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傀儡蛊的真相

“药侍在国师府上没有地位，受虐待是家常便饭，而且，落羽那张脸你也知道，容易招麻烦……” 想起当时完颜风凄惨的模样，陆鹤庭语气有些迟疑： “为了摆脱日益恶劣的境况，落羽便趁着老国师为了睿亲王的事情焦头烂额之际利用了沧澜，那些本该给他试的药很多也被沧澜喝了，导致沧澜病好之后又身染药毒至今未愈。” “利用？” 慕云修觉得有点奇怪，灵机一动想到了什么： “美人计？” “咳……” 陆鹤庭点头： “朝夕相处，沧澜对落羽有好感，所以这并不困难，无论是为了生存还是报复，这一步以如今的结果来看是对的，沧澜从老国师那里得到的一切都给了落羽。” “……” 是个狠人呐！ 慕云修无言以对，心情复杂，站在完颜风的立场看，处于那样的境况中，为了自保不择手段无可厚非，但是，总觉得沧澜好像无辜了点： 生母被亲爹杀了，从小就身患重病，他也不想要完颜风做药引的吧…… 当然，就沧澜对病美人的痴迷程度看，好像自己并不觉得委屈，叹了口气又道： “后来呢？” 陆鹤庭： “将普通药侍养成一个可用的药引并不容易，老国师没有因此杀了落羽，加上当年为了给睿亲王摆脱大逆不道的罪名无暇顾及，等到一切平息我也掌权了……” 说着陆鹤庭突然收住话头停了下来，目光定在慕云修身上，隐忍纠结。 慕云修也不傻，陆鹤庭上位时间是十年前，这种巧合已经挑明了跟他有关，再装无知就是在拉低身边人的智商平均值了。 收敛情绪认真思考后问出来： “有关十年前我失忆的事情，跟老国师帮睿亲王摆脱大逆不道的罪名有关，对吧？” 他也有自己猜测过，只是比较怂，怀着侥幸心理不太愿意相信。 “对。” 陆鹤庭语气肯定的回答： “我师父查明睿亲王有异心确有其事，只是没有闹到面上，当年为了平息先王、震怒，几经周旋……睿亲王同意老国师的提议，给世子种傀儡蛊以表忠心。” 后面两句他几乎是咬着牙说完的。 “世子……” 慕云修怔了一下，抬起手指向自己： “我？你的意思是……” “……” 陆鹤庭抓住他的手握在掌心，酝酿了好一会才说： “你失忆后的性情大变是傀儡蛊造成的，我成为内相之后杀的第一个人就是老国师，我无法亲手杀了睿亲王，所以后来也没有尽力保下他，你可以怪我，这就是真相。” 他若尽力，或者找理由跟帝君求助，是可以保睿亲王不死的，就算废了也能留一条命，但他没有，爱屋及乌在他这里并不受用，他甚至恨不得将睿亲王千刀万剐！ 睿亲王曾纵容慕云修跟他走近交好，甚至暗地里跟师父吐露自己的宏图伟业，试图在将来利用他登上九五之位，可却又在先王察觉异样后，毫不犹豫的舍弃慕云修以自保。 “……” “原来如此……这就是我跟你和周围亲近之人反目的原因，时灼说的没错，真的是我单方面跟你们反目成仇的……” 慕云修愣愣的点头，脑海中有片刻的空白，没有生气，更多的是从心底冒上来的失望和悲凉。 他早就习惯了亲情淡薄，失望的情绪大概来自原主吧。 所谓集万千宠爱于一身的亲王世子，也不过是亲爹追逐权利的筹码而已。 记忆深处那些睿亲王对他的宠爱是真的，伤害他也是真的…… “慕渊……” 陆鹤庭轻唤他一下，把话说完： “给你种下傀儡蛊，是为了让你永远对南枢王室忠心，与我反目不死不休的暗示记忆亦是确保你忠于王室的条件之一，只有这样，睿亲王一时糊涂的异心之举才可既往不咎。” “是吗？” 慕云修略微压抑的吁一口气缓过神来，苦笑着反驳： “可事实证明君主也并非都是金口玉言，先王终究把旧账翻了个底朝天。” 他想起来了，原文关于睿亲王府的事情还提过这么一嘴： 睿亲王府诛连重罪，早在多年前就证据确凿，奈何先王宽宏大量，睿亲王却不知悔改…… 呵，真是好一个既往不咎！ 上位者心慈手软难成大事，先王又怎会不知呢？ 在睿亲王妥协把他送去种傀儡蛊的时候，他就成了睿亲王不忠最有利的罪证，睿亲王府的命运早就已经定数了。 只不过缓了差不多十年才执行而已！ 这些年，‘他’尽心尽力的对抗陆鹤庭维护南枢内廷，睿亲王也为了不被翻旧账韬光养晦，勤勤恳恳的对社稷和内廷做了很多事，可恨可怜又可笑。 当然，也多亏了睿亲王当初自私的妥协，才给了他一线生机。 “你是无辜的。” 