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鹤庭身份摆着,基本可以在宫里横着走,所以都是别人主动上前打招呼请安。 跋扈如乔子安也不例外。 更何况近来他因为被陆鹤庭暗中下黑手弄得焦头烂额,府上好一阵的鸡飞狗跳,太后为此动怒责怪他节外生枝误大事。 如今好不容易平静下来,趁着陆鹤庭收下他送的小厨娘,便试图缓和一下彼此的关系,毕竟还没到撕破脸的时候。 “陆大人,真巧啊。” 乔子安面带笑容语气和善的迎了上来,陆鹤庭本不想理他,可见周围还有其他人在,只能表情冷淡的颔首: “侯爷。” 话音落就转身面对其他人,丝毫不给他多说一句话的机会。 慕云修在乔子安和一群人过来的时候就退到一旁看戏去了,跟一个例行前来给他们引路的近侍站在一起等待。 倒不是他清高或者不好意思,主要是他现在看到乔子安就忍不住拳头发痒。 可惜,他有意规避保留大家最基本的体面,对方却不识好歹! 被陆鹤庭甩了冷脸的乔子安怒火中烧,可碍于众人面前又不好发作。 脸上堆着假笑,趁陆鹤庭被其他人绊住时朝慕云修走过来,身边还跟了几个乔氏的年轻子弟。 炮灰带着跟班挑事的场景太熟悉了,没什么创意慕云修兴致不高,一个眼神也没给他们。 乔子安也不理会他的冷脸,走上前来就故作惊讶道: “啊,原来慕公子也在,刚才我没看到。” 慕云修的脾气不讨喜,可这张脸无论看多少次都能勾起他的欲、望。 犹如一块被玷污的绝世美玉,依然让人趋之若鹜。 “啊,原来你瞎了!” 慕云修皮笑肉不笑的怼回去,恨不得用鞋底往那油腻的脸上呼。 这厮每次看他的眼神都带着一股子邪欲,狗都知道这色、痞在想什么! 他声音不小,话音落就听到从身边和周围传来嗤笑声。 “……” 乔子安脸上挂不住,瞪了周遭一眼,又悄悄看向陆鹤庭。 却发现他像是没听到一般继续跟人说着话,看也不看这边。 “……” 见状乔子安心中了然,刚想说些什么挽回面子,就听见慕云修咬牙切齿的骂道: “爬远点,少来你爷面前丢人现眼!” 这次他刻意压低了声音,确保只有近距离的人能听见,看他们闻言色变的样子心中暗爽。 古人大抵都比较文雅,骂人都拐弯抹角的,肚子里没点墨水有时候都听不出来。 尤其是原主这种出身贵胄的天之骄子,这么直白的骂人跟现代爱豆灾难性的崩人设差不多,一下子给几人都整不会了,愣愣的看着他。 就连引路的近侍都一脸惊掉下巴的表情,随后急忙往旁边挪了几步远离他们,生怕再听到什么不该听的话。 果然,一再碰钉子的乔子安顿时恼羞成怒,再也兜不住内心的火气咬牙切齿的冲他大声呵斥: “慕云修!你以为你是什么东西!” 一瞬间,所有人都看过来,包括陆鹤庭,不过他只是眉头微不可见的蹙了蹙就恢复如常,冷眼旁观,并没有要过来维护慕云修的意思。 Nice!要的就是这种效果! 慕云修狡黠的挑一下眉,又变脸似的换上隐忍为难的表情,故意看了眼周围才大声回他: “我自知如今没有侯爷高贵,然而正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侯爷又何必来为难我给自己添堵呢。” 蠢样!要是在人少的地方他就动手了,绝对将这狗东西打到妈不认! 不过也好,过了今晚,满朝文武都会相信陆鹤庭不待见他了,如某些看不得他们好的人所愿。 “……” 乔子安虽然纨绔,但好歹是受了乔太后的调教,心计是有几分的,很快意识到中了慕云修的激将法,心里懊恼却没有再冲动行事,只恶狠狠的瞪着计谋得逞的人。 这是在宫里,他不想让别人嘴碎说乔氏打压王族给姑母添麻烦,不然定要让慕云修好看。 都变成太监对食了还敢算计他!亏他还对不识好歹的人念念不忘! 明明不受陆鹤庭待见却还敢这么嚣张,不会是以为进宫见了慕思宸一面就觉得自己依旧是亲王世子吧! 两个无用之人凑到一起能做什么呢? 人都没有了,慕氏王族早已名存实亡。 “我们走!” 乔子安忍下心中的不快甩袖离开,几个纨绔子弟也对都恶狠狠的瞪一眼慕云修屁颠屁颠跟上去 “……” 慕云修暗自拽紧手掌克制往上冒的火气,心里一个想法闪过: 敢瞪他,干脆让陆鹤庭把他们的眼睛给剜掉算了! 乔子安离开,看热闹的人也散了。 虽然刚才剑拔弩张的是慕云修和乔子安,但是多数人都抱着看戏的心态在观察陆鹤庭的反应。 朝廷上下都知道,内相大人素来跟瑞平侯等太后一党不合。 