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日是太后寿宴,宣正王顺着太后的意思下令打开王宫正门,破例允许车马轿撵驶入指定的地方。 毕竟今日受邀赴宴的命臣贵族都会带上家眷,以及备了送给太后的寿礼,没有车马轿撵多有不便。 内廷护卫铠甲长刀的守在王宫大门两侧,对入宫车马人员进行严谨的登记和检查。 整个王宫比平时热闹也比平时戒备森严。 当然,凡事都有例外,比如陆鹤庭的马车驶入宫门的时候,慕云修就发现原本表情严肃如门神的内廷护卫瞬间就变得和蔼可亲起来。 说是检查,其实就上来给陆千岁请了安就放行了。 这就是有权有势的好处啊,高高在上的感觉太让人上头了! 难怪那么多人挤破头都要入仕为官。 等入了宫门走远了些,慕云修便语气凉凉的调侃气定神闲给他扇风的人: “他们这样算不算玩忽职守?” 陆鹤庭煞有介事的沉思了片刻,表情认真的点头: “对我如此属正常,若是对别人也这样,就是玩忽职守,轻则庭杖八十,重则当庭杖毙。” “你真敢说……” 慕云修轻啧一声,他就知道。 陆鹤庭看他一脸不服气的小表情,动作稍显轻佻的用扇面撩起他的下巴笑问: “怎么,你夫君贵为内相,稍微得人敬畏些还不行了?我若真的想对内廷哪位不利,随时都可以,机会多的是,这应该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了。” “……说话就说话,君子动口不动手!” 慕云修别开脸,这人要是不正经的时候,言行举止就透着几分流里流气的,炫耀自己拳头的时候还要调戏他,凑表脸! “哦。” 陆鹤庭点头,接着‘啪’的一下收了扇子,取消了他的扇风服务,悠闲的撩开车帘看外面。 “扇子给我……” 慕云修开口,一路大太阳到这里,马车空间有限又过于华丽考究,外面的风进不来,他不习惯就真的超难受的。 既然不给他扇他就自己动手呗。 陆鹤庭想也不想就拒绝: “君子动口不动手,我给你说说就凉快了。” “……” 慕云修扒拉着衣襟扇风差点气笑: “说个屁!你这是抬杠!” 怎么会有这么幼稚记仇小心眼的男人? “粗鄙之语!” 陆鹤庭轻声训他一句,看着他扒拉衣襟的动作又认真提醒: “下车之后无论多热都不许有这等不雅的举动。” “你管我呢。” 慕云修冲他翻了个小白眼还龇了龇牙,恨不得现在就把做工精致的外袍给扒了,上火了更热。 陆鹤庭仿佛没有看到他的抗议,云淡风轻的反问: “我管不了你?” 这人就是恃宠而骄啊!看看都被他惯成什么样了。 “……” 对峙一会,又是硬刚不过的一波,慕云修暗自认怂,瞥一眼他手里的扇子小声说: “我热呗……” 下次出门他自己带扇子,装逼谁不会?就是自己扇比较累而已。 “热就乖一点,心静则凉。” 陆鹤庭又重新给他扇风了,只是理直气壮的耍流氓: “慕渊,永远不要指望我在你面前是君子,为了你,我任何时候都会不择手段。” 慕云修笑不出来:“……”疯狗情深最为致命! “……” 一路往里,宫城端庄肃穆,让人感受得到一股莫名的威压,大概就是所谓的王者气势吧。 宫道四通八达很是宽敞,宫殿楼宇林立,各宫各殿各有规矩,跟电视里演的差别很大,在这里,正常情况下如若没有王上或者太后的御令,是不能在宫中随意走动的。 至于不正常情况和特殊情况,请参考陆鹤庭! 慕云修觉得,越严谨的规矩越是拿来突出陆鹤庭与众不同的,主角果然就是拿来坏规矩的。 此时入宫的人少,无需耽搁太久,就顺利随着宫侍的指引来到内宫指定放置寿礼的聚宝殿。 没错,就是这么简单粗暴的名字,肯定是作者偷懒了。 聚宝殿顾名思义就是聚集宝物的地方,平日里是专门用来收置外来贡品的。 今日则专门收记太后寿礼,之后收到的东西都会尽数送往太后的贤德宫,太后娘娘通常不会全收,挑了些称心的就会退回来放在聚宝殿中,算是心照不宣的充入国库。 慕云修觉得这样挺合理,毕竟寿宴劳师动众,也不是太后娘娘拿私库举办的。 陆鹤庭给太后的寿礼也没有什么与众不同,毕竟没用心,挑了些价值不菲的奇珍异宝就算糊弄过去了。 “……” 按规矩,送上寿礼还得去贤德宫给太后娘娘拜贺请安,接着才随宫侍去往别处暂时休息等候。 然而将寿礼送上之后,陆鹤庭并没有和慕云修去给太后请安,而是直接带着人往内宫去了。 就在慕云修以为他要带自己去见宣正王的时候,那人却说: “你许久没有入宫了,这会儿王上估摸着还在勤政殿,我先带你到处走走。” 