完颜风看着表情不好的人小声调侃: “紧张吗?” “多事!” 陆鹤庭的声音仿佛从牙缝里挤出来似的,目光却紧紧的盯着昏睡的人。 确实,哪怕面上再怎么云淡风轻,他的心也跟着提了起来,既害怕又期待。 完颜风了解他,总能踩到他的痛点,恶劣的家伙。 这一次等了许久慕云修都没有动静,眉头蹙着似乎在思考,直到完颜风想再次询问的时候才听见他回答: “狗男人那么凶……我哪敢不喜欢,我得抱他的大腿才能活下去啊。” “……” 这下不说完颜风听不懂了,就连陆鹤庭都一头雾水,不禁面面相觑。 完颜风问得直白甚至可以说是犀利,不存在令人误会的歧义,陷入意识深处的人也不可能伪装回答。 然而,慕云修的每个答案都不在他们所期待的点上,可仔细追究起来却又令人无法反驳。 如果不考虑先入为主的那些想法,单看陆鹤庭跟慕云修成亲后的情况看,这些回答完全没有问题。 “……” 就在完颜风考虑再问其他的时候,陆鹤庭却直接伸手在慕云修胸口两侧暗使内力点了两下,苏醒于意识深处的人再次陷入沉睡中。 “离魂散第一次使用的效果是最好的,之后就不一定有效了,你应该多问些。” 完颜风语气惋惜,还带着一种没有玩尽兴的顽劣。 陆鹤庭冷漠的瞥他: “知道这些就够了,其余的我会在他清醒时候当面问,你后面这个问题就很多余。” 现在说的话,醒来的人是不会记得的,他不喜欢。 完颜风冲他翻白眼: “装什么,你明明在高兴,真嫌多余刚才怎么不趁他回答前打断。” “……” 陆鹤庭难得被堵了一回,好吧,虽然某人一副不得不屈从于他的态度,但相比内心所害怕听到的答案,这几句控诉确实是惊喜了。 不过,居然控诉他‘狗男人’,某人平时果然在装乖,指不定是一边对他笑一边在心里编排他呢! 完颜风看他神色不断变化,还故意问: “虽然跟咱们想的不同,但看得出他对你依旧怨念很大,你这段时间对他做什么了?” ‘狗男人’骂得好! 陆鹤庭坦言: “软硬兼施,威逼利诱,必要时候还会动手。” “啧啧!” 完颜风给他竖了个拇指,然后语气认真道: “我现在可以告诉你,他是真的失忆了,就连意识深处都受到了影响,大概率是不会恢复如前了,除非傀儡蛊苏醒或许会有变故。” 陆鹤庭放下心来: “彼岸之蛇会把傀儡蛊反噬掉,你花了十年时间用自己的心头血炼出的百毒之主,总不该只是徒有虚名吧。” 封灵针让傀儡蛊陷入休眠状态,等到彼岸之蛇将之吞噬就好了 完颜风轻哼: “我的东西自然不可能是徒有虚名,但要早知道你这样,我就不会那么费心。” 一个巫医,一生只能炼一只百毒之主,通常是自己用或者赠与伴侣。 陆鹤庭对他来说是救命再造之恩,所以他给陆鹤庭,却没想到看似冷酷理智的人如此的感情用事。 明明之前无数次因为慕云修的挑衅而暴怒,恨不得掐死对方,却又暗自掏心掏肺,把最好的东西无条件的奉上。 即便看似狠心算计也是爱意深沉。 三年前让他给慕云修施封灵针,冠冕堂皇的说是为了让慕云修服软受辱,实则却是为了帮助对方抑制傀儡蛊,不惜为此背负骂名。 陆鹤庭要驯服慕云修的方法有很多,却偏偏选了一个最折磨自己的,他无法理解。 陆鹤庭看着他露出笑意: “落羽,多谢了。” 完颜风摆摆手起身: “行了,都已经这样了我还能拿回来不成?我累了,你自己在这里守着吧。” 说完走出药房,到了门口的时候又回头交代: “难得你过来,今日就陪我喝两杯再走。” “好。” 陆鹤庭回答着,目光却是放在慕云修身上片刻不离。 完颜风暗自咬牙,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的意味。 已经是下午时分,陆鹤庭坐在床边守着沉睡的人,在人前极力收敛的情绪流露,泛红的眼里情意缱绻。 都说人心不可试探不可测,使用离魂散,他做好了被慕云修真话诛心的准备,不想却得了意外之喜。 看着慕云修的脸,思绪不禁恍惚的飘到很久之前…… 他十五岁的时候慕云修不满十一岁,他已朦胧开智对某些人和事心生别样憧憬,慕云修却还天真无邪万千宠爱加身。 一脸稚气双手叉腰,当着睿亲王的面护他,说得义正词严信誓旦旦,就连先王都夸一句初生牛犊不怕虎。 可几日过后,睿亲王府却传出世子突患重病需要离开上京远赴异地治疗的消息,国师奉命随行。 