立场很重要,慕云修觉得首先得将他跟陆鹤庭如今的真实情况说清楚,接下来才好谈正事。 宣正王怔怔的看他许久,试图从他的眼里看出破绽,直到确定他不是违心之言后才问: “……很好是多好?” “好到可以将您写的密信给他看。” 慕云修如是说,其实他也不确定现在跟陆鹤庭的关系处于什么阶段: 比之前好了很多,却又没有达到如胶似漆,主要是陆鹤庭太狗了,撩他说情话也是明目张胆的威胁,让他在恋爱和被迫恋爱之间反复横跳,体验感极差。 可他确实又是心动的,姑且就算不清不白的感情升温吧。 “……为什么?” 宣正王脸色刷的一变,幸好慕云修不希望他多想,很快就把话说了个明白: “王上不用担心,臣自有分寸,如此也是为了大局和王着想,请您相信臣。” 正常情况下,身为一国之君都会动怒,可宣正王不会,因为他已经别无他法,只能选择相信慕云修: “王兄请说。” 慕云修目光专注的看着他一字一顿道: “内廷分裂多年,暗潮喧嚣涌动,您也该是做些抉择了,臣愿以戴罪之身尽微薄之力。” 他的语气诚恳,眼神坚定,福至心灵仿佛与原主的意志不谋而合,原主一直都是忠于王室的。 宣正王听罢,严肃的表情骤然一收,很快红了眼眶: “孤一直盼着能见你一面,就是想听你的建议,王兄应该也知道孤如今的处境如何,要做抉择谈何容易……” “事已至此,从前诸事只能从长计议,眼下还得王上您做定夺,您才是南枢国的一国之主。” 慕云修好生规劝,宣正王深吸一口气后还是将问题交给他: “还请王兄提点,孤……实在是不知如何是好了,一国之君不过是徒有虚名的傀儡而已。” 这三年来,他所有的抗争最后都是徒劳无功,气势一再的被打压,让他焦虑得几欲放弃了。 “既然如此,臣就恭敬不如从命了。” 慕云修眼看铺垫得差不多了,顺势将话题拐到正点上: “纵观大局,王上是如何看待陆鹤庭的呢?还望王上如实相告,臣今日也想听听您的心里话。” “孤……” 宣正王皱眉沉思,认真考虑之后告诉他: “如若抛开帝国立场的成见,孤很敬佩他,南枢黎民能安居乐业,这些年他给孤出的治国策功不可没,平心而论,陆鹤庭是治国良臣。” 慕云修再问: “假若在太后娘娘与陆鹤庭之间做抉择,王上会选谁?” 宣正王:“……”其实他一个都不想选!他才是一国之主啊! 可事实证明他一个都不选,境况也会越变越糟糕。 见他陷入纠结,慕云修换了个说法: “臣的意思是,在帝国委派的监国内相与恃权持重的外戚之间,王上会选择谁?” “……” 宣正王垂下眼帘双手拽紧,咬牙道: “孤姓慕,身为王族,身为一国之主,自当无条件的选择对社稷黎民有利的一方。” “如此……” 慕云修将最后一个问题抛出来: “那王上觉得,陆鹤庭与太后,谁对社稷黎民更有利?” “……” 这次宣正王思考了许久,虽然反复纠结,最后还是如实回答: “自然是陆鹤庭,他的权利是帝国赋予的,而太后的权利,则是从孤手里夺取的,南枢内廷的分裂跟陆鹤庭关系不大。” 抛开帝国成见,陆鹤庭的治国能力毋庸置疑,南枢越安稳,对帝国越有利。 说得更客观一点,这三年若不是有陆鹤庭对外戚的制约,南枢国怕是已经改姓了,所以,他一边忌惮着陆鹤庭,一边又忍不住倚仗他。 想到这里,便反问慕云修: “王兄会选择谁。” 其实这根本不用问了,可他就是想听慕云修亲口说。 得到想要的答案,慕云修缓下表情露出微笑: “臣自然是跟王上同心协力,再者,臣与陆鹤庭已经结为连理生死相关,能与他同流自然比与他为敌要好,更何况,陆鹤庭也称赞您是明君,不该受制于外戚和后宫。” “他……” “他真的这么说?” 宣正王闻言突然变得激动,他一直以为,陆鹤庭应该是极为看不起他这种懦弱之人的。 “他亲口所言。” 慕云修肯定的回答,随即将先前陆鹤庭说过的那些话和盘托出。 “这……” 宣正王听罢激动得热泪盈眶,顾不得失态就紧紧抓住他的手: “王兄……果然还是你能帮助孤……能拯救南枢内廷……” “大局当前,王上想要摆脱外戚桎梏还请相信陆鹤庭,咱们同进退,任何困难都可迎刃而解。” 