宫里很多地方最初的记忆都是慕云修带给他的,少时的人贪玩调皮,时常拽着他到处钻躲避近侍和宫人。 所以,这些年来,有时候心里实在闷得慌或者被某人气到了,他就会循着记忆在宫里瞎逛,再也不用躲避任何人,反倒是别人躲着他。 “好。” 慕云修乐意享受这样的特权,结合原主的记忆在宫里闲逛起来。 只是走在偌大的御花园里,那种来自灵魂深处的熟悉感又冒出来了。 思绪涌动,看到似曾相识的景物便忍不住笑着问陆鹤庭: “小时候我们是不是也经常这样在宫里游荡?” “对,你还专往禁地跑。” 陆鹤庭没有多想,以为他只是因为性格回转对过往惦念。 慕云修却笑了笑停下脚步,指着不远处的一座假山说: “那里原本是宫里的一个祈愿池,后来今上不甚掉下去,先王便命人改成了假山……” “是啊……” 陆鹤庭附和着,很快又意识到不对劲,原本温和的表情陡然一变,有些难以置信的看他: “你……” 那是十一年前的事情了,当初方才七岁的王上落水没多久,这人就跟着病了,当时宫里很多传闻,都说王子世子相继遭难,跟先王坏了祈愿池有关。 先王为此大怒砍了不少嘴碎的宫人。 但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些记忆,慕云修本不该记得的! 慕云修难得看到他表情失控的样子,索性顺着心情坦白: “我不该记得十多年前的事情对吧?可我就是突然间记起来了……虽然是零碎的……” 他也很迷茫,但又不能自己控制,说完继续循着意识深处的指引朝某些地方走去。 一边走一边照着脑海中闪过的画面说些没头没脑的话,他自己都有些不明所以,却相信陆鹤庭肯定听得懂…… “没事,恢复少时的记忆这是好事……只要你不讨厌我就行。” 陆鹤庭经过短暂的错愕之后冷静了下来,克制住内心的激动默默的跟在他身后。 完颜风和临死前的老国师都说过,傀儡蛊损的是灵魂本身,对宿主造成的伤害是不可逆的。 一旦被种下,十有八九的下场都是成为一个只遵从施术者暗示命令的傀儡,至死方休。 哪怕运气好像他们这般找到方法暂时让傀儡蛊陷入深眠,再配合百毒之主以毒攻毒的蚕食,也需要漫长的时间才能拔除。 而即便成功拔除了,先前造成的创伤也是不可能恢复的,毕竟那些记忆和部分灵魂都已经被吃掉了。 这也是为什么傀儡蛊被列为为最恶毒最损阴德的禁术之一! 同样也是他当年那么恨老国师和睿亲王的原因! “……” 慕云修不知道陆鹤庭此时在想什么,也不想去猜,反正以他们现在的状态陆鹤庭不可能对他不利。 最后站在一扇幽静的宫墙前,神色悠远的看着前方一条冗长的通道,脑海中闪现的记忆提醒着他: 这条冗长的通道叫省思巷,巷子的尽头有一扇朱色拱门,门头牌匾写着禁宫二字。 门后就是后宫嫔妃闻风丧胆的冷宫,也是宫里的禁地之一,被打入冷宫的嫔妃会一步三回头的走过省思巷再走进冷宫。 小时候他就经常拉着陆鹤庭去冷宫围墙外转悠,听里面被关得疯癫的妃子们笑骂哭闹…… “先王驾崩后,除太后之外所有嫔妃宫娥都殉葬了,禁宫已经多年没有打开过了,想去看看吗?” 陆鹤庭说着走上前来,这些年大概最常去冷宫走动的也只有他了。 “不去了。” 慕云修耸耸肩,侧头看他一语双关道: “物是人非,太念旧会过不好当下。” 他也看出来了,陆鹤庭又疯又野的表象下内心是又固执又念旧。 陆鹤庭却笑: “不念旧当下就没有意义了。” “……” Giao!慕云修突然就酸了: “那你是念着以前的我咯?” 狗男人,气氛这么好就不能哄哄他? 陆鹤庭摇头: “在我看来以前的你就是现在的你,咱们之间……就当被偷走了十年。” 傀儡蛊将他的心尖人偷走了十年,现在还回来了。 “……” 慕云修实在说不过他,暗叹一句不愧是双商顶尖骚话连篇,不过同时也被他的话给点了一下: ‘被偷走了十年。’ 这个比喻得太好了,一字一顿的不断在他脑海中回荡,似乎跟他内心深处的某些东西产生了共鸣。 有种‘原来如此。啊,本来就是这样……’的感觉,却又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 仿佛他原本是记得的,突然一个走神就怎么也想不起来了。 思绪太乱了,他不会就这样疯掉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