同时,跟睿亲王世子水火不容的事情也是人尽皆知。 只因先王赐婚将一双冤家凑成了一对怨偶,自打俩人成亲后,慕云修被陆鹤庭虐待的流言蜚语不断…… 今日这一出,可算是把那些传闻坐实了。 虐不虐待另说,陆鹤庭不待见慕云修是事实,要不然也不会任凭乔子安在大庭广众之下奚落对方打自己的脸了。 人群散了,陆鹤庭才踱步回到慕云修身边,看到缩在不远处卑微等待的近侍挥挥手: “你先走吧不用等。” 反正他入席的位置是固定的,不用近侍引路也可以。 近侍闻声道谢后快步离开,更准确的说应该叫落荒而逃。 直到所有人都走远了,陆鹤庭看着脸色不好的慕云修问: “你想让乔子安瞎了?” 慕云修一脸不爽: “他说看不见我,我只能说他瞎了。” 逻辑上一点毛病也没有吧? 陆鹤庭听罢一脸认真的点头: “有眼无珠之辈,不如就让他瞎了。” “别。” 慕云修敏锐的打断他的话: “现在还不是时候,而且,我想自己解决!” 之前是命没保稳不敢浪,现在不一样了,绝对要找机会把乔子安搞到怀疑人生! 陆鹤庭笑了: “好,你自己做主,走吧,先去四海殿。” 说着伸手过来想要揽他一下,慕云修上前一步躲开了: “走。” 四海殿,他也知道在哪里呀。 “慕渊?” 陆鹤庭眉头皱了皱跨步上前,慕云修却总是快他两步,脚上传来的铃铛声都变得急促了些。 直至走到四海殿大门前才停下,陆鹤庭脸色低沉的走上来质问: “闹情绪?” 慕云修侧头看他: “不是你希望这样?” “……” 陆鹤庭表情不变: “你怎么看都是在生气。” 慕云修努努嘴: “对啊,生气,你要在这里给我来个亲亲抱抱举高高吗?” 虽然知道陆鹤庭是为了他好,而且也是他故意挑衅乔子安的,可道理都懂,心里还是不爽,有点委屈。 “……” 陆鹤庭看他片刻突然嗤笑一下,抬手掩在嘴边低声哄: “回去补上。” 又是些奇奇怪怪的话语,所幸他还听得懂。 慕云修给他甩个小白眼: “谁稀罕你补!” 陆鹤庭气定神闲的点下头: “我夫人稀罕。” 说罢踏步进入四海殿,跟随殿内伺候的近侍走向他们的席位。 “……” 慕云修将闷气咽下跟在他身后,他才不稀罕! 刚才的事情已经在人群中传开,眼下他们如此貌合神离的姿态一进来便引得旁人注目。 四海殿内宴开百席,寿宴类似家宴,受邀的文武命臣多会携眷属随同,通常带正室,也有父子父女。 入宴的席座按照左卑右尊和爵位高低排列,不过,南枢国宫宴礼制跟常规礼法有所不同。 慕氏王族子嗣凋零,早年因战争,好几个年长的王子战死沙场,公主们也都远嫁异邦异地。 加上南枢成为帝国的附属国之后,封地藩王们历来养在上京的子嗣也都养在了帝国。 因此,自三年前七王子慕庭轩成为帝国质子,睿亲王其他子嗣又遭诛连后,这偌大的王城里,王族血脉就只剩宣正王和慕云修了。 如此一来,宫宴礼制就发生了变化。 陆鹤庭贵为内相,每逢宫宴都居于右侧席首,往下才是丞相和六部大臣。 外戚和内宫其他女眷则居于左侧,而因宣正王至今没有后宫,所以如今左侧首席是乔子安,往下多数也都是乔氏族人。 太后明里暗里都跟宣正王提过,陆鹤庭即便是内相,在宫宴此等重要宴席之上也不可居右侧席首压南枢重臣,更不该压在乔氏一族上头。 宣正王对此并不理会,只道监国重臣居右首、外戚居于左侧,合乎礼法。 今日还特地吩咐近侍将右侧首席改成了双人席。 没有人愿意得罪陆鹤庭,哪怕是太后一党心有不满也不敢明说,没有人明说,宣正王就对那些暗示假装不知。 参宴者根据宴贴上的规定按时进入四海殿,等宣正王将太后娘娘接来,宴席方能正式开始。 慕云修原本以为,参加宫宴的都是公卿贵族,一人一席应该是端庄矜持的。 可眼下这些等待开宴的大臣们却都在交头接耳谈笑风生,就像上课等待老师的小学生。 包括陆鹤庭。 他们席座之后是年过半百的老丞相,丞相之后是六部大臣,陆鹤庭此刻正跟几位老臣聊得风生水起。 慕云修自然插不上话,也没有凑过去,配合的装作他们关系极差的样子,一边不动声色的打量周围的人一边整理脑海中触发的记忆。 偶尔给坐在对面盯着他的乔子安飞眼刀竖中指,他不挑事,但也不怕事。 今晚乔子安被他摆了一道肯定不服气,但如果继续作死的话基本上就可以英年早逝了。 “太后娘娘入宴——” 随着阴柔尖锐的传话声响起,宣正王搀着雍容华贵的乔太后走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