陆鹤庭心疼的握紧他的手： “哪怕内廷所有人都有罪，你都是无辜的。” 这人是被迫种的傀儡蛊，加上年少心性不稳，过程中必定会反抗，自身意志跟蛊毒对抗，被反噬就是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生生在蛊毒的扭曲下变了一个人，他光想着就心疼得要命了。 慕云修却摇头： “当律法明文规定有株连九族这个罪名，我就不能算是无辜了。” 也就是在小说位面中有主角光环普照，要真的在现实，他现在坟头草已经两丈高了。 这也直接证明了跟主角同一阵营的好处。 陆鹤庭不以为然： “我说你无辜你就无辜，要这么论的话整个南枢王室都在九族之内，睿亲王府一案就该由帝君定夺才行，而帝君必定会降旨让我协理，那便也是我说了算呢……” “你这算强词夺理，哪有这么论的……” 慕云修失笑，在这种王权社会，君臣犯法与庶民同罪只是律法信仰，刑不至大夫才是基本现实。 “很正常，强者夺理，弱者听理，圣者讲理，愚者随波逐流。” 陆鹤庭见他笑了，表情也随之柔和下来，慕云修对上他温柔的眼神心坎软了一下，不禁暗自喟叹： 原来这就是有人护着的感觉呀，挡在你面前的人，不会在乎你的对错。 片刻，慕云修用手指轻轻抓了抓他覆着薄茧的掌心问： “那封灵针的作用是什么？” “封灵针可以让傀儡蛊陷入沉眠暂时停止对你理智的侵蚀，我已经找到治愈你的方法，只是需要时间，你背上的百毒之主可还记得？它会将陷入休眠的傀儡蛊蚕食掉，以毒攻毒……” 陆鹤庭如实回答，遂将百毒之主的情况跟他细说了一遍，没有说同心蛊，时机未到，他不想把人吓跑。 “谢谢你为我做的这些。” 慕云修眼眶发热，虽然百毒之主是出自完颜风之手，但如果没有陆鹤庭，病美人是绝不会给他的，毕竟是可遇不可求的东西。 陆鹤庭不语，只目光专注的看他，满眼的宠溺，慕云修心里莫名闪过一丝悸动，恍然大悟道： “本来先王是让睿亲王自己种下傀儡蛊以表忠心的，对吧？二选一的答案，睿亲王、选择自保，所以你才那么恨他。” “……” 陆鹤庭先是一愣，接着皱眉移开视线，没有回答，心脏一阵阵的抽疼，这人平时傻里傻气没心没肺的，关键时候就会变聪明。 确实，这就是他不希望慕云修知道真相的原因。 “看来我猜对了。” 慕云修声音有点干涩，鼻子发酸，心里三字经问候便宜亲爹： 老混蛋，那时候的‘他’才十岁呀，那么小，虎毒还不食子呢，睿亲王下嘴倒是下得毫不犹豫。 都说王室亲情淡如水，睿亲王这不只是淡，还有毒，草！ 许久，陆鹤庭才平息上涌的情绪坚定的对他说： “过去的事情没法改变，你不要用来折磨自己，不值得。” 当年是他亲自审问的老国师，把人折磨得一心求死，得知二选一睿亲王、选择自保的时候，原本那基于慕云修才对睿亲王产生的敬重就灰飞烟灭了。 彼时的他无能为力，现在不一样了。 “放心吧，我知道的……” 慕云修郁闷的舒一口气冲他笑了笑： “我没多想，最糟糕的时候已经过去了，有你在，我扛得住。” 因为记忆不全，因为他不是原主，所以他知道这些真相并没有特别难过，再说了，难过也改变不了什么，人总要多向前看才好。 “对，有我在。” 听罢他的话，陆鹤庭用拇指轻轻摩挲他的手背有点心猿意马，好想这时候把人抱在怀里安抚，可惜周围有暗卫，总归不能在属下面前失了仪态。 气氛变得有些微妙，就在某人想着该如何付诸行动的时候，恰好远处传来隐约的打更声： ‘咚——咚——咚——’ 已经是半夜时分，陆鹤庭便趁机道： “时候不早了，今夜就宿在北院吧。” “……这不好吧，你在这里等沧澜处理要事呢。” 慕云修稍显迟疑，他不喜欢在北院住，煞气太重，让他颇感压力。 陆鹤庭抓着他的手不放： “有什么不好的，跟我睡，省得你一个人胡思乱想。” 推心置腹的长谈之后是增进彼此感情的好时机。 “我不会胡思乱想的。” 慕云修一脸诚恳： “都那么久的事情了，我早就看开了。” “……” 陆鹤庭却不理会，起身拉着他就往房间走去。 慕云修一边抗议一边跟他十指相扣甩不开，最后嘟嘟嚷嚷跟他推开了房门。 门闩一落，陆鹤庭就熟练的转身将他抵在门板上稳稳地困在双臂之间。 又来……似曾相识的场景，让慕云修心跳倐的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