慕云修离开上京没多久,师父身体每况愈下,他开始为继任做准备。 少得可怜的闲暇时间,都在期待着跟慕云修重逢,甚至开始设想他们日后携手治理南枢的计划。 然而只一年的时间,治病归来的人却变了。 他捧着从寺里求的护身符守在王府门外,可从马车上下来的人却再也没有像之前那般对他笑语相迎。 扔掉他递过去的东西,冷漠的抽出身旁护卫的长剑直指他的心口发誓,迟早有一天要取了他的项上人头以谢南枢黎民天下。 素来维护他的人开始骂他和师父是搅乱南枢的佞臣,可笑至极,明明是南枢国政权者贪婪自乱,却将所有错误归咎到别人身上。 满腔欢喜被陌生的冷语怨怼击得灰飞烟灭,师父在病榻上语重心长的规劝,说他与慕云修殊途不可同归。 他点了头,心里却不认同,他们能不能同归,别人说了可不算。 所以,当身为药侍的完颜风告诉他,慕云修是被老国师下了傀儡蛊后,他就发誓: 他若跟慕云修不能殊途同归,那就同归于尽。 师父病逝,他上位后杀的第一个人是老国师,还让本不是嫡传弟子的完颜风顺利继承其衣钵。 他从不否认自己满手鲜血,但路是自己选的,也就没有必要祈求救赎,唯一的执念就是一个失了少时之约的人。 如今得偿所愿,便是死亦无憾了。 …… 慕云修悠悠转醒的时候天已经黑了,药房里灯火通明还飘着美酒佳肴的香味。 都说客随主便,然而完颜风为了迁就陆鹤庭,却大费周章的在药房里设宴,原因自是陆千岁不肯将慕云修交给其他人看守。 陆鹤庭一边跟完颜风闲聊对饮,一边分心注意床上人的动静。 因此慕云修苏醒的第一时间他就察觉到了,在完颜风一言难尽的表情中端着早已备好的汤药走过去,对模糊睁开眼的人低声问: “醒了?” “唔……” 慕云修感觉自己快死了,浑身无力头痛欲裂,呼吸困难恶心反胃,还伴着强烈的晕眩,看人和东西都带着扭曲,只能重新闭上眼…… “来,先喝药。” 陆鹤庭又说,慕云修迷迷糊糊的没有回应,只想快点缓解这种要命的恶心感。 微凉的汤匙抵在嘴边,他明明想张嘴,却又本能的紧咬牙关不肯松口,身体反应跟大脑发出的指令背道而驰。 陆鹤庭知道他难受,耐心劝着: “乖,喝药就好了。” “……” 然而试了几次都不行,只能回头看向依旧在悠闲喝酒的完颜风,后者揶揄道: “汤匙灌不下去就用嘴,这还用我教你?” 陆鹤庭却说: “我知道,我是想让你出去一下。” “你……” 完颜风差点被酒呛到,气结: “你别太过分,爱亲不亲,我还稀罕看了?” “我知道你不稀罕,但非礼勿视。” 陆鹤庭语气平静,表情却逐渐不耐烦。 “我算是欠着你的!” 最终还是完颜风败下阵来,气得放下杯子转身出去。 慕云修脑袋混沌不清,咬牙忍着痛苦,突然下巴被用力捏住迫使他张开嘴。 随着熟悉的气息接近,陆鹤庭温热的唇瓣覆上来。 唇齿相抵,慕云修只感觉嘴里一阵微凉,汤药就渡了过来。 先是冰凉微甘,之后是苦涩泛酸,后劲还有点辣……真是令人头皮发麻的口感! 就连陆鹤庭都眉头紧蹙,但没有停下,投喂的频率不急不缓,直至一碗汤药尽数喂完,最后是一口糖水。 而经过经过一番你来我往的纠缠,慕云修此时的唇瓣已然水色莹莹泛着甜味,让他忍不住贪恋的低下头去再度索取。 “唔趁人之危非君子……” 慕云修突然说话,再次睁开眼人已经清醒了很多。 完颜风的药一如既往的好,效果立竿见影,让他逮到了趁机占他便宜的某人。 没想到有幸体验了一把狗血的用嘴喂药情节,感觉还不赖,他真是谢了! 被抓现行的陆鹤庭却不慌不忙,甚至还故意咬一下他的唇瓣才说: “伴侣之间若遵守君子之道,还有巫山云雨繁衍生息什么事。” 说的时候目光还流连在他嫣红的唇瓣上,片刻又意犹未尽道: “我若君子了你又要说我不行。” 熟悉的阴阳怪调让慕云修心里一抖,急忙恭维: “不会的,你最行了。” 他感觉陆鹤庭怪喜欢翻旧账的,嘴瓢失言还不能过了? 陆鹤庭却继续调、戏他: “虽然我自信,但你都没有体验过,空口白话的夸我过于敷衍了。” “……” 慕云修耳根发热,为他的自大感到脸红,一边不以为然一边话赶话: “那等我体验了再说……” “哦?” 陆鹤庭眉头一挑,嘴角随即弯起狡黠的弧度,俯下身来语气暧昧的问: “那你什么时候体验我?” 慕云修:“……”草,这熟悉的掉坑感!