慕云修语气郑重,得到陆鹤庭的认可,宣正王的命运算是改变了。 而他这种把自己整个献给陆鹤庭帮助王上的做法,也算是鞠躬尽瘁了吧? “……” 整整一个下午的时间,慕云修在御书房跟宣正王来了一场久违的推心置腹的长谈。 宣正王彻底放下君主包袱随心所欲说得停不下来,慕云修从一开始的兴趣盎然到最后只剩礼貌微笑。 从国事政事到家事私事民间八卦,宣正王就像个人形十万个为什么似的逮着他孜孜不倦的问个没完。 韩禁在外面传话说夜宴即将开始的时候,宣正王还在关心他日常是不是总被陆鹤庭欺负…… 夕阳西下,御书房里的光线也变得暗了不少。 慕云修看着一脸担心又有点八卦的宣正王不禁失笑,只能挑挑拣拣的跟他分享一些陆鹤庭日常威逼利诱自己的骚操作。 宣正王听得津津有味,一边埋怨陆鹤庭太过分一边安慰他,可最后却又一本正经的评价: “陆鹤庭确实盛气凌人,但王兄却没有真的动气,如此一来倒像是夫夫之间打情骂俏似的。” “谁家打情骂俏这么野!” 慕云修抱怨,却在宣正王几分戏谑的表情中老脸发烫,好吧,其实也差不多,人野。 宣正王心下了然,乘势追问: “王兄是不是喜欢上陆鹤庭了?除去外在恩怨,你们确实才貌无双天造地设的般配。” 两位都是惊才绝艳之辈,之前能制约陆鹤庭的也只有慕云修,如今两人朝夕相处日久生情也在情理之中,这样便是冤家成良缘的好事一桩了。 “……” 慕云修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了,否认不是,承认又不好意思,幸好韩禁又在外面喊话给他解了围,让他可以趁机转移话题: “王上,咱们先出去吧。” “……好吧。” 宣正王有点依依不舍的起身,往外走了几步又回头把自己心里话说出来: “无论王兄跟陆鹤庭如何,只要是王兄真心所望,孤都会尊重。” 他虽然不懂感情之事,但他相信两个聪明人的选择不会错。 “谢王上理解。” 慕云修心里松了口气,如此,往后他们就是共同对抗太后的友军了,比他一开始的设想容易多了,陆鹤庭功不可没。 韩禁传话提醒了第三次,宣正王才和慕云修走出御书房。 “王上,时辰差不多了,您该去贤德宫邀请太后娘娘前往四海殿入宴了。” 看着聊得不亦乐乎的两人,韩禁放下心来,王上已经许久没有这等好心情了。 “孤知道了。” 宣正王点头,和慕云修一同走下台阶,却发现陆鹤庭在距离御书房不远处的棋亭里,自己在跟自己下棋。 不等他们问,韩禁就主动说了: “陆千岁约摸是半个时辰前来的。” “陆卿过来了你怎么不通报?” 宣正王此时对陆鹤庭的看法已经不同以往,便有些责怪他怠慢了对方。 韩禁苦着脸回答: “陆大人不让,说是不能打扰您和慕公子叙旧,他就是来等公子一同前往四海殿而已,无需通报。” “……” 慕云修有点无语,某人这是对他不放心? “……” 宣正王想起刚才探得两人之间的相处日常,眼神有点微妙,脱口而出: “陆卿真的很在乎王兄呢。” “……” 慕云修觉得一国之君过于八卦影响威严,于是清了清嗓子说: “王上,您就先去请太后准备入宴吧,臣自己过去就好。” 宣正王笑: “好,孤就不打扰你们了。” 说完便领着韩禁离开。 慕云修:“……” 陆鹤庭全神贯注的盯着棋盘,直到慕云修在他对面坐下方才抬头笑道: “看来你今日跟王上聊得很愉快。” “还行,基本算是如你所愿。” 慕云修用手撑着脸看他左手对右手黑白交替的落子,看不懂。 “呵……” 陆鹤庭轻笑一下: “应该说是如我们所愿,只有如你所愿才能如我所愿。” “哦。” 慕云修摸一下发痒的耳朵,行吧,那就如他们所愿。 …… 若无特殊情况,宫宴通常都在四海殿举行,由礼部根据不同的宫宴规格按照宴制cao办。 寿宴即将开始,此时参宴者在宫侍的引导下陆续从各处前往四海殿。 都说冤家路窄,慕云修跟随陆鹤庭前往四海殿的路上碰到不少熟人,油腻男乔子安也在其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