什么善男信女。” “多谢夫人。” 瑶音听出他的言外之意，微微点头借着给他换茶水便退下了，留下没有抄完的经书。 慕云修瞥了一眼没在意，继续看话本，抄不完也没关系，反正陆鹤庭又不能拿他怎么样，不打不骂顶多借题发挥耍个流氓也就过了。 是陆千岁把他当废物养的，那就得自己惯着。 是夜。 洒满各色花瓣的云锦池里，陆鹤庭将慕云修抵在镶满玉石的沿台上予取予求，随着动作带起的水波上下浮动，当真就是一池云锦摇曳生姿。 空旷的浴房里令人浮想联翩的喘息声持续了许久，才渐渐消弭在浓重的夜色中。 “……” “陆鹤庭！说了不要在浴池里乱来！” 慕云修声音绵软含羞带怒，已经连续好些天了，每次沐浴都弄得兵荒马乱的，丫的绝壁属狗，一上手就逮着他啃个没完。 导致他每次从浴池起身都四肢发软站不稳，不是他太逊，是陆鹤庭太浪！ 陆鹤庭抱着人回到房间，一边动作娴熟的给他擦拭头发一边戏谑道： “你啊，明明是喜欢的，可每次得趣完事之后又生气。” 慕云修回头瞪他： “这不是喜欢不喜欢的问题，那地方就不是用来做那事的！” 不是他爽完不认账，而是出于对半开放式环境的不安，哪怕知道不会有人敢随便闯进来，这厮也保证过不会有暗卫在，可他还是紧张呀！ 而且，他想试试下沉潜水穿回去都没有机会，来到这里陆鹤庭把他看得很严，白天浴房都是锁上的，只有晚上一起沐浴的时候才开放，据说这把锁是他上次自戕后某人命人给加的。 “慕渊。” 陆鹤庭目光专注的定在他脸上，表情柔得能溺出水来： “我差点在这里失去你，至今想起依旧后怕，只有这样我才能安心。” “……” 慕云修感觉自己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默默的把脸转回去整个人靠在他怀里接受他的顺毛。 行吧，陆千岁一定是日理万机心神压力大，他就稍微做些退让好了。 一室温情，可惜没有持续太久就被外面传来的吵杂声打破。 稍微急促的敲门声后伊良的声音传来： “主子，御前韩公公来了，王上有旨，宣您即刻入宫。” “知道了。” 陆鹤庭回应着，却没有停止给慕云修整理头发的动作。 等到伊良离开去传话了，他才慢条斯理